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七叔公自然知道城池羽在哪裏,可他卻不會告訴張天兆。

張家這個小子無禮放肆, 偏偏又實力強橫, 他護着城池羽,縱使鐘家全體出動, 也未必能拿城池羽怎麽樣。

可現在城池羽被困在鬼界, 不消片刻, 就會被百鬼争搶吞吃, 張家小子就算法力通天, 不知道城池羽在哪裏,又如何搭救。

“試煉秘境只有家主進入過, 我又如何知曉其中玄妙。”七叔公不緊不慢的說。

張天兆一抖劍尖, 直指七叔公的咽喉, “前輩,我可是有殘疾證的, 殺人不犯法哦。”

“別以為我年紀大就不懂法, 你要敢動我一根汗毛,整個張家都要不得安寧。”七叔公的表情倒是肅穆,只是态度着實無賴。

七叔公身後的另兩位長老交換了神色,其中九叔公突然露出驚駭的表情, 演技浮誇的伸出爾康手,“張家少主,有話好好說,不要傷我七哥。”

“沒錯,張家少主, 你想知道子羽的下落,我可以告訴你。”十叔公飛快的說着,沒有給七叔公阻止的機會,“試煉秘境仿造鬼界,一旦被中止會直通鬼界。子羽以肉身入鬼界,十分危險,張家少主若是有法子,快去救他吧。”

“能有什麽法子,鬼界一年只開兩次門,哪怕是我們鐘家人,也不能說入鬼界就入鬼界,張家難道還比我們鐘家更通鬼麽?”鐘亥彥在一邊涼涼的說。

張天兆看向鐘亥彥,鐘亥彥卻露出得意地笑容,故意放慢語速,拿腔捏調的說,“不若這樣,張家少主将百鬼令給我,我與三位長老強開鬼門,将子羽救回來。”

“你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七叔公惱怒的仰起頭,一副拒不合作的樣子。

“你們這是在演戲麽?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張天兆問。

“你別……”鐘亥彥正要怒罵,突然見祠堂正中地上飄出一抹霧氣。

一道破爛的牌坊拔地而起,仿佛要将祠堂捅破,但最後卻仿佛虛影一樣穿過了祠堂的頂梁。

兩個人從牌坊後面走出來。

其一俊逸高挑,一張臉雪下白梅般卓爾不群,正是城池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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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青面獠牙,如血的須發怒張着,寬袍廣袖,手持鐵令牌,看起來特別像百度百科裏的閻羅王。

祠堂裏的三位長老和鐘亥彥全都驚駭莫名,漸漸聚在一起,做出戒備的姿勢。

祠堂外面的鐘家衆人則圍在門口,或驚疑或恐懼,沒一個敢進入祠堂。

城池羽和那酷似閻羅王的人站在牌坊下面,城池羽看向七叔公,那人也看向七叔公。

七叔公表情僵硬,臉上的褶子都抻平了,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帶着顫,“這位是?”

“這位是現任閻羅王。剛剛我完成試煉,不知怎的誤入鬼界,幸好碰到閻羅大人,将我送回。”城池羽說着,沖閻羅王拱手道謝。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閻羅王的聲音中氣十足,宛若洪鐘,“小友是鐘家後代,又跟我十分投緣,以後有什麽需要的,盡管開口就是,我先回去了。”

說完,閻羅王轉身走進了牌坊。那牌坊轟然倒塌一般,縮回了地裏。

閻羅王和鬼門關消失不見,整個祠堂便徹底靜了下來,只能聽見門外風吹葉動的沙沙聲。

良久,城池羽輕聲開口,“我得到了先祖的認可,已經正式繼承家主之位。”

“怎麽可能!”鐘亥彥指着地上斷成兩節的檀香,強橫的說,“家主試煉明明中止了。”

城池羽瞥一眼那根折斷的檀香,露出一個冷笑,“為了中止我的試煉,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鐘亥彥。”

鐘亥彥被小輩點名,面子挂不住,立刻惱怒地說,“跟我有什麽關系,是你的張少主,他闖進祠堂,導致檀香折斷。你難道不知道,試煉其間,祠堂不準外人進入。”

