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夜驚情(中) (8)
把黃貴妃扶起來,繼續主持大局。
還特麽主持個毛線啊?桌子都掀翻了,一地的爛芒果,踩的跟翔一樣!黃貴妃衣衫淩亂,披頭散發,眼角撞的烏青,這情況,誰還那麽沒有眼色的繼續留在永和宮啊?能進宮的女眷們,誰差一頓飯啊?于是,續續繼繼的,女眷們都告退了。
只剩下黃貴妃,被兩貼身宮女扶着,臉色鐵青的,女鬼般的站在原地。
局面已經變成這樣了,蘇諾自然也不好多留,跟着六尚的人把永和宮收拾好了之後,她就跟黃花魚似的,貼着邊溜出了永和宮。好在,估計黃貴妃心裏也煩,根本沒搭理她,到讓她走的順暢。
“萬歲爺,依奴婢看,攝政王女雖然動作魯了些,可也不是故意的,旁人離的遠沒看清楚到罷了,可黃貴妃就在她身邊啊,怎麽還能鬧成那樣?”蘇諾歪着頭,萬分不解,她到是明白黃貴妃此舉大概是想壞了袁福兒名聲,可是,袁福兒能當皇後卻從來都不是因為好名聲啊?
她是攝政王的女兒,她都長成‘那個’樣子了還能當上皇後,名聲壞一點又有什麽關系?根本造不成什麽影響嘛!反而,黃貴妃此舉,到是讓自己丢了個大臉。
蘇諾相信,今天在場的女眷們跟家人形容袁福兒的惡行惡狀時,是不會介意在描述一下黃貴妃的狼狽形态的。
啓元帝沒有說話,只在嘴角的擒着一抹異樣的笑,他下意識的摸着蘇諾的頭發,眼底神色暗晦不明,不過,整個人的精氣神卻猛然上升,在不複剛才昏昏欲睡的樣子了。
他抿着嘴,敲着手指,一臉的高深莫測。
“喂,萬歲爺?”雖然被順毛順的很舒服,但蘇諾依然抱有很強的好奇心,她相信啓元帝一定能明白黃貴妃的深意……呃……依黃貴妃的個性,應該會有深意吧,她不會是單純就為了出氣吧!
應該——不會吧!
“黃又夏,到真拉的下臉面!”啓元帝忽然笑了笑,搖頭嘆着:“她跟黃首輔确實不一樣,若黃首輔在此,絕不會想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不過,到是真得了實惠。”
遙想永和宮的戰況,啓元帝自顧自的坐在那兒笑的開懷,直到蘇諾抗議的拉他的衣領,這位才咳了一聲,收起興災樂禍的壞笑,正色起來。
“別急,朕與你分說。”啓元帝伸着脖子拯救出衣領,又拉住蘇諾四處搗亂的手,扯起嘴角,忍住笑說:“黃貴妃此舉,看似是與袁福兒為難,其實,她的本意,應是內務府。”
☆、55|50.3.70
燭火跳動的閃爍着,散發着暈黃的光,照映的乾清宮寝殿一陣溫暖,蘇諾半趴在龍塌上,抑頭看着啓元帝,興致勃勃的聽他講故事,呃,不是,是聽他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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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上出現了爛的庵羅果,這本就是內務府的過錯,理應受罰,別說現下還鬧成這樣,将宮宴都攪活了,更是嚴重,即如此,黃貴妃整治內務府,是不是就明正言順了?”啓元帝用手指撫着嘴角,挑起一邊眉毛。
內務府的實權,是目前黃貴妃想掌握後宮最大的防礙,也是宮權裏最實際的所在,是馮太後手裏的精華,黃貴妃想真正掌握它,就算馮太後不在,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
可偏偏,黃貴妃就必須在短時間內掌控住內務府,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在袁福兒進宮後挺直腰板。既然要快,那就不能像尋常似的,拉籠,收買,慢慢來,而是要走捷徑,簡單粗爆的撤下馮太後的人,換上自己的人手。
內務府的人都是精明老練之輩,根深地固,若沒點天大的錯事,想撤下他們,談何容易?哪怕黃貴妃使出渾身的力氣,拼命挖坑,但內務府有那麽多人,她又給絆倒幾個?
