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丘杉去了很久還沒回來。這不是個好信號。

度若飛心裏着急卻不能擅自離開,她現在占着獄警職位, 得嚴密看守對面三個新世界的俘虜。

“如果外面的人都死了, 我們還要去黑山基地嗎?”度珍寶忽然問。

“度珍寶!”度若飛大聲叱喝,像是要用嗓門把對方心裏活泛的心思吓退, 眼睛瞪成個黑貓警長。

“我就說說,跟你開玩笑呢。”度珍寶咧嘴笑。

度若飛手心發涼,她已經被度珍寶的反複無常折磨得神經纖細, 聽了這話絲毫沒放心, 急需一個确切的保證, 她抓住度珍寶的手, 力氣大得指甲摳進肉裏, 語氣嚴厲中帶着一絲慌亂地說:“你給我釘死立場!我們必須、絕對要回黑山基地!聽清了沒有?”

“你抓疼我了。”

“我問你聽清了沒有!”

度珍寶的笑容淡了下去,只在嘴角勾着一點習慣性的玩世不恭。“度若飛,”她聲線甜得發黏, 可每個字音都發得标準又幹脆,傳遞出認真的态度, “到黑山基地就和我在一起, 好不好?”

度若飛盯着她, 什麽意思, 這是交換, 是威脅?

度珍寶定定地回望度若飛, 眼睛裏寫着“我要答案”。而且誰都知道要的是肯定的答案。

呼吸着,每次呼吸都感到累——不斷産生堆積在身體裏,墜得她像灌了鉛, 沉沉地壓在長椅上。

對面浪歌在看好戲。

對峙的時間很短,分秒都沉重。度若飛先開了口,聲音低沉:“度珍寶,你別逼我。”

“為什麽?不逼你,你就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度若飛又陷入沉默,幾秒後說:“我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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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珍寶終于笑起來:“你沒有選擇。”

浪歌:“有,殺了她。”

度若飛充耳不聞,只對度珍寶說:“我們……我,我可以做你的同伴。”

“我不要同伴。”度珍寶立刻否決,“我要你屬于我,我要你是我的!你為什麽不喜歡我,你愛日久生情,我給你時間了,你為什麽還不願意?”

“這不是時間的問題!你是我妹妹!”

“別騙人了!我是從哪來的你難道不知道嗎!”度珍寶瞳仁裏燃着火,她又短促地笑了一下,緩和了緊繃的氣氛,“不和我在一起也可以呀,那你要答應到了黑山基地就和我做,你答應嗎?”

度若飛憤怒道:“這有什麽區別!”

浪歌看熱鬧不嫌事大:“沒區別。度珍寶說了,她喜歡誰就要每天和誰做,你答應什麽都一樣,都要每天做。”

度若飛怒氣沖上頭頂,喝道:“你閉嘴!”

“她說得沒錯,我每天都想要你。你為什麽對我這麽狠心呢?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你看,你都把我掐出血了。”度珍寶态度迅速軟化下來,最後一句抱怨幾乎是在撒嬌。

度若飛躲烙鐵似的丢開她的手,低頭一看,手背上的指甲印果然正滲出血絲。

“沒關系,我不生你氣。”度珍寶嘴角噙着笑,就像剛才的争吵沒有發生過。只剩度若飛一個人沉浸在餘怒之中,喘氣聲又重又急,漸漸感到尴尬。

“我真的沒法理解你。”度若飛說。

“我不要理解啊,愛我就好了。”度珍寶吹吹手背上微腫的指甲印,輕描淡寫地說。

憤怒、迷茫、預感自己無法逃脫的絕望,種種情緒編成一張網套在她心髒上,越縮越緊,捆得她喘不上氣,想爆裂,想焚燒,想毀掉眼前的度珍寶。愛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嗎?

浪歌往火上添了把柴:“你不用被她牽着鼻子走,說不過她還打不過她嗎?捆起來塞住嘴,你就不用選了。”

于是憤怒有了出口,一瞬如火山噴發,度若飛長長地吐息,燒紅的眼睛盯着度珍寶的身影:“是你逼我的。”

度珍寶有些驚訝地擡起了眉毛。

腳下汽車重新發動的時候,丘杉回到車上。看到度珍寶雙手也被铐在了長椅上,嘴裏塞着一團布,一臉的賢良淑德,她“哈哈”兩聲發出愉快的笑。車隊突出重圍,度珍寶閉上了聒噪的嘴,好事成雙!

