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趁夜, 花畔悄悄的上山。夜晚的山上無比漆黑,仿佛無邊無際的濃重的墨水用力潑灑着般,隐隐透出的月兒剛剛透出一點點角就被遮住了。
山風吹涼, 而今夜, 卻更是比一般時候更涼, 有種透入骨髓裏徹骨的陰涼。
花畔拿出一顆夜明珠, 這是她打包的行李裏帶出來的,忘了是哪個鬼獻上的禮物了。
這顆已經是顆夜靈珠了, 常年在黃泉閣裏,花畔修煉溢出的靈氣已經讓它脫離了凡物的水準了。雖然變成靈物它也只有一個功能,就是外表比此前更圓潤溫涼,照亮功能更好了。
旁邊的樹木高高低低,參差不齊, 樹影婆娑,印出地面上拉長的黑影。
在這個無比寂靜到覺得世界只有一個人的時候, 草叢裏傳來飒飒的聲音,和着風搖晃樹枝的聲音。
不一會兒,不遠處便傳來一種凄美婉轉的哭聲,斷斷續續, 卻又綿長, 讓人聽了就內心生出一種絕望哀傷。
花畔只覺得是在裝神弄鬼,心底不免有些發笑,冥界待了那麽多年,手上殺死惡鬼無數, 她從來害怕什麽鬼怪。若是換了凡人還可能害怕的跑了, 對她是不起作用。
她這分身法力雖低,但是對付一般的惡鬼也是綽綽有餘了。
循着那斷斷續續的哭聲而去, 發現到了一個亂葬崗。
這裏的很多墳都許多年不曾有人來祭拜,地上坑坑窪窪的。被大雨淋一淋,風吹一吹,沖刷後,露出了許多棺木。
有些棺木便爛了,陪葬衣物撒得到處都是。破布攪和着泥土。而這周圍樹都變得光禿禿的,焦黑扭曲的樹枝都無一例外地指着寂寥的卻沉重的天空。不時傳來烏鴉嘎嘎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害怕極了。
這裏的鬼氣很重,怨氣很深,旁邊鬼影環繞,鬼哭狼嚎。花畔身後,一個拉着長舌頭的鬼正準備舔她幾口。左邊幾個鬼推推搡搡的想要先吸了她的靈氣,頭上還有個倒立的吊死鬼。
花畔拿出一把陰陽扇,是一個鬼使進獻的禮物,對付鬼有奇效。
只見那陰陽扇黑紅光連續閃過,鬼就被拍到了遠處,一個一個疊成了羅漢,吊死鬼壓在最下面和最上面的長舌頭鬼來了個舌唇想接。
衆鬼們都不敢接近她了,硬茬,只敢遠遠的望着。
花畔走到一個墳前,發現那是個比較完整的棺木,裏面傳來了哭聲,凄婉絕望。比起剛才的斷斷續續更清晰了。
花畔徒手打開了棺木,只見裏面躺着一個宮裝美人。
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睐,靥輔承權。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绡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取自洛神賦)
而在哭的就是飄在肉身上的魂魄,和躺着的美人長的一模一樣,卻被幾條黑到發紅的鎖鏈綁着,透出詭谲陰冷的氣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花畔感應到了一種不詳的氣息正在靠近,迅速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人一閃便在樹後了。
“美人~”一個幽幽的邪物走了過來,紅袍外披,裏面确是骨頭架子,空洞的眼珠上鑲嵌着一科紅寶石,全身帶着一股屍臭味和鮮血的味道。
他的骨手拍到花畔的肩膀上,待花畔轉身,他卻發現是一個披着衣服沒有眼珠的稻草人,正詭異的盯着他。
“誰在搗鬼!誰?”那個邪物氣的發紅,一把丢開稻草人,看向宮裝美人,發出刺耳的尖叫:“難道是你?”