很顯然,黃貴妃不想絞盡腦汗,還得不到多少效果,于是,她選擇了釜底抽薪,一把玩個大的,把所有人都兜下去。
在年宴這麽重要的時候出了差錯,內務府顯然逃不掉責任,而黃貴妃自己,也難免落個掌事不當的名聲。但是,在袁福兒如此驚悚的表演下,又有誰能想起宮宴的失職到底罪于何人?她們記住的大概只有袁福兒的兇悍和黃貴妃的狼狽可憐吧!
“宮宴失職乃是大罪,內務府難免被拔起一串兒人,到是利落的很,等人拔幹淨了,黃又夏自然可以往裏安插自己的人,可是,這手法太粗暴,她也難逃無用之名,又有今日狼狽之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實非明智之舉!”啓元帝撇了撇嘴,面上的表情明顯是不贊同的。
蘇諾支肘倚在床邊卡吧卡吧眼睛,經啓元帝這麽一解釋,她到也明白了,黃貴妃弄出這麽個事,不過就是拿宮宴當伐子,實則劍指內務府。至于為何找上袁福兒,這即是私人恩怨,也有袁福兒那形像性格實在很适合找事鬧的感覺。
旁的诰命女眷們,在宮宴的時候,根本就不會動沒切開的庵羅果,就算動了,看見爛的想必也不會聲張。大過年的,又是在皇宮裏,誰會不懂事去找那晦氣,哪怕在生氣也只能自己忍了!只有袁福兒,在京中女眷裏引人側目,魯悍勇煞的袁福兒,才有如此‘氣概’。
“萬歲爺說黃貴妃娘娘此舉不智,但奴婢到不那麽看。”蘇諾擡頭望向啓元帝,眨了眨眼說:“黃貴妃進後就一直頗多掣肘,內務府不服她,多陰奉陽違,宮人們也見風使舵,就算有衛嬷嬷相助,也頂多勉強掌局而已。”更何況衛嬷嬷的相助還不怎麽真心,幾番折騰下來,對內務府,對冉公公,黃貴妃也不過略占了些許上風而已。現在她乃後宮第一人還是如此,那麽,等袁福兒進宮,占上正宮皇後之位,那還了得。”
“怕是一個弄不好,就會變成鼎立之勢,甚至,黃貴妃還會處于下風。”然後,等馮太後在回來,三個人那就更熱鬧了。
“黃貴妃此舉雖然下了臉,可到底得了實惠,不比死要面子活受罪強啊!”蘇諾對黃又夏此舉表示了贊同:“再說了,這事丢了大人的是攝政王女,黃貴妃不過順帶,等她以玩忽職守,冒犯貴賓之罪整治了內務府,就算還有人背地裏嘀咕她失職,也頂不過敬皇後而責宮人的美名了。”
能不是美名嗎?袁福兒都把黃貴妃給‘打’了,可貴妃卻無半點怨言,尊皇後如初,甚至重罰待慢皇後的內務府宮人……這必須是賢名啊!