度珍寶一閉嘴,滿車人都明顯感到生活質量的提升。

心情放松,雜念又找到空隙,在度若飛腦海裏鑽。這好像是重遇以來她第一次成為做主的那個人,讓度珍寶乖乖聽話而非陽奉陰違。方法說來簡單:使用武力。

度珍寶天生纖細身材,和她根本不在一個量級,度珍寶在新世界訓練那一兩年又怎麽比得上她十多年擊劍生涯紮紮實實練出的體能?一旦她下了狠心要制服度珍寶,收拾起來一分鐘都用不到。

就是這個“一旦”,生生阻住她腳步這麽長時間。現在她還覺得匪夷所思,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她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一面詫異着,一面竭力按下由心底浮出的氣泡,不讓它們真正浮上去海面破裂開,但是氣泡那麽多她怎麽也按不住,終于它們“哔啵”着炸開在陽光下,驚喜、竊喜、欣喜……全都出來了。

湧出喉嚨,舒展嘴唇,她快忍不住這從心底蔓延出來的笑,但是不能笑。

度若飛繃着嘴角,看上去十分嚴肅,沒人看得出她在想什麽。

用武力迫使人低頭不是正确的行為。可是錯誤的行為卻能帶來如此強烈的快-感,甚至令她有些膽怯了,害怕自己上瘾。她突然之間有一點明白度珍寶的心理,她一個正派人做壞事都能嘗到甜頭,度珍寶這種沒有道德感的人天天作惡也不怪了。

我這是以暴制暴,以惡止惡,我是迫不得已才這樣的。度若飛暗暗說服着自己,效果有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家只看到在度珍寶被迫閉嘴後,度若飛也不再說話,夜依然深沉,她們靠在一起漸漸睡着了。

後半夜風平浪靜,太陽躍出地平線,橘紅的光芒将人們胸膛照得暖亮,新一天到來了。

路不平,車颠得厲害,在車裏睡一夜骨頭都快散了,早上醒來度若飛渾身不舒服,下意識轉頭,枕在自己肩上的度珍寶還沒醒,娟秀的眉毛皺起來。想到度珍寶雙手都被铐住,估計比她還要難受,度若飛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閉上眼向後靠着不動。睡幾個小時,醒了七八次,現在大腦又困乏又莫名地亢奮,她都能聽見腦子裏接觸不良的“呲呲”聲。

不能心軟。

度若飛态度很堅決,寧願自己給度珍寶喂飯喂水也不打開手铐,度珍寶沒有反抗掙動,一副被完全馴服的模樣。度若飛強自忍耐着心理上的愉悅感,鐵着臉不開口,喂度珍寶最後喝了一口水,重新把那塊自己衣服上割掉的布塞進她口中。

研究員捂着嘴打哈欠,完了甩甩頭,精神萎靡,滿身頹喪。

丘杉問潮汐:“實驗室是你的負責範圍吧?他們說你腦力經過進化,攻終號YuriAcgn處理信息速度非常快,不用擔心超負荷運轉問題,那你有沒有實驗記錄的備份?超級病毒、新藥、新人類的項目你都了解嗎?”

她之前沒有試圖和潮汐交流,因此不知道潮汐對自己的态度,此時心情很好想聊幾句,沒想到潮汐竟對她的問題作出了解答。

“我會收到每個項目每個階段的彙總報告,寫有實驗的名稱、目的、內容、結果,實驗步驟和操作方法我不了解,所以稱不上備份。”

雖然語氣仍然沒什麽波瀾,但這已經比潮汐對其他人的态度好得多了。

浪歌看了丘杉一眼就收回目光。而其他人都驚異地盯着她們,什麽時候有的交情?

丘杉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因為她們都是試驗品。對方願意回應,對話自然就進行得下去,丘杉真與她聊起來:“病毒爆發沒多久我就感染了,高燒醒過來發現還沒有死透,意識很清醒,就帶着把菜刀出門找地方看病,想着如果我糊塗了就一刀了斷自己。”

潮汐沒有出聲,雙眼認真看着丘杉。

“那時候我聲帶舌頭都僵了說不成話,遇見一個人以為我是喪屍要殺我,命懸一線,她是個研究員,發現我還有意識想研究我,我們就一起上路。她特別聰明,很勇敢,給自己注射了自制疫苗,後來救了她一命。她也很可愛,很有耐心,一路上都在教我說話。”

潮汐那始終冷冰冰的眼神裏多了一抹笑意。

“我們當時的關系,就像你和浪歌,是可以交付生命的同伴。”丘杉語氣溫柔,接着又染上甜蜜,“後來我來到了她的實驗室,她開始在我身上試驗解藥,每天看到她我都覺得開心,我發現我喜歡上她了,正巧,她也喜歡我。”

敘述很簡潔,架不住全車就她一人談上了戀愛,“正巧”兩個字灌滿了濃郁的蜜,聽一口都嫌齁,生生招來仇恨。度珍寶和度若飛幽幽看着她,強迫丘杉調轉話題方向。

“我半死的時候沒想過後來那麽幸福,不管你是什麽樣子,在哪裏,未來永遠有好事發生。”

這一口現熬的雞湯讓潮汐眼睛裏有了溫度。她點了下頭,眼珠微動,在半秒間思索了什麽,然後與浪歌的目光短暫相接。外人看不懂她們眼神中交換的訊息。

度若飛垂着眼,她覺得自己離幸運太遠。未來真的會有好事嗎?那她希望度珍寶放棄不該有的念頭,兩人相安無事。希望回到黑山的時候付麗已經痊愈……但是付麗痊愈意味着她和度珍寶将會繼續見面,矛盾了。

研究員想,丘杉說的那個人能力很強,應該就是他将來的上級?

度珍寶:度若飛什麽時候答應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改成連夜開車了,大體沒變不用重看~

感謝 鞥、就想、冒泡泡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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