“我是知道。”城池羽點頭,“可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當時在祠堂裏是不是有鐘家人,是不是也一樣不知道。”

城池羽說着,掃向三位長老。試煉期間三位長老坐鎮祠堂,也是規矩。

七叔公猶自擺出強硬的态度,冷冷道,“你說你是家主,誰能證明。”

城池羽輕笑一聲,走向祠堂側面牆上挂着的家譜。

鐘家祠堂十分規整,正中間擺着祖先排位,左面牆上挂着家規,右面牆上挂着家譜。

家譜被刻在一塊木板之上,木板長寬均将近四米,不見任何拼接之處,看紋理也應該是一塊整木,只是不知道哪裏有如此寬的樹。

木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是鐘家世代相傳至今的佐證,城池羽在家譜的下方找到鐘亥彥的名字,伸出手輕輕一抹,那名字便消失不見,連下面連着的鐘子興和鐘子明也一并消失。

“你!你怎麽敢!”鐘亥彥大驚,他指着城池羽,一只手不住地顫抖,臉上滿是驚怒。

“看來,子羽是真的繼承了家主之位。”九叔公開口說,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此時外面的鐘家衆人也都進來,見到城池羽可以操縱家譜,也都十分震驚,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卻不敢大聲,大概是生怕城池羽一個不高興,把他們也從家譜上抹掉。

“好,好!”鐘亥彥怒極反笑,指着城池羽,“既然我已不在家譜之上,收拾你也不用慚愧了。”

鐘亥彥說完,捏了一個手訣,直撲向城池羽。

城池羽甚至都沒給鐘亥彥一個眼神,他知道張天兆會出手。

果然,張天兆輕松地化解了鐘亥彥的攻勢,直接将鐘亥彥踢出祠堂,動作麻利的仿佛在扔一袋土豆。

鐘亥彥摔在祠堂外面,沒有彈起也沒有翻滾,反而像是被人一腳踩下去似的,狠狠的在地磚上砸出一個人形的坑。

城池羽輕輕扯了下唇角,對張天兆伸出手,“百鬼令。”

張天兆将百鬼令遞給城池羽,笑着說,“在這裏呢。”

城池羽接過百鬼令,走到祖先排位前面,恭敬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朗聲開口,“我城池羽,雖非鐘家血脈,但受鐘家養育之恩,從小長與鐘家第85代家主鐘無厭膝下,修習鐘家道術,機緣巧合要回百鬼令,受歷代祖先認可,将鐘家交于我手,命我繼任鐘家第86代家主。”

城池羽說着,将家主令和百鬼令托于掌心,舉在頭頂。

祠堂裏一陣風過,家主令仿佛受到感召,從城池羽手中飛出,直直撞在家譜之上,化為金粉。

只見家譜上,鐘無厭下方空白的地方多了一個名字,鐘子羽。

衆人再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一個個偃旗息鼓,走到城池羽身後,面朝祖先排位跪下。三位長老就跪在城池羽之後,低眉順眼都不再說話。

城池羽并不回頭,只憑聽覺判斷衆人是否跪好,然後再次開口,“我有兩件事要說。第一,接任家主之時,我承諾先祖,必将家主之位傳于鐘家血脈。告知諸位,做個見證。”

城池羽這話說完,鐘家衆人立刻面露喜色,不見剛剛的沉悶。

城池羽繼續說:“第二,百鬼令既然找回,家主令便廢棄不用,以後仍以百鬼令作為家主印信。這也是先祖的意思。”

衆人紛紛應和。

城池羽再拜祖先,起身帶衆人離開祠堂。

四大家族傳承上千年,顯赫一時,不僅僅是因為其有獨特的家門秘術,還因為其門生子弟衆多,財寶産業無數。

所以城池羽當上鐘家家主,也可以說是當上了總裁,要繼承的東西很多。被總管家族事物的三個舅舅唠叨了一下午,才總算略略知道了家裏的事務。

“這麽麻煩麽?”城池羽皺眉,看向他最為信任的十七舅舅鐘亥源。

這個十七舅舅怎麽說呢?是鐘晴的資深迷弟,等鐘晴離婚都等了快二十年,對城池羽那是當親兒子看待,每天做夢都想當城池羽的後爹。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城池羽就很排斥十七舅舅,但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他才知道,有人對你好就趕緊接着,別想太多。