“雖一時失了面子,可卻得了裏子,細算起來,其實是不虧的。”蘇諾暗嘆了口氣,黃貴妃初進宮時還有些年輕氣盛的意思,可現下呢,都能拿着臉皮往地上踩,以圖謀利了!這還真是,時代在進步,貴妃在發展啊。
黃貴妃适應了後宮,越發的厲害了,真希望袁福兒性格能像她的外表一樣‘□□’,要不然,太快被鬥下去喽,她這個內寵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蘇諾抑天祈禱。
“就算掌了權,但還是損了聲威,日後怕是不好找補。”啓元帝垂下頭看着蘇諾,認真的和她辯駁起來:“古語有雲:寧可直中取,莫向曲中求。黃貴妃施此陰謀,有失正統。”
啓元帝乃一國之君,從小學的都是孔孟之道,那思想,比直比直的。就算日後成長了,腹黑了,可現在,絕對是光明正大的一小正太,陰謀啊,詭計啊這類的,他目前還處于正直的鄙視狀态。
“我的萬歲爺,黃貴妃若不如此,她什麽時候能真正的掌握宮權啊,要是照您那麽說,她光明正大的一點點拉籠,收買,這到是不丢人,可時間哪夠啊。”蘇諾翻了個身,讓自己靠在啓元帝身上,用手扣着他衣領上的珍珠扣:“攝政王女一進宮,黃貴妃立刻就矮半頭,她家裏比不得攝政王府有權勢,頭一低下就別想在擡起來了,誰憋屈誰知道,韓信都有跨下之辱,一丁點的無能之名算什麽?慢慢總能找回來,只要黃貴妃真掌了權,有了勢,您看這宮裏,外頭,誰敢說半句閑話……”
當初李世民殺兄登位,武則天女主撐天,劉秀以妻為妾,後又滅妻殺子,這樁樁件件,哪個是真遵了什麽正大光明?君子之道?他們如此行事,誰又敢說上半句閑話?
這幾位可都是千古明帝,流芳後世,這就說明,為上位者,只要把事辦明白了就行,至于辦事的過程是否光明正大……其實并不重要。
啓元帝沒說話,只是無意識般的抓着蘇諾的發尾把玩,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從小到大,攝政王和馮太後只讓人教他孔孟之道,聖人之言,這種陽謀陰謀之類的,都只能靠他自行領悟。啓元帝天資聰慧,又有淩次輔,趙王等人相輔,陰謀詭計什麽的,到也不至于不會,像黃貴妃這次,他簡單就能看穿其用意,但私下裏,卻是非常不贊同的。
這情況實屬正常,為君者,可仁厚,可威嚴,但卻不能失其正道。若為君者只知陰謀詭道,失其坦蕩,則國必不可長久。因此,不管是太師,太傅,還是淩次輔,趙王等人,都不可以把啓元帝往這方面引,當然,有史為證,他們也不會完全避晦這方面的事,只是,在觀念上引導啓元帝,令其自行厭惡詭道罷了。
這不能說他們錯了,畢竟為臣子者誰都不願意伺候個陰險的君主。
可是,蘇諾不是臣子,她也沒想那麽多,不過就是随口聊天讨論而已,她不知道她的言論讓目前還很正直啓元帝,思想上莫名的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偏差。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效果自然是不一樣的,在乎的人說的話就算不合乎自己的道德标準,潛意識裏也會重視幾分,就像啓元帝,聽了蘇諾這番‘裏子比面子重要’的理論,便飄忽的想到自身的處境。
雖然不太搭,可啓元帝猛然想到了攝政王,原本,對攝政王,啓元帝的打算是強健自身,在緩緩圖之,待自己勢力穩固之時,再昭告攝政王袁家一百八十八條大罪,光明正大的除掉這國之巨蠢。為此,啓元帝已經有了奮鬥個七,八年的心理準備。
可是如今,聽了蘇諾的話,啓元帝忽然有種‘換個角度,世界或者根本就不一樣’的感覺。他不是個蠢人,只是從未往這方面想過……低低的垂下頭,啓元帝抿了抿唇角,眼睛精亮精亮的陷入了沉思狀态,雖然還沒據體的辦法,可這是一條新的思路啊!
蘇諾疑惑的看了眼陷入‘思想者’狀态的啓元帝,覺得莫名其妙,聊天聊的好好的,忽然‘沉思’了,這是什麽毛病?眯了眯眼,她伸手拉了啓元帝的衣領一下,剛想張嘴問話,外頭就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萬歲爺,時辰差不多了。”是衛嬷嬷陰魂不散的聲音。
“呃!”蘇諾囧的冒出一頭的汗,這衛嬷嬷,還真是堅持不懈,百折不撓的看守着她啊!
