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城池羽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只能用口型讓張天兆滾,然後轉身跟白銀月一起銅門。
銅門在兩人身後關上, 消失在風沙之中。
涿鹿之野的天空是血紅色的,土地也是血紅色的,腳下沒有土石, 只有破碎的骸骨。
城池羽原本以為風中的是沙塵,抹一下臉才知道, 那是骨灰, 沒燒盡的細碎骨屑刮在臉上,幾乎要将細嫩的皮膚磨爛。
白銀月輕輕拍了下城池羽的頭,一道無形的保護在城池羽周身形成,擋住了風沙的摧殘。
施展完妖術,白銀月輕咳一聲,唇縫裏是殷紅的血色。看來他将張天兆打得吐血,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
“姥姥,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城池羽關心的問。
“你叫我什麽?”白銀月震驚的瞪着城池羽。
“雖然我姥爺不要你, 但從今天開始,我就認你是我姥姥。”城池羽說着, 深深的向白銀月鞠了一躬。
白銀月輕聲嘆息:“你故意氣我是吧, 就因為我打傷張天兆。”
“沒有的事。”城池羽邊說邊扯下一片昙花花瓣,施展尋蹤術。
花瓣在鬼力的托舉下飄了起來,迷迷糊糊的往左邊晃悠一下,又往右邊晃悠一下,艱難的前進。
“你姥爺要有你一半有良心, 我……”白銀月說到這裏,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城池羽好心接住話頭:“不存在的,我姥爺把良心都給我了。”
白銀月仿佛恍然大悟似的,一把抓住城池羽的肩膀,“原來是這樣。”
他露出驚喜的表情,容顏仍舊憔悴,但銀色的眼瞳卻閃閃發亮,帶着讓人肉麻的溫柔,“他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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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羽不知道白銀月到底經歷了什麽樣的心路歷程,他只是有些嫌棄,于是他開口說,“白老師,你有什麽話,找到他再說吧。”
說完,城池羽将手中的昙花往白銀月面前遞了遞。
白銀月淡淡一笑,伸手扯下一片昙花瓣,施展妖術尋蹤。白銀月的昙花瓣明顯比城池羽的昙花瓣堅決,朝着一個方向飄了過去,兩人立刻跟上。
涿鹿之野幾乎上只有平原,只偶爾有些低矮的山和幹枯的河。不過不管是什麽地方,都已經被骸骨覆蓋。那些骸骨未必全是白色的,七彩熒光色什麽都有,只不過全都燒過,所以大部分是黑色的。
城池羽踩上一副較為完整的紫色骸骨,忽然覺得腳下一空,右腳陷了下去,灼燒的疼痛。
火焰從在地下竄上來,就要吞沒他,他反應迅速,森森鬼氣撲向那火,将右腳拔了出來,立刻遠離那團火。那團火也沒有追着他不放,只是燒着那片紫色的骸骨。
白銀月回頭看他,提醒道,“已經燒成灰的比較安全,這裏本來就是焚燒爐。”
城池羽嗯了一聲,甩了甩右腳,還好,不是很疼,只是把褲腳燒完了,這條褲子還是跟張天兆一起買的情侶款。
兩人在涿鹿之野跋涉,越往裏走,沒燒完的骸骨越多,漸漸能看到一片片的火堆,焚燒着骸骨。
“這種地方,人能活麽?”城池羽越來越緊張,心裏發虛。這地方沒有水沒有食物,姥爺可能在這裏生活三年多麽?
“這世界上的活,并不只是人活着”白銀月沒有回頭,仍舊追随着昙花瓣一直向前。
城池羽快走幾步,跟白銀月平齊,看向白銀月,“那還有什麽。”
“生死之間,萬千可能。找到他,就知道了。”白銀月表情毫無變化,看起來極冷靜,但城池羽注意到,他臉頰上的肌肉是繃緊的,顯然在暗暗咬牙。
昙花瓣帶兩人走了3個多小時,終于停了下來。不過它不是自己停下的,而是被地下突然竄起的火苗燒毀了。
“白老師,前面好像有……有點像烤雞骨架……”城池羽一時詞彙匮乏,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遠處的景象。
一根柱子立在那裏,上面挂着一只大鳥的骸骨,如果伸出一只拳頭擺拍,就是拿着烤雞骨架馬上要吃的動作。
白銀月瞥了城池羽一眼,露出些笑意,再次揪下一片昙花瓣,施展尋蹤妖術。
然而前方的火焰太過密集,哪怕白銀月試圖保護,昙花瓣還是不斷地被燒毀,連他們兩個,前進起來也極困難。
那火焰無法被熄滅,往上澆水或者灑土,還可能換來一潑滾水或者一把熱砂,雖然并沒有靈性,但仍舊阻礙兩人前行。
走到“烤雞骨架”面前的時候,昙花已經光禿禿的,只剩最後一片花瓣了。
“想要花瓣再長出來,起碼要一周。”城池羽說。姥爺在的時候,他從來不愛惜這盆昙花,經常揪花瓣,還把整朵花摘下來玩。
“這好像是只鳳凰。”白銀月觀察着烤雞骨架。
“它能起死回生。”城池羽立刻說。
白銀月微微搖頭,看向那株昙花,露出猶豫的表情。
城池羽卻不由分說的将最後一篇昙花瓣揪了下來,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糾結也沒有意義。
昙花瓣飄向“烤雞骨架”,在即将穿過的時候,被“烤雞骨架”上燃起的黑色火焰吞噬。
“黑色的!”城池羽看向白銀月。
白銀月蹙着眉,半晌才開口說,“我們在這附近分頭找找,看看有沒有線索。”
城池羽很想問白銀月什麽樣的線索,但他也知道,白銀月肯定不知道,知道又怎麽會不說呢?他們沒有那麽多時間,張家難道會放任他們闖進來而不管麽?
