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人生有七苦,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熾盛。
因為生老病死乃人間常态,卻固有些求不得, 放不下, 使其癫狂, 使其絕望, 使其痛不欲生。
“那你會求不得,放不下, 痛不欲生嗎?”小小的花畔還只是一團淡淡綠色的光暈,圍着紅衣男子轉。
紅衣男子慵懶的靠在樹上,紅色的的長發自然散落,迤逦在腳踝邊。他的紅又不是那種極其豔麗張揚的紅,而是淡雅宛如水墨的那種紅絲。竟像是最柔軟的綢緞那般, 流瀉而下。
彼岸花花瓣漫天飛舞,他的紅衣系帶松散, 裸露出了結實的胸膛,徒留耳邊幾絲長鬓微微滑落,蕩漾在胸膛上。
他溫柔的笑了笑,嘴角微微勾起, 越發容易讓人沉溺其中, 欲罷不能。
“也許說不準哦。”
“那,花能不能不要為別人求不得放不下,你可以只對畔兒求不得放不下。”
“那畔兒舍得嗎?”紅衣男子尾音微微上挑,卻讓人覺得酥麻。
小光暈靜止不動了, 若有身體, 她的臉上一定會透出紅暈。她已經被美色迷暈了頭腦,拿出漿糊一樣的腦袋思考了半天, 最後垂頭喪氣說了句:“舍不得。”
“所以呀……”紅衣男子溫涼的手輕輕撫摸了下那個小光暈。
花畔已經發了一天呆了,人家發呆是手撐着下巴,她發呆則是瘋狂做孟婆湯。
這步驟她重複做了幾百年了,可以說是倒做如流。只不過認真做的時候,口感會好點,比如做的好的,她常常自己也飲上幾口,只不過她自己都是孟婆,湯對她不起作用。
“小花畔。”來得是一個拿着毛筆的青年,長着一張娃娃臉,穿着玄色的直裰長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看起來像是氣勢逼人,卻莫名的有種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感覺。
花畔看向來人,這正是冥界的判官,直接歸閻王底下。說是判官,其實就是萬年娃娃臉的二貨。
花畔把一大缸的孟婆湯直接放在了判官手裏,“我要閉關一陣,孟婆湯你帶走。”
“你要閉關?”判官有些詫異,上一次說閉關還是幾百年前的事,那一次花畔殺了數十萬惡鬼。
花畔也沒招待他,自顧自收拾着東西,“分—身去一趟人間。”
“哇”判官的眼睛剎那間就透亮了起來,水汪汪的看着花畔,拉着她的衣角,有種可憐巴巴的感覺,“給我帶點人間的美食呗。”
“你一個鬼能吃什麽?”花畔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生動刻畫了一場妖靈嘲鬼。
“你嘲笑我。”判官氣急敗壞,對着花畔大吼,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一下子就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
判變臉官,在線變臉,一秒就是可憐兮兮,兩眼淚汪汪:“你可以燒給我吃,你想想做鬼以來,我已經數百年沒吃過好吃的了。”
看着花畔走開,判官亦步亦趨跟上去,道:“前些日子好不容易來了些廚子,還沒做幾天菜就趕去投胎了。地府的廚子,翻來覆去就是黃瓜土豆,我現在看到黃瓜都覺得一緊。”
“我不想吃黃瓜土豆了啊。”判官地上打滾,娃娃臉的沖擊還是很大的,“你要不給我帶我就不起來了。”
花畔頭頂冒出了幾根黑線,為了吃這麽不擇手段的也是少見了。不過人間美食,想起如霜畫的那些,描述的再惟妙惟肖,都不如吃上幾口。花畔就不禁口水蔓延,霎時間,通了判官那個吃貨的心。
“給你帶給你帶,想吃什麽我都給你燒。”至于能不能在人間買得起美食,花畔也不擔心。我沒錢,花總有錢。
四舍五入之下,做國師的花,臨淵的錢就是她的錢。
“你有錢嗎?”判官瞬間切中要害,“別說找誰啊,我知道你肯定是去找冥主的。”判官是知道一點她和冥主的關系的,但是花畔已經找過很多了,并且失敗很多次了,經費什麽也只是安慰花畔的,事實上他都不抱希望了。
“那找到人之前總要有經費啊。你那脆弱的分身,法力也高不到哪裏去。”
“我—”花語塞畔,眼神閃爍。
“這下就要靠我了吧。”判官咳咳咳了幾聲,“前段時間有個老員外,拜我的時候,不知怎麽想的,給我存了幾十兩銀子。”