“萬歲爺,衛嬷嬷在喊了,奴婢就先回了。”瞄了眼更漏,發現在不出去就真的守過年了,蘇諾就捅了捅啓元帝,輕聲告退。
“嗯,朕明日去看你。”啓元帝怔愣了下,撫着蘇諾的發點了點頭,又起身将她扶下塌,目送着她離開後,才坐在桌案邊接着思索去了。
蘇諾走出殿門的剎那,回頭望了望,只見啓元帝站在塌邊看着她,眼神很是溫暖,哄的她的心在這寒冷似冰的臘月天裏也熱呼呼的。
蘇諾眼含春水,身帶柔情的回到翠凝閣,叢蘭自早就準備好酒菜等着她了,兩人吃菜喝酒,劃拳戲耍,一通哄鬧的守過了子時,才雙雙躺在床上,一個被窩聊天打鬧,這兩人喝了不少,在床上你追我撓的嬉笑到一更天,才累極睡了。
她倆是睡的挺香,可有那倒黴催,今天挨了揍的,正瞪着憤火的烏青雙眼,咬着将碎不碎的玉牙,恨的徹夜不眠呢。
☆、56|50.3.70
永和宮裏陰氣森森,一點過年的美好氣氛都無,宮女們來來回回,捧水端藥,看着有條不紊,可實際卻都垂首繃臉,腳下放松,連個聲兒都不敢傳出來。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坐在妝臺前,寒着臉,身着滿滿散發着點着了的‘二踢腳’氣息的黃貴妃。
“娘娘,還是抹藥吧,明天還得招見夫人呢。”桃兒捧着藥膏瓶子,小心翼翼的上前進言。
宮中妃嫔,除皇帝和皇後特許,否則每年就只有過年時才可于家人見上一面,黃貴妃是家中嬌嬌女,出閣前從未離開黃桂氏身邊,現在猛然幾個月未見,早就想娘親想的不行。何況她進宮來還受了委屈,一聽見能招見家人,便存下了和娘親述苦,讨主意的想法。因此,還沒過年時,她就傳了旨,招黃桂氏初一進宮了。
“抹藥?什麽藥能讓我的傷一晚上就好啊。”黃貴妃咬着牙怒吼,雙眼泛紅血,一眼透烏青,獨眼海盜的形象鮮活無比。
桃兒被吼的脖子一縮,差點沒砸了手上的藥膏瓶子。
“娘娘息怒啊。”黃嬷嬷從外匆匆趕過來,舉着個小圓包來到黃貴妃身前,低聲哄她:“娘娘,老奴到是打聽來個土方子,說是用帕子包熟雞子在臉上輕滾就能消腫去烏,效果很是不錯,不如讓老奴給您試試?”嘴裏說着,眼角還使個神色讓桃兒趕緊下去。
她們家這小姐,平時是好說好商量,可一旦暴怒,那真是誰都不好使,連黃桂氏都得避其鋒芒,好好哄着,更別說她們這些當下人的了,絕對出氣筒不商量。
她是奶嬷嬷,伺候了這麽年的老仆,多少有點臉面,黃貴妃就是在生氣,也不至于讓人把她叉出去打板子,可桃兒這小的可就說不準了。
“那就試試吧。”黃貴妃粗喘着氣,臉色鐵青,可沒在拒絕,說到底,她也不想明天花臉貓似的見黃桂氏。
黃嬷嬷聽了吩咐,就上前拿着包了雞子的帕子輕輕在黃貴妃眼角處滾着,同時勸道:“娘娘,雖然中間出了些差錯,可今兒這事咱們也算是辦成了,只要您掌了內務府,看誰敢說半句閑話,就算是袁福兒,也得一輩子在您手下讨生活。”此時此刻,必須堅定方針,話必須說大,閃不閃舌頭以後在說,先把黃貴妃哄好了才是重點。
不得不說,做為伺候黃貴妃長大,連她小時候用什麽姿勢撒尿都知道的存在。黃嬷嬷确實把怎麽勸黃貴妃消氣的技能點的很亮,只是幾句話下來,黃貴妃身上那滔天的怒焰就被澆成了憤怒的小火苗,等級直線下降。
熱呼呼的雞蛋滾在臉上,感覺還是比較舒服的,黃貴妃輕噓了口氣,把自己攤軟在椅背上。說來,今兒這事确實是她安排的,為了讓內務府出錯,她還使了不少心思,本來,她只準備讓袁福兒丢臉,鬧将起來,她在出來裝個好人,裏面盡收。
可誰能想到,袁福兒能那麽魯,竟然敢伸爪子推她,黃貴妃記得清楚的,倒地的時候側眼看着只差那麽一丁點就戳到她眼珠子的桌子腿的時候,她有多後悔。
黃貴妃當時心都寒了,這要是捅成獨眼龍,那她這輩子就算完了。在那一刻,除了對袁福兒的恨意之外,她也謹記教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此生不在裝逼!