“不然你以為呢,就是拿着令牌耍耍威風麽?”鐘亥源寵溺的看着城池羽。

“我看我姥爺,一天天的也不管這些啊。”城池羽轉着眼珠說。

“所以你要像三叔公一樣,當甩手掌櫃麽?”鐘亥全管理着鐘家的房産和地産,十分財大氣粗。他父親就是三長老之一的九叔公,他自己的實力也很不錯,平時為人嚣張一些,之前就不把代家主鐘亥彥放在眼裏。

“對!”城池羽幹脆的點頭。

鐘亥全怒瞪着眼睛,卻也沒訓斥城池羽,只不爽的嘆了口氣。

城池羽覺得,鐘亥全會這麽順從,家主的威嚴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還是有求于自己,不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把家主之位傳到他兒子或者孫子手上嘛。

城池羽扯了下唇角,對這個狀況還算滿意。以後鐘家人不僅不敢為難他,還要處處捧着他,讨好他,想想還挺開心的。

城池羽敷衍完三個舅舅,給老媽打電話。

城池羽可以撒手不管家族事務,卻要管他的親娘。昨天晚上沒回去,他家皇太後已經暴跳如雷,今天再不回去,怕是要直接殺上終南山。

鐘晴得知城池羽繼承了鐘家家主,當時就炸了,“你要姓鐘,就永遠別回這個家。”

“媽,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城池羽無言的挂斷了電話,打給了他爸。

城池染安好交流得多,雖然背景音樂是鐘情的怒吼。

“我并不是想當這個家主,我只是想進涿鹿之野。我現在已經得到張家家主的支持,只要袁家和李家其中一家同意,我就能進入涿鹿之野把姥爺救回來。到時候就把家主之位還給姥爺,我重新高考。”雖然對話那頭是城池染安,但城池羽這話其實是對鐘晴說的。

果然,城池染安哦了一聲,背景音裏傳來鐘晴的聲音,“借口,你沒事幹嘛去當家主,是不是想學你姥爺,搞那些……”

“媽,我把鐘亥彥從族譜除名了。”城池羽使出殺手锏。

果然,鐘晴的喊聲戛然而止。城池染安卻喊了起來:“幹得漂亮。”

說起來,鐘家亥字輩的那些舅舅,幾乎全都追過鐘晴。當年鐘無厭可是放過話的,要将家主之位傳給女婿。當然,鐘晴本身長得漂亮也是重要的原因。

這些舅舅具體怎麽追求過鐘晴,城池羽是不得而知,只知道鐘晴很讨厭他們,尤其讨厭鐘亥彥。

就連從不說非議情敵的城池染安,也對鐘亥彥十分厭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鐘子興小時候對他惡作劇的原因。

終于,因為收拾了鐘亥彥,鐘晴勉強認可了這個家主可以當,但還是勒令城池羽今晚必須回家。

城池羽挂了電話,出門去喊張天兆。

張天兆正在外面院子裏跟一個小童說話,手裏還拿着一個橙子。

“夫人,這是我媽媽讓我給你的,說你在這裏等着累,吃點水果。”小童一副乖巧的樣子。

“謝謝你啊。”張天兆蹲在那裏,語氣認真。

“夫人,你怎麽不吃啊。”小童盯着那個橙子,顯然等着張天兆撥開。

“我一會兒跟羽哥一起吃。”張天兆說。

“哦,那你等多久啊。”小童看向橙子的眼神簡直望眼欲穿。

“我也不知道啊。”

城池羽看不下去,走過去搶過張天兆手裏的橙子,三下五除二的撥開,分了一半給小童。

小童拿到橙子,連句“謝謝家主”都沒說,轉身就走了,也不理他的小夥伴張天兆了。

張天兆還蹲在那裏,仰着頭,笑嘻嘻的說,“羽哥,你忙完了。”