“可惜被人偷了,大部分用完了!”說起這件事判官就氣的冒煙,他判官的銀子也敢偷。他去閻王投訴了一下,帶幾個鬼去他家住了幾天時不時搞點鬼,吓得人家立馬搬家就另說了。
“被偷了?”花畔瞥了瞥他,被偷的就沒了,難道還要她去人間給他報仇。
“是這樣的。”判官清了清嗓子,“那個小偷把偷來的錢埋起來了一部分,我知道在哪裏。反正那是我的錢,我先借給你買東西。”
真沒想到判官還有這種兄弟情,花畔不由得反思自己平時對判官的不太友好。下一秒,判官遞過來一個紙條。
花畔愣了愣,攤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雞髓筍、胭脂鵝脯、藕粉桂花糖糕、四根湯……
越看越啞口無言,甚至最後還有個糖葫蘆。
“你是豬嗎?”花畔發出最後一聲嘲諷,就把判官趕了出去,把紙條安安穩穩的收好了。
一朵小彼岸花被安放在床上,花畔食指輕轉,一個青綠色的光芒便出現到了手上。
彼岸花慢慢開始變化,變得越來越長。也透出了人形,繼承了她長相的十分之一,放入凡間也算是個清秀的美人。
花畔繼續輸送着法力,巨大的紅色圖騰顯現出來,圖騰上的樣子有點像龍,卻有着八條腿的怪物,帶着些遠古玄遠的氣息。
花畔身上開始擴散出瑩潤的熒光點點,熒光漸漸的聚攏了起來。花畔神情肅穆認真,随着一聲:“去吧。”凝聚起來的星光點點都彙入了彼岸花身。
東秦的都城—汴京城內,花畔左顧右盼,眼裏閃爍着新奇和喜悅。
城內的街道向兩邊延伸,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各種店鋪。商鋪前面的曠地上還有不少小商販。擺着琳藍滿目的商品,時不時的吆喝,交談聲絡繹不絕。
街上行人行走紛紛,有挑擔趕路的老翁,駕牛車送貨的,有趕着毛驢拉貨車的,碼頭上搬運貨物的,當街吟詩的才子,還有駐足在湖邊看風景的。車水馬龍,星羅棋布,人聲鼎沸,川流不息。
兩側街旁,還有五顏六色的小花,高大挺拔的樹木,郁郁蔥蔥。此情此景,是她從未感受過的熱鬧。
在黃泉幾萬年,從來都是凄清寂寞的,任何花在黃泉都無法開放,只有彼岸花可以盛開。即使在往前推個幾十萬年,她也只有一個花。
拿到了判官支助的一兩銀子,花畔兩眼亮晶晶的小跑到了糖葫蘆小販面前。
“姑娘買糖葫蘆嗎?”小販眉開眼笑地看着花畔,拿出一串糖葫蘆。
“買。”花畔美滋滋的拿走了一大捧糖葫蘆,留着小販笑眯眯的數着銅板。
“娘,娘。”旁邊走過的一個綁着辮子的小女孩扯了扯旁邊一個婦女的袖子。
“怎麽了?”婦女笑了笑,她的肩上背着一個背簍,裏面放着草藥啥的。
“那個姐姐有好多糖葫蘆,我也要吃。”小女孩羨慕的看了看花畔手裏拿着的一大捧糖葫蘆。她家最有錢的時候,也沒有這麽多。
“這……”那個婦女揉了揉衣角,一臉的為難,“二丫乖,錢我們要去給奶奶看病。”
花畔對上了面前小孩渴望的小眼神,手還在嘴裏吧唧吧唧的,很是可愛。
花畔從未見過這種小生物,一種由內而外的歡喜,她摸了摸小孩的頭,遞給她一串糖葫蘆。
“這,不能要的。”婦人想把糖葫蘆塞回去,小孩的眼睛都死死粘在糖葫蘆上了,唾液極速分泌着。
“沒事,我有好多呢,看你可愛分你一串好了。”花畔摸了摸小孩子的頭,笑的甜甜的。
“快謝謝姐姐。”婦人看了看一臉開心的小女孩,默默的背過抹了把眼淚。
“謝謝好看的姐姐。”小女孩咯咯咯的笑了。
“不謝。”花畔繼續舔着糖葫蘆,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倏忽,她掃到了婦女的背簍,眼神遲疑了一下。
“姑娘,這是草藥,您要的話可以送你一點。”婦女注意到了花畔的目光,連忙解下背簍,放在地上,大有任君挑選的意思。
花畔再不通清理也知道,凡間很多人生活困苦。這個婦女手上有着厚厚的繭,整個皮膚顯得灰暗無光,常年累積下的風霜和生活的苦難,在她的臉上印下了歲月的痕跡,一雙眼睛滿是疲憊,是經歷風霜後的滄桑,卻仍可以保持祥和樂觀。
花畔也并不想要這些草藥,她只是覺得這些草藥有些不同尋常的異樣。随手拿起一顆草藥,一種極其微弱到幾乎察覺不到的氣流慢慢往手心裏鑽,花畔手指一掐瞬間阻斷了這些黑氣,草藥一下枯萎了。
花畔心底一凜,直直望向了婦女。
作者有話要說:
花畔:我有糖葫蘆。
臨淵:你吃。
花畔:即使你是愛情我也不給你。
臨淵一口咬掉。
小天使們,大主線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