“嬷嬷,本宮處理內務府的時候,你也記得把咱們袁皇後今晚的‘偉跡’好好宣揚,宣揚,本宮要讓這宮裏無人不知此事。”臉上的刺痛,心中的屈辱,讓黃貴妃一字一頓的說。
“老奴明白了。”黃嬷嬷連忙恭敬的應下。
明兒娘親來的時候,也得跟娘親說說,讓家裏幫着造造勢,就算板不掉袁福兒的皇後位,她也會讓大燕全國上下都知道知道,袁福兒是如何母儀天下的!臉上滾着熱呼呼的雞蛋,黃貴妃狠狠敲着妝臺,神色一片猙獰。
黃又夏這邊牙根直癢癢,恨不得生嚼活吞,可另一位女主角卻只揉了揉拳頭,就把此事抛下了,一點沒往心裏去。
福哥真漢紙!掀翻個把桌子,推倒個把女人算個毛線啊?根本不是事兒好不好?還不如咬着那半條蟲子讓人惡心呢!
馬車回到攝政王府,福哥施施然回院嗽口去了,可攝政王妃腦袋卻大了,望着繼女偉岸的背景,攝政王妃覺的心裏發毛,嘴裏發苦。
站在原地呆了半晌,攝政王妃還是直接去找了攝政王,今日這事雖然動搖不了袁福兒的皇後位,但到底于名聲有礙,對這個繼女,攝政王妃是管不了,也不敢管,她只能請王爺來鎮山。
被請到書房,攝政王妃不帶任何偏見,幹巴巴的把事情學了一遍,可攝政王偏偏沒當回事,還滿口贊他閨女果然‘英雄了得’,把個攝政王妃氣的肺管子都疼。
愛咋咋地吧,人家爹都不管,她個繼母管毛線啊?她又沒女兒!好說歹說人家都不當回事,攝政王妃一甩袖子就走了。
攝政王渾然不懼,到了他這地位,丁點小事根本就不能在影響他任何,就算名聲爛到底,他的女兒也不怕沒人娶,這就是這麽多年來,攝政王從來不管束袁福兒言行的理由,因此沒必要。
即然有條件肆意逍遙,又何必拘束她,讓她過的不痛快。袁福兒投生成他的女兒,那就是她生而自來的福氣,注定要過無憂遠慮,無所故忌的一生。
不過,既然成了皇後,那他多少也要給小皇帝和宗室一個面子,明兒上個請罪的折子吧。攝政王靠在鋪着白虎皮的椅背上,頗有些無趣的想着。
啓元八年的大年夜,誰都沒有過好,只有蘇諾除外,這位喝了點酒,躺在床上睡的四肢張開,小臉粉紅,把個叢蘭擠的就差貼在牆上,睡覺時都皺着眉。
天蒙蒙亮的時候,蘇諾還收到了系統送的新年禮物,‘攪屎棍’成功一次,積分增加不少。
【看在那盤芒果是你端上去的份上,這積分就給你吧!】系統的字幕浮在半空,似無奈似嘆息的對着睡的口水都快流出來的蘇諾【新年快樂了,宿主!】系統人性化的嘆了口氣。