聽到這個聲音的宮裝美人抖得更厲害了,哭聲更加的凄厲,似乎是在害怕什麽。
他慢慢走向宮裝美人,身上的紅衣都被黑氣侵襲了,黑紅交織,更是鬼魅撲朔。
“像你這般如此不識擡舉的鬼,就知道哭哭啼啼,還不如給我祭魂。”
“一個惡心的邪物居然還敢穿紅衣!還大言不慚的要祭魂,果然是個禍害。”在花畔心裏,只有一個人才是最适合紅衣的。更別提這個醜陋的穿了紅衣的邪物,還想要以他人魂魄祭魂。
“啧~”邪物轉過身,幽幽的掃着花畔,眼中盡是垂涎之意,若是有口水早就流了一地了。大美人,帶靈氣,大補之物,吃了就能漲許多修為。
花畔望過去,唇瓣勾起了一抹涼薄的笑意。有意思,在冥界可有數萬年沒人膽敢這麽看她了。
邪物莫名的覺得心底一凜,手心有些發涼。有一種不太好的征兆,提醒着趕緊逃離這裏。
花畔陰陽扇微微發紅,扇子上便燃起了赤紅色的火焰,帶着極強的冷意,滿天橫流的火浪一個接着一個升高,焰火光彩奪目,像是一只浴火騰飛的鳳凰一般,能燃盡世間的一切。
在這團極陰火焰出現時,邪物就在發抖,心裏十萬個警告着他趕緊逃離這裏,否則便會完全不複。
他也遵循着心聲迅速跑了,只是還是晚了一步,火焰還沒燒過來,一把劍已經劈開了天空,帶着徹骨的寒意席卷而來,空氣都被撕碎了。
劍光如水,卻仿佛是最堅韌的存在,化作了一道絲線,絲線切開,大地震顫,而邪物瞬間就被抹殺了,骨頭散落在地,火焰一燒,最後一丁點存在也不剩下了。
花畔猛地轉身,看向從遠處踏着月光而來的白衣男子,他就宛若流水那般寧靜悠閑,又若高山上雲霧霭霭的白雪一般,鉛華不染。
她的心砰砰砰的跳躍着,帶着一種往複的驚喜和一絲克制不住的沖動。
臨淵的心髒也開始跳動,仿佛是,見到了許久不見卻極為懷念之人,這讓素來冷清的他有些無從适應。看到花畔的那一刻,仿佛是過了千萬年的時光,時光在那一刻重疊,它告訴臨淵,就是她。
“我叫花畔,臨淵而見花畔的花畔。”這名字還是你取的。花畔在心裏默默補充了句,側着頭,兩眼發亮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回複。
臨淵而見花畔?像是随意組合的,卻是莫名的相配,臨淵內心掀動了一角,湧出了一種淡淡的喜悅。
神色有些莫名而鄭重:“我叫臨淵,臨淵羨魚的臨淵。”
“我知道。”花畔巧笑嫣然,眉目盈盈,聲如空谷幽蘭那般悅耳動聽。
你知道?難道是故意這麽說的。臨淵想着,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臨淵。”花畔鄭重的念出這兩個字,尾音帶着些迤逦的意味。
臨淵睫毛輕顫,仿佛整個靈魂都在顫抖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瞬間席卷了他。
兩個人一點也不像剛認識那樣,就自然而然地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那般交談起來。
“你來這何事?”花畔沒想到自己還沒去世外之地找他,而他就悄悄降落在自己的面前
“我是來歷練的。”臨淵很了當的說了,後又補充了句:“除魔,找人。”
“那你能帶上我嗎?”花畔澄澈的雙眼看着他,帶着希翼。
“你們能不能放我出來……”棺木裏低吟婉轉的女聲幽幽傳出,卻都被兩人忽略了。
臨淵稍猶豫了下,忽略掉心中那種答應她答應她的聲音,果斷說着:“不行。”
“為什麽不行?”花畔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的花拒絕帶她走?
“我要除的是那種曠世之魔,怕……”
還沒說完,花畔的暗淡的瞳孔又亮了起來:“不就是除魔抓惡鬼嗎,我也會。”
花畔擺好了姿勢,一手就抓了個長舌鬼來,“你看。”
長舌鬼倒立的被抓在花畔手裏,一副生無可戀,只想立刻原地死去的模樣。
“姑奶奶,你放過長舌吧吧,他什麽都不知道。”吊死鬼戰戰兢兢的湊過來說。
花畔斜了吊死鬼一眼,厲害了這鬼,居然還敢來求情:“那你們在這山上幹嘛?”
“我們也不知道啊,我們是城裏的百姓,誰知道就……”吊死鬼還抹了抹眼淚,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臨淵不由得忍俊不禁,第一次産生了一種名曰同情的情緒,“這些鬼是被邪物吸收而來,在這受盡折磨,可不是什麽惡鬼。”
他還是能看清一個鬼有沒有做惡事,身上的血腥味就可以判斷。
“我知道啊。”花畔理直氣壯樣,指了指那團黑的看不清楚,發出惡臭的灰燼:“那邪物不是被你幹掉了嗎,還被我的火燒了燒,我就是,我就是随便抓個證明我的實力。”
“這……”臨淵一時語塞。
“沒話說,你可以帶我一起了嗎?”花畔撲過去拉住臨淵的袖子,蹭了蹭,楚楚可憐看着他。
潔癖晚期的臨淵居然也不反感,只是怔怔盯着自己的袖子,似乎要看出花來似的,一言不發。
花畔許久聽不到回複,忙比劃着:“我很厲害的啊,很多人都打不過我。”
雖然現在這具身體法力不高的事實,但是已經被她忽略了。
“好。”臨淵淡淡的說了聲。
“我真的很厲害的。”花畔還在試圖解釋,忽然之間,怔住了三秒,又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說了好?”
“走吧。”臨淵扒開了花畔的手,徑直往前走了。瞳孔裏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回憶着剛才手心觸碰的那一刻,溫涼的觸感仿佛觸電了般帶來了些許帶來了酥酥麻麻的感覺。
花畔趕緊跟上,宛若蘸水桃花那般微微泛紅,內心很是激動,帶着一種滿足,像是飄蕩了上萬年才終于停止的港灣。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
男女主終于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