城池羽轉身,往旁邊走去。
白銀月則走向“烤雞骨架”,“烤雞骨架”顯然很抗燒,他們走了這麽久,只見過它這一具全屍。
城池羽茫然的搜尋着,本來以為找不到什麽,但很快,他竟然發現了一個BB機的殘骸。
他反應了一下,才将那個破爛的BB機撿起來,大概是這裏的火主燒骸骨,所以BB機竟然沒怎麽被燒到,只是摔得稀爛。
城池羽又轉了一圈,除了BB機,再沒發現別的。
手機上的時間已經走到了3點42,他們進入涿鹿之野已經5個小時,可是眼前除了火和骨,什麽都沒有。
城池羽突然有些茫然,他以為只要進入這裏就能找到姥爺。可是姥爺到底在哪裏,要怎麽找。
白銀月突然出現他身後,開口說,“有人來了,快走。”
“不!”好不容易進來,怎麽能說走就走。
白銀月不管他的拒絕,展開蝶翼,強帶着他飛了起來。
這次白銀月展開的是銀色的蝶翼,他飛起來的時候,骸骨間細小的火苗瘋狂的蹿出,追着兩人。
城池羽不想離開,卻沒有掙紮。因為他也感覺到有人來了,他輕輕翻轉手掌,鬼影飄了出去,開始大肆破壞地下的骸骨,挑起更多的火焰。
在火焰的掩護下,他們避過了來人,返回到銅門處。
城池羽伸手要拉銅門,一只手卻從門中伸了過來,猛得抓住他,直接一甩。
城池羽落在白銀月的別墅門口,張天兆經常等城池羽的地方,白銀月緊接着出現。
“張天兆送我們回來的。”白銀月說。
城池羽嗯了一聲,他真的要好好補償張天兆,別說一盒,十盒都行。
白銀月打開鐵門,帶城池羽走進別墅。
白銀月跟張天兆一戰,傷得頗重,剛剛在涿鹿之野裏勉強支撐,進入家門立刻垮了,靠着牆壁坐到玄關的地上。
城池羽要好得多,雖然在涿鹿之野也被燒了幾次,但都是些皮肉傷。
“姥姥,我扶你回房休息。”城池羽說着,沖白銀月伸出手。
白銀月的表情微妙,有些尴尬,又有些欣慰,最後到底笑笑,扶住了城池羽的手。
白銀月為了打敗張天兆,用自己500年的妖力化成黑翼,損傷很大,要化蛹修養。
城池羽安頓好白銀月,立刻給張天兆打電話,結果張天兆居然關機了。
城池羽握着手機,有些焦急,不知道張天兆是不是傷得太重。
雖然心事重重,但城池羽到底還是睡着了,在涿鹿之野的時候沒有感覺,離開之後才覺得異常疲憊,身上還有好幾處燒傷。
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城池羽就起床回了寝室,仍舊沒看到張天兆,打電話也打不通。
一個上午過去,張天兆就跟失蹤了似的,一點音訊也無。城池羽到底忍不住,打電話給張母,詢問張天兆的情況。
“天兆犯了點錯,在家裏受罰,你就不用管了。”張母的聲音溫和,聽不出什麽異樣。
“他犯了什麽錯?受什麽罰?”城池羽緊張的問。
“你別管了,他下周就回去了,你好好上課。”張母說着,簡直像是他親媽似的,開始詢問他在學校的情況,吃得好不好,功課怎麽樣,生活費還夠不夠。
城池羽一時被張母的熱情打敗,挂斷了電話。
晚上回到寝室,陳思問他,“傻子呢?”
城池羽悶悶的回一句:“有事回家了。”
陳思嘻嘻一笑:“怎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城池羽沖陳思哼了一聲,默默地爬上了床鋪。他不是思念,他是擔心,也不知道張天兆要受什麽罰,下周才能回來,那就是要挨罰五天?寫檢讨肯定不用五天,那就是禁閉。
一直挨到周五,城池羽又給張母去了電話,表示周末想要上門拜訪。
張母立刻就同意了,還說要親自去接他,當然被他婉拒就行了。
最後是管家來接的城池羽。
城池羽原本想着,張天兆被關禁閉,肯定吃不好,八成是天天饅頭配鹹菜,所以特地給張天兆帶了很多好吃的,藏在書包裏,甚至還施展了隔絕香味的咒術。
他萬萬沒想到,張天兆是連吃都不能吃。
上次來張家的時候,城池羽注意到假山上的瀑布,還贊嘆那瀑布做得壯觀,卻沒想到,那瀑布竟然是刑具。
只見那瀑布上落下的不是水,而是尖利的冰柱、炸響的火油、閃爍的雷電,砸在張天兆身上,發出讓人牙酸的怪異聲響。
張天兆盤膝坐在那裏,渾身都沒有一塊好皮,閉着眼,一下一下的點頭,好像在,打盹?
城池羽只覺得手腳冰涼,臉上的皮發硬,嗓子冒煙,聲音都是沙啞的,“他為什麽要受這樣的懲罰。”
“他擅自放人進涿鹿之野。”管家說。
城池羽腦子裏一瞬間噼裏啪啦,擡腳就要往瀑布下面走。
張天兆卻在此時睜開眼睛,沖他露出笑容,“羽哥,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