貌似睡的很熟的蘇諾微微動了動手,夢呓似的哼了一聲。
【真愛尚未成功,明年接着努力啊!】系統鼓勵般的晃了晃字幕版,然後‘啪’的一聲消失了。
蘇諾閉着眼睛撇了撇嘴,但罕見的沒有反駁。
随着天邊一抹明亮,啓元八年已然過去,啓元九年正式來臨,清晨,宮人們手執掃帚出來清掃宮道時,京城裏,包括啓元帝在內的皇帝,宗室,官員們為期十五天的年假也就此展開。
大年初一,啓元帝正式封筆,帶着蘇諾開始了十五天吃飯,玩樂,啪啪啪的旅程,而習慣了快節奏,一休息就感覺馬上要得上‘假期綜合症’的京中官員,女眷,百姓們則興致勃勃的開始聊起了八卦。
官員們首先聊的自然就是從媳婦兒們那得知的永和宮宴二,三事,其實有不少精明的老油子很容易就明白了黃貴妃的想法,不過,因事不關已,他們也就不甚在意。
官員們聊了幾天後,府中下人就知道了,自然而然的,就傳播出了府外,随後,在有心人的引導下,整個京城的百姓們也開始讨論起來,未來袁國母的奇特畫風。
聽說那是個女人,聽說那是個比男人都男人的女人,聽說那是個豹頭環眼,暴厲恣睢,胳膊上能跑馬,拳頭立起來能站人的女人。
聽說那個女人就因為吃食上的一點不順心,就大鬧皇城,怒砸永和宮,吓的平時高高在上的貴婦們滿宮逃竄,打的黃貴妃跪地痛哭。
百姓們表示:有這樣的皇後,忽然感覺未來日子都黑暗了,媽媽啊,真的好怕!
在這樣的大潮流中,黃貴妃低調整治內務府的行動,除了被整治的人之外,基本很少有人注意了。
到是攝政王,聽到了攝政王妃删減版的‘聽說那個女人……’之後,氣勢洶洶的闖到了黃府,堵着還悠閑午睡的黃首輔在院子裏跑了好幾圈。
黃首輔跑的時候還穿着松柏延年的大紅肚兜,另配一條蔥心綠的褲子。
攝政王邊追邊笑,最後岔了氣,被下人擡回攝政王府。黃首輔老臉通紅,不知是氣的,羞的,還是累的。
不同于‘聽說那個女人……’的國民熱度,‘大紅肚兜’事件只在官員上層中,小範圍的,隐晦的傳播着,循環着,聲聲不息,滔滔不絕。
終于,在大年初十那天,肚兜飛進了皇城裏,啓元帝面無表情的聽着,幾乎快笑抽了的淩霄活色生香的描述那‘剎那’的驚豔,然後,在人家說完了問感想的時候,甩出一句‘如此事噪,爾婦人乎?’,待人家瞠目結舌時,又一大腳把人家開出了乾坤殿。
啓元帝前腳剛把淩霄踹出宮,後腳就板着臉,背着手,一步一步的回到後宮——跟蘇諾分享新得來了八卦消息!
