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個驚雷就這麽在大家中間炸開。
卻是誰都不再想提,也不再敢提。
璧郁卻是在心裏着急。一面在慶幸,這輩子沈雛煙再也配不上方琬瑜了,再無人跟她争搶,一面卻在生氣紀準,他怎麽就沒按照約定把她給弄死了幹淨!
她這樣子回來了,離婚還不曉得要怎麽提起。
她若是知羞恥,偷偷自殺了也好罷。
對呀,她本來就有憂郁症,那天見她手腕上幫個繃帶,想必是已經自殺過給救回來了,她還可以再自殺一次的。
她為什麽不再自殺一次呢?
不止她,幾乎所有人都提防到了這個問題。尤其是琬瑜。自雛煙回來了,他就多派了幾個女仆給伺候着,飯菜衣食,以至在她面前說話做事都樣樣小心,生怕她有一個想不開,辦了錯事。
可是跟大家想的完全不一樣。
回來以後的日子裏,雛煙表現得異樣的平靜,沒有說沮喪的話,也沒做一件危險的事,反而的,給照養得逐漸恢複了,還是一樣,可是比之前更甚,整個人,皮膚白皙凝脂,面容姣美如玉,出門也多了,見了人也還帶着笑,真真沒有一件不妥當。
那天,她路過廳堂,穿着一身寶藍色杭綢的旗袍,身材肥瘦,剪裁得簡直完妙,臉上敷了淡脂粉,粉雕玉琢一般,眼波裏光彩流動,更添了幾分嬌嬈風流,擡頭挺着胸膛面對人淡笑的樣子真真的美,璧郁之前跟她比着不分高下,如今打扮起來簡直是羞殺愧殺了,越發連站在她面前的勇氣也沒有了。
第二天,璧郁又同她打招呼,她又已經燙了發。
一切跟之前沒什麽不同,可是又全都變了。
那幅畫。
璧郁忽然間想起來,杜鳴辭別青城前托她轉交給雛煙的那幅畫。
如今竟像是,完全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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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過去了,璧郁這邊開始準備方氏的回遷工作,未來日子裏,s市仍會是國家的經濟重地,方氏原先的基礎就在這裏,機會和人脈都比浙江那幾個省要強很多。她要跟二叔聯系說明,還要聯系在莞城的秘書,公務一重重的,又都堆來了。
差不多半夜,她拖着身子回到方家,推門正聽見琬瑜在卧室跟人吵架,杯碗都摔了,好像很激烈的樣子。
“我都說了,每晚我會回家,回來陪你,你究竟想怎樣?你想做什麽!扮成這樣子,你要把自己毀了。”
“我不會同意的!”
“我們不離婚!”
“咣當——”
璧郁聽見那句“我們不離婚”,一個沖動,把房門給推開了。
裏面的人是雛煙。
原來是極難得的事,兩個人竟然同時在。
結婚這麽多年了,方家的卧室從來都只有雛煙一個人睡的,她也守了那麽些年,大家也都習慣了。
“抱歉——我聽見你們吵架,我害怕……”璧郁面上帶一點尴尬。
“我們沒關系。”雛煙道。
“你還要出門?”琬瑜問。
原來雛煙已經換了一件緊身的絲質黑裙,臉上面紗缺了一塊,像給人撕碎了。她化了濃妝,嘴唇塗成深色,全身籠着黑紫色的魅惑氣息,當初那點子單純清澈給褪得幹幹淨淨。
她抓一個玫瑰花瓣手包,腳上踩一雙七寸的高跟鞋,俨然黑夜女王一般,貴不可攀。
“雛煙,你這個時間還要出門?”璧郁也問。
“我困了睡覺不行麽?”
僵持了一陣子,雛煙最早放棄了,低眸,丢個白眼,扔了手包踢掉鞋子跑到床上去。
“你也該收拾洗漱一下……”琬瑜又要說。
她立地坐起來,骨碌着兩只眼珠子看他。
“你倆要睡還是我要睡?你倆睡這裏我便出去,我從來一個人,有人在,我不習慣。”
“雛煙,你這是說什麽。”
可是雛煙連璧郁的話聞也不聞,轉身出門去了。
“她,她……”她怎麽了?
璧郁問他。
琬瑜也不說話。
兩個人沉默到後半夜,他說。
我們來談一談罷。
璧郁知道他要談什麽。
可是一開口她就哭了。
“對不起。”他說。
“我一輩子,連而立還不到,就已經虧欠了人許多,但最多的人是你。”
“這一次,我真的不能給你什麽了。”
“為什麽?你答應的,你答應過我的。”
“你說過……”
“我不能對不起雛煙。她的人生已經毀了,因為我,因為我們方家,我愛護她,照顧她,這是我的命,我拿我的一輩子賠她。”
“琬瑜認命了。”
“璧郁,”他哽咽道。
你的青春還很好,愛你的人還會很多,不要再為我了,不要了。
你就當琬瑜欠你,你要什麽,他做牛做馬還你。
可是獨有一樣情愛,
他再給不起了……
“為什麽?”璧郁跌坐在地上,眼淚一齊流出來,縱聲痛哭。
他走了……
方家二樓卧室的電燈,亮了一夜。
第二日,方家大少夫人在逃難裏給匪徒強(和諧)暴的消息傳遍了s市。
“可惜了,這麽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長成這樣子做派,我看,絕不像是良家婦女。”
“喲,這上面還寫,她身穿性感華服,夜總會密會情人呢。”
“不是還說,她和方少爺是父母之命做的包辦婚姻呢。”
“這麽說,方家少爺沒錯,都是她的錯兒咯。有錢人家的事兒,有幾件清白?”
說什麽的都有,消息一下子給傳得滿城風雨。原本低調的方宅,現在一下子給記者圍得死死的,進出都成了困難,方家的股價更是因此大跌。
“唐璧郁!”
“是不是你做的?”
琬瑜闖進她房間裏。
見她躺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笑,時而尖叫,眉頭上擠滿了豆大的汗珠,情狀委實不對。
“你怎麽了?”
琬瑜近她的身,摸了眉頭,竟是滾燙。
“喂,杭醫生……”
“小姐得的是失心瘋,原本小時候就有了,一直隐了十多年才發作,情況怕是嚴重,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叫她受刺激,清養着,或有恢複的可能。”
璧郁清醒過來,聽見醫生這番話,氣血上湧,不禁兩眼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