第76章 板寸
那條從貓爪下保住的魚,最終成了豆瓣鲫魚,擺在了餐桌的正中心。油條裝模作樣的蹲在凳子上,舔着爪子斜眼瞥着餐桌上的魚目不轉睛。直至等着大廚也坐上桌了,才裝得一連滿不在乎,頭一甩,撅着屁股就跳下了凳子,卧到沙發上去了。
顧誠安看得嗤笑了出來,轉手将盤子放下,開口問桌前的人:“它一直都這樣麽?”
“嗯?”陸有希光顧着在那掏魚肚子,也沒注意旁邊的動靜。
“我是說,”顧誠安又重複道:“油條一直都這脾氣?跟個大爺似的。”
“他不就那樣麽,”說一半,對面人才突然擡眸交代道:“你別讓它發次脾氣就瞎喂它,上次我就想說了,你看它最近胖的,之前醫生說它再這麽胖下去都要得脂肪肝和心髒病了。”
“行吧。”這話聽得人直想笑,他點點頭表示贊同,看來以後不用刻意讨好貓大爺了。
可說是這麽說,陸有希的腳不能沾水,給油條洗澡就成了困難。顧誠安沒什麽經驗,搞不定它,最終就只能帶着油條去外面的寵物店洗。去洗也倒是沒什麽,可回來的時候油條到底是發了通脾氣,直接就給顧誠安的胳膊上爪出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傷口。
一開始他還沒發現出血了,直到兩人晚上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陸有希見他袖子上有滲出來的血印子,問他怎麽了,他才察覺這是真破口子了。
“你抽空去打下狂犬疫苗吧,雖然油條年初的時候打過了,但是還是不太放心。”陸有希抓着傷口左右看了看,又幫忙拿酒精消了毒。
可狂犬病這種,哪是消毒就管用,聽他這麽說完,顧誠安還是給助理發了個信息,讓幫忙排時間的時候給安排上。
第一針疫苗是在24小時內打的,打完倒是沒什麽反應,可隔了一周打了第二針,顧誠安回來就低燒了,整個人就感覺有點疲憊,說話也變得少了些。可雖說是不太舒服,到底是和陸有希的腳傷比起來,實在是算不上什麽。便也還是扛着做了飯,又在飯後加了會兒班。
所幸低燒也只是疫苗反應,到了次日,就好了個全,只是疲憊感還未褪下。
司缙那邊因為美國的情況回不來,公司上的事兒也停不了。顧誠安在無奈之下,暫時維持着家和公司兩頭跑,以及一周去新店那本看一次的狀态,繁忙程度堪比剛回國成立公司的那陣。
只是忙歸忙,也不能說就讓陸有希這麽成天呆在家裏。難得他按時回了趟家,就搜了搜電影院的票,問對方:“要不要去看這個,我看評價還挺高的。”
陸有希側過頭來看了眼他手機屏幕,片子倒是前幾年一個電視劇的改編版,還有點興趣,可他問道:“怎麽了?去看電影做什麽?”
“你整天在這兒腦袋頂都要長蘑菇了,不出去轉轉麽?”顧誠安說這話的時候,不知為何就一直盯着人頭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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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上仿佛帶着蘑菇的陸有希心說自己每天都有出門,可想了想,還是應道:“要是出去的話,我不太想去看電影,能不能去把頭發剪了?”
坐在身旁的人這才發覺他的劉海已經長長了許多,雖然後面的頭發還不像過去那樣能紮起來,可也是和他前些日子比長太多了。
顧誠安沒有反對,随即便起身道:“那走吧?”
兩人也沒有固定去的發廊,便手機随便一搜找了市內評價還不錯的。一進門,店裏的前臺就湊了上來,問道:“兩位嗎?”
原本沒那個打算的顧誠安想着來都來了,一起剪了也沒什麽,便點了點頭。
雖不是周末,可人店子有名,顧客也就真的多,這都臨着晚飯時間了,一個單純的洗剪都還要排隊。
顧陸二人被安排坐在等待區的沙發上後,陸有希就擡着手在劉海前微微比劃了兩下。兩人做的近,這點小動作就自然落在顧誠安的眼裏,他笑着問他:“你反正剪短了也要長長,趁着這個機會要不剃個板寸?”
原本這話也就是開個玩笑,卻沒想到陸有希的手一頓,突然轉頭過來說:“倒也不是不行。”
一聽這反應,顧誠安突然就憋着笑問道:“你不會還真剃過吧?”
“嗯?”聞言對方也只是眨了眨眼睛,說:“大學軍訓不都要剃的麽?”
“那你軍訓怎麽沒見你曬黑呢?”顧誠安順着話問他。
只聽他“嗤”地一聲就笑了出來,手放下來,微微搖了搖頭笑道:“這都多少年了,早坐辦公室白回來了好麽?”