就着新鮮出爐的‘肚兜門’豔聞(?),這些天心情一直不太好的蘇諾也難得了多吃了一碗飯。
下午,冬日豔陽高照,一天中最熱呼的時候,啓元帝披上大髦,帶上裹的跟棉花包一樣的蘇諾,悄悄的出宮,到城外踏雪尋梅去了。
☆、57| 50.3.70
京效有一處賞梅臺,種着十裏梅花林,一到冬季,紅梅盛開,似雪中之火,燃盡天地,美不勝收,乃文人雅客賞梅煮雪之首選,甚至不少外省富商也會特意到此附庸風雅。
冬日出門游玩,啓元帝首先就想到了這個地方。
這天下午,啓元帝脫下龍袍,換上身天青色的長衫,頭戴玉冠,披上大髦,身後跟着鐵面無私鄭公公,圓潤溫順安總管,駕着八匹俊馬拉的豪華大車,一路拉風土豪的直奔城外。
至于蘇諾,她都快高興死了,這位穿越前可是個‘走四方’的性子,把她關一個地方半年多,要不是有生命威脅讓她強制的控制自己,她早就憋瘋了。
而且,袁皇後,黃貴妃,眼瞧着馬上就要到來的,躲也躲不過去的選秀,都讓她突然增加了不少心理壓力。現在,雖然還是無法排解,但可以出來走走,蘇諾的感覺就像放風一樣痛快。
換下紅包套一樣的宮裝,蘇諾穿上啓元帝不知從哪淘換來的好像漢裝一樣的衣服,又套上銀灰鼠皮的比甲,為了自愉其樂,她還找了個件紅樓夢裏寶琴賞雪時披的大紅鬥篷,連着帽子的那種,披在自己身上,自信無比的自己照鏡子美了半天。
或許因為是要出宮,啓元帝對她着‘正紅’這件事也沒提出什麽意見,就跟沒看見一樣。
晃晃悠悠坐了半個時辰的馬車,蘇諾掀着車簾看的津津有味,一點都沒嫌硌啊,颠啊,外面人少房矮,街道破舊啊之類的,反而因後來馬車出城,看不見多少人而有些依依不舍。
拜托,她都有多久沒看見正常男淫了?宮裏全是娘炮啊有木有?連啓元帝都是正太啊有木有?跟宮裏那些秀白修美,塗脂抹粉,捏着嬌媚嗓兒,翹着蘭花指的‘公公’們相比,街道上那些穿着破錦襖的,黝黑的,跑馬場的漢紙都忽然變終級硬漢阿諾哥了有木有?
長期生活在宮裏,蘇諾覺得自己都有點不正常了,她昨晚居然夢見‘福哥’那張真漢紙子臉了,醒了簡直吓尿!
她忽需快速奔出壓抑環境,撲向大自然,呼吸新鮮空氣。
馬車來到賞梅臺,緩緩停下,駕車的安适意回身恭請,叢蘭就上前打開車門,蘇諾本想一躍而下,但啓元帝卻伸手來扶她……
走進梅林,看着漫天的飛雪和花瓣,蘇諾感覺松快不少,也有心情玩笑了,她吩咐叢蘭到馬車上尋了個灌子,準備弄點梅花上的雪水,埋花根子底下,以後留着泡個茶啥的。
紅樓夢裏不就這麽說的嗎?那是頂尖的雅事,呃,雖然她連泉水和井水泡的茶有什麽分別都嘗不出來,但是——梅花上的雪水嘛,就算她品不出什麽花香來,但是起碼,應該,大概比較敗火是真的。
抱着這個信念,蘇諾捧着灌子,滿林子亂飛,剎那間,梅花之下全是她大紅的身影——因為披着幾乎垂地的鬥篷。
“你在凍着!”啓元帝背手跟在蘇諾身後,看着她把自己折騰的一頭一身的雪,即無奈又縱容的嘆着:“你想要什麽?讓她們來弄,何必親自動手。”什麽都自己弄,帶人來幹嘛?話說蹲地上挖土掘樹根子這種事?真的是後宮女子該做的事嗎?
“既然來了,當然要自己動手,都讓別人幫忙,自己幹看着有什麽意思啊?”蘇諾站定在一棵雙臂環抱粗的梅樹旁,無視從蘭低垂的頭,悲憤的眼,踮着腳尖去夠樹枝,意圖把樹枝拉下來,涮上頭的梅花,可誰知道,她估計錯誤,使力太大,樹枝直接被她掰斷,連雪帶花,還有枝杆披頭蓋臉的砸在她身上。
“唉啊,天啊!”蘇諾被意外的打擊撞倒了,直接撲進了雪地裏,連花帶冰灌了一脖子。
剛才還覺得心裏憋屈,想好好瘋一通發,洩,發,洩呢,現在,整個人都埋雪堆裏——冷靜下來的感腳,真是,特別特別悲憤。
“好端端的你都能……唉,你可怎麽辦啊?”啓元帝驚了一下,忙上前去拉她,叢蘭安适意也趕緊上前扒雪,搬樹枝,待把蘇諾從雪堆裏扒出來之後,啓元帝便去摸她的臉和身,連聲急問她:“怎麽樣?傷着哪兒沒有?”