因為是說家族事務,涉及財産,城池羽便讓張天兆在院子裏等他。

“說完了。我要回去了,你跟不跟我一起走。”城池羽問。

“走?去哪裏?”張天兆站起身,不解的問。

“回家啊。你不回家過年麽?”城池羽邊說往回走。

“這不是還沒過年麽?我再多陪你幾天啊。”張天兆說。

提到過年,城池羽突然想起什麽,開口說,“對了,之前徐斌幫了我,你過年的時候要記得多給他燒些紙錢,他說必須是年三十晚上的。”

“哦。”張天兆說着,突然伸手抓住城池羽的說,“羽哥,你在試煉秘境裏沒什麽事情吧,我在外面可擔心了。”

城池羽搖頭,握了握張天兆的手,“沒事的。”

說來也是巧了,試煉秘境正好是鬼界形貌,他很輕松就通過了考驗。結果因為檀香折斷,他被傳送到鬼界,差點就要被一群大鬼小鬼啃了,幸好徐斌及時趕來,将那幫鬼攆走。

徐斌問清楚怎麽回事,立刻就要送他回來,還特地變裝,以免自己的孩子面孔無法給城池羽充場面,可以說很夠朋友了。城池羽以後要吃他兩口飛醋,都不好意思了。

回到卧室,城池羽立刻指揮着張天兆,一起收拾東西。

自從姥爺突然失蹤,城池羽就沒回過鐘家,之前的很多東西也都沒帶走,這次來正好将需要的都帶走。

因為繼承了家主,他還有資格翻看鐘家的秘術,成堆的手劄他也要帶走。這樣一收拾,東西立刻多了起來,兩個大箱子都沒夠裝。

張天兆就是徹底什麽都沒帶,純屬給城池羽當勞工。

走出鐘家大門,城池羽才終于想起來問,“你怎麽知道我這兩天會來鐘家。”

“我不知道啊。我本來打算每天來看看,沒想到第一天來,就碰上你了。”張天兆笑嘻嘻,“我們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

“呸,分明是蹲守。”城池羽冷哼一聲。

走出古玩店,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小巷外頭的古鎮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似乎正是客流量最多的時候。

張天兆拎着兩個箱子,跟在城池羽身後,悶悶地問,“羽哥,我能去你家玩麽?”

“不能。”老媽知道他繼承鐘家已經很不高興了,再知道他跟張家的少主交情匪淺,豈不是要氣死。

“為什麽啊?”張天兆可憐兮兮的問。

城池羽瞥了張天兆一眼,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鐘晴不喜歡他學習道法,更不想他跟道法界有什麽牽扯。類似于那種不想兒子當警.察或者參.軍的心情,擔心城池羽參與斬妖除魔的事情,會遇到危險。

城池羽自己對道法界也并不太熱心,沒打算一直留在道法界。只是張天兆,能在道法界以外的世界生存麽?他傻得連乘法小九九都背不下來。

兩人走出小巷,擠進游覽古鎮的人群。張天兆直接一只手拎着兩只箱子,另一只手半摟住城池羽,小聲說,“別走丢了。”

城池羽知道張天兆是為耍流氓找借口,也不說什麽,只是嫌棄的瞥張天兆一眼。

走了一小段,張天兆又期期艾艾的說,“羽哥,那你能去我家玩麽?”

“你要幹嘛?”城池羽皺眉,張天兆這是想見家長麽?未免太早了。

“寒假有四十多天,一直見不到你,我會發瘋的。”張天兆委屈巴巴的說。

“你不是本來就瘋。”城池羽嗤笑一聲,沒把張天兆說的話當回事兒。

結果一路走出小鎮,張天兆居然都安安靜靜的,只有摟着他的手越來越緊。

城池羽微微側頭去看張天兆,張天兆就沖着他笑,眉眼彎彎,帥氣可愛。

有那麽一瞬間,城池羽心裏升起一股愧疚。

張天兆似乎從來沒對他提過什麽要求,就只有這一次,想跟他多見面而已。

兩人停在小鎮的入口處,正好有一家挂着溫泉招牌的旅店。

張天兆看見那塊招牌,小心翼翼的問城池羽,“羽哥,要不泡個溫泉再走吧?很快的。”

作者有話要說:  城池羽的心:我想泡溫泉。

城池羽的嘴:不,我不想。

張天兆的心:決戰到天明。

張天兆的嘴:很快的,搓搓背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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