“倒是你,”陸有希又開口問:“你應該剪過板寸吧。”
“嗯。”被問到這個,顧誠安也不否認,而是拿出手機翻了翻,找了一張照片來遞過去。
誰知這人接過去一看就笑出聲來,而且還是笑了老一陣,才拍着他的肩說:“你還是放過板寸吧。”
“怎麽了?”顧誠安被說得納悶。
随即只見陸有希捂着嘴,眼角笑彎了地說:“沒,就是覺得你這個發型加你這個身板兒,怎麽看怎麽像黑社會。”
“呵,”顧誠安突然湊近了些,聲音也故作低沉了下去:“那不然我再給你來一大花臂,龍紋背?或者兩斧頭放胸前。”
“我還給你刻個精忠報國怎麽樣?”陸有希順着就接道。
“那你會的花樣還挺多,”顧誠安咯咯笑着就繼續道:“以後擱店子裏給你劃個廁所大的地兒,你就擱那擺攤吧,如何?陸老板。”
“那你收租金嗎?”‘陸老板’裝得一副可憐兮兮地看着旁邊人。
“那肯定收啊,”顧誠安拿出手來同他比了個三說:“連帶上噪音處理的費用也就一個月三萬吧。”
陸有希一聽,就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句:“那我就給你精忠報國下面加一行小字,黑心店家。”
一番聊天,惹得兩個人都笑開了來。直到理發店來喊,兩人臉上的笑都還沒收下去。兩人原本也就算是站在人群中好看的那一類,這麽一笑,鬧得人家洗發小妹都紅了臉。
頭發洗完被擦幹,兩人就被帶到了鄰座的理發臺前。
站在陸有希背後的理發師剛問了句:“您今天是想剪個什麽樣的?”
就聽一旁的顧誠安直接瞥眼過去,然後接道:“就給他修短點就行,別剪板寸。”
陸有希聽到後才微微笑着同師傅也是這麽答道:“稍微修短點就行了。”
顧誠安一直也就沒留過稍長的頭發,說起來是來修剪,剪到最後也沒什麽變化。倒是陸有希那邊慢修慢剪的調整了挺多。
先結束的顧誠安起身左右看了看,也沒說滿意不滿意,就同鄰座交代說去沙發那邊等,便離了座。
待人走了,一直沒吭聲的理發師才聲音不大地同陸有希問道:“您要不要考慮辦一張我們這邊的會員卡呀?洗剪吹還有染燙都可以打五折。”
坐在前面的陸有希沒接話,後面人便繼續道:“6月25號是我們店慶,我們一年才有一次這種劃算的辦卡活動,您真的不要參加一下嗎?”
可也不知道為何,理發師在說完這句話,就看見原本還微微揚着笑的客人,臉上的表情突然就定住了。
他看見客人就這麽呆愣了好一會兒,心想還怕自己是不是犯什麽錯了,才聽見坐着的人小聲同他說:“不用了,快點剪完吧。”
被這幅模樣吓着樂的理發師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地又動起了剪子。
再轉出來的時候,陸有希的表情就已經恢複如常了。他拄着拐杖慢慢地走着,待到沙發等待區,喊上了坐那的人,也沒多話地就又轉去下一層的餐廳吃飯。
吃飯時顧誠安就注意到了陸有希的情緒像是不大對,可當他問道:“怎麽了?剛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的時候,陸有希卻又裝作一副什麽都沒有的樣子,只是回道:“沒有啊?怎麽了嗎?”
顧誠安自是不放心,可陸有希什麽都不說也沒法問。他便将這些擔心都吞在肚子裏。
晚上回了家,陸有希也還是如同往常在外面和油條窩在一起看電視,而他在裏面書房處理公事。
離拆石膏還有一個星期左右,陸有希的心裏很是猶豫,按理說他應該這天去的,可到底這件事對于現在的他而言,要做就必須麻煩顧誠安。
從回來到睡覺前,他猶豫了一晚上,終于還是站在了顧誠安的書房門口,輕輕地敲響了木門。
推門進去的時候,顧誠安正帶着副平日沒見過的眼鏡在電腦面前敲打着,聽見門響才擡頭看着他,一副關心地樣子問道:“怎麽了?”
陸有希看着眼前人,低頭沉思了兩分鐘,才真正地開口問道:“你後天有空嗎?”
“25號?”顧誠安看了眼電腦的時間,站起身來往門口走進了些:“應該能調出來吧,怎麽了?”
只見人睫毛閃爍了兩下,才聲音略低地開了口:“我想讓你陪我去個地方,就在滿市的市郊。”
“嗯,行啊。”顧誠安沒多猶豫地就應道。
他本以為沒什麽大事,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會聽見陸有希開口說:“本來想着晚些日子再去看她的,可是總覺得像是有些不太好,所以只能麻煩你了。那天……”
陸有希稍頓了頓,說:“那天,6月25號,是我媽媽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