“沒有。”蘇諾被扶着坐到一塊石頭上,渾身都沾上了雪水,她抽了抽鼻子,臉都埋到胸裏了,能被她掰下來,就表示樹枝不長,雪和花都是軟的,一個屁股蹲也不會摔成什麽樣!身體是沒什麽問題——但她的心靈受到了重創。
“你這幾天是怎麽了?誰給你委屈受了?”啓元帝伸手去拍蘇諾身上的殘雪,擡臉認真的問她。他可以感覺出來,自過年來,蘇諾的情緒就一直挺不穩定,忽悲忽喜,還總是嘆氣,他勸了幾次也沒什麽效果,這才想把她帶來的走走,散散心情。
“我,我……”蘇諾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什麽來。其實她心裏明白,自穿越以來,她就已經出現一些心理問題了,只不過在強大的生存壓力和殘酷的現實環境下,被她有意識的忽略并轉移了而已。
她把它轉移到了啓元帝身上,用圍繞啓元帝,和他兩人世界來緩解它,可黃貴妃進宮和袁福兒出現,讓她一下又陷入了現實,徹底明白了,無論怎樣逃避都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她腦子就像有兩個人,一個說着理智點,接受事實,解決它,而另一個則消極的想,反正如此了,還能壞到哪去?就這樣吧,何必要委屈自己跟人卑躬屈膝,被人家高高在上的俯視,被當妖精防着,不當人看,還不如痛快的活一場,搞不好死了還能穿回去!
蘇諾在日常生活中,一直都拼命抓着理智的自己,可消極的自己也不斷的影響着她,在經歷了白司儀的死,柳雪的被杖斃,黃貴妃盛禮進宮和袁福兒的出現後,蘇諾發現自己的心理狀态每況愈下。
當然,她沒有失去理智,甚至都沒有過多的表達,可身邊親近的人都能感覺到她難以克制的情緒上的低落。
“朕沒有寵信過黃貴妃,朕也不喜歡袁福兒,朕現在還只跟你一個人好過。”啓元帝側着臉,不去看蘇諾,語氣別扭,耳尖通紅的說:“這次選秀,朕不打算讓後宮進太多人,黃貴妃和袁福兒是沒有辦法了,可是朕不會在讓第三個人壓在你頭上。”
除了這個原因,啓元帝實在是想不出蘇諾為何會悶悶不樂,甚至萎靡不振?他知道蘇諾喜愛他,醋性又大,黃貴妃進宮的時候她就在乾清宮小廚房裏使了壞。每次,就算不留宿,只要他去永和宮坐一會兒,蘇諾就會跟他撅嘴瞪眼,哪怕不能明白的表達出不滿,也總會暗地裏撒嬌使性。
現在,皇後要進宮了,一大波秀女也正在接近,啓元帝心知肚明,蘇諾絕對好受不了。所以,哪怕黃貴妃進宮半年卻沒真親近過的事,對一個皇帝來說十分丢人,哪怕蘇諾宮女子的身份并不足以封高位,但啓元帝還是願意許諾,希望能以此取悅蘇諾,換她展顏。
“待她們進宮後,朕就與你生個孩子,朕保證,朕的皇長子由你來生。”啓元帝撫着蘇諾的烏發,語氣柔軟溫和,眼神裏透出一剎那,卻明顯的愛意:“朕本想早給你個孩子,但這對你的名聲不好,等皇後進宮了,就在沒人能說出什麽了。”
若是黃貴妃在皇後未進宮前懷孕,到還不算什麽,她是後宮女子,又是貴妃份位。可蘇諾就不行了,她只是女官,又是宮女子出身,根底太薄,她的一丁點錯處都會被世人無限放大,他要許與她高位,讓她生出他的皇長子,甚至,未來有更大的作為。那麽,他就不能允許蘇諾的身上有任何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