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雛煙房間,
“做什麽你!”
“方琬瑜,你瘋啦!”
雛煙捂住自己帶血的嘴唇,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滾出去!”
她指着他。
“我不滾呢?”
“你已經是我的人了,為什麽還要跟他親近,為什麽!”
他看着她,赤紅的眼睛。
“你去把全溫府的人叫來,叫他們看一看,他們府裏的正經太太跟我睡了,你叫他們都來看一看。”
“哎喲——”雛煙撥了撥眼眉,忽然笑起來。
“你醋啦?”
“我還真沒見過堂堂正正的方琬瑜吃醋的時候呢。方家少爺,方老師,方指揮長?”
“當初是我求着你睡的我麽?我也可曾允諾過你什麽?我有丈夫有兒子我做什麽還一心系挂在你身上?守身如玉麽?”
“抱歉,你知道”她說。“那東西我五年前就沒有了。”
“你不知道麽?我只等這一天來羞辱你。我怕什麽!我這張床上睡過多少男人我自己都數不清了,我死一個,換你一個,這交易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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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話,格格笑着,坦坦蕩蕩的樣子,唇邊猶帶着血,眉眼都舒展開,渾不害怕,那鬓發,全都舒展開,勾引着無限的風情。
“下賤!”
他蒼白着臉,刺了這一句,放開她,轉身走了。
下賤的又何止她一個,他不是也迷了心竅一般,巴巴送上去?
原來,到底是自己一廂情願麽?
她說得對,五年前本是他對她不起。愛上一個人的感覺,他究竟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他今日受這心疼腸斷的事,那日原她為他也受過。只是他原以為,時間會把他們撫平,她已經原諒了,看透了。
可是他錯了,時間愈久,思念逾深。
恨亦愈深。
只是,上天大概再不會給他一個能忘掉她的十年了。
他跌跌撞撞地,自花園那廂走出來,那邊的歡宴依然在繼續。他也不問禮數,坐下來,奪了酒壺往自己嘴邊灌。
很少有人能這麽恣意地豪飲了。
于是他的舉動引來一波又一波叫好。
大醉使他昏睡了一整晚,并且頭疼了一整個上午。好在溫晗心情好,在雲哥的生日裏,并不追究這些。
仆人為他送過來醒酒的茶。
“先生,”仆人說,“昨天您飲酒的興致真好。”
“真好麽?”他搖一搖頭。
這時候忽然另有一個仆人人沖到廳堂裏來。“陳先生,有個青城的遠客來,他說昨天見了你,認出你來,要同你敘舊呢。”
“老爺現叫我帶你去回話。”
他如今是陳钰,北方人。又哪裏來的青城熟識?
琬瑜頓覺出一種不祥預感來。
“哪裏來的青城人和我相識?”他作不解道。
“小的也不曉,還是請您跟我在老爺面前走一趟。”
“好啊,既如此,我倒有興趣,要跟你去見見他。”他理好鞋襪,扶着額際,還作着宿醉未解的樣子。又及其大度豪邁地,跟在那仆人後面。
二人走至溫晗的書房,仆人停下來請他進去。
那案幾兩邊坐的,一個是溫晗,臉色正中和的樣子,看不出喜怒。另一邊坐的,是個涎着嘴臉的男人,穿着一身西裝,戴一頂禮帽,仍舊顯得很不穩重的樣子。
琬瑜确系沒有見過他。
“方先生,久違了。”
那人也不害臊,先上前來同琬瑜親熱地問好。
“方先生?”溫晗不解道。
“就是方琬瑜先生啊,您不知道?幾年前,s市那鼎鼎有名的方家,他們家的大少爺方琬瑜。留過洋回來的,那學問,還參過軍,那氣派!他太太,不對,他前妻,就是您家裏六太太,您不知道?”
此一番話說出來,溫晗的臉色都變了。
琬瑜卻先笑了。他鞠一躬,對那人。
“抱歉,打擾一下,我問一下,您說的人是,我?”
“正是你。”
“方琬瑜,我,六太太的,前夫?”他指了指自己,縱聲大笑起來。
“抱歉,是我失态——哈——可是,這未免也太荒唐——哈哈……”
“這位,仁兄?讓我來告訴你,在下乃濟南人氏,姓陳,名钰。家世沒有那麽好,僅以賣畫為生,你實在是認錯了。”
“不可能!我認得你,你就是方家少爺,七年前在s市,我在你們家酒會上見過你,那時候你跟六太太還沒離婚,不會錯的!”
琬瑜搖頭,接着笑,卻只看向溫晗了。
“七年前的事你就敢篤定?越說越沒譜了。老爺,這樣的事在下應付不起,還請您來給個公斷。”
他挺起胸膛來,不欹不倚地,還帶着微微的慵懶。
“昨天的酒醉還沒有全醒,若是沒什麽事,在下先告退了。”
溫晗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管家。說了聲且慢。
“你去把太太叫過來,叫他認一認。”
琬瑜這邊站着,作不經意,打了個呵欠。心裏的擔子卻一直沒有放下。
過了約有二十分鐘,雛煙款着步子進來了。
“這麽早把人叫過來究竟有什麽事啊?”
她也打了一個呵欠,渾身慵懶地,鬓發淩亂,濃妝還未褪的樣子,露在披風外的袖子還是皺皺巴巴的,顯然還沒睡醒。
“陳先生也在嗎?”
“是。”琬瑜還是笑着。
“有個人從青城來,要來見一見你,他說……”溫晗話還沒說完就被琬瑜搶去了。
“他說,他見過你我,我倆原是夫妻,都系青城人,要來認一認你。六太太,這樣滑稽的話,你可信。”
“我信。”
雛煙把笑容斂了,眸光一閃,霎時間鋒芒畢露。
“我信——那就是信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