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9xx年5月3日,微雨

一路乘着船,向南,再往西走,我在海上度過了我的一天,也是第一次,我要離你這麽遠這麽久,小雨,我現在就開始想你了,或者說,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要去德國,去那裏讀高中大學,可能還會讀得更高一點,我要在這裏讀五年,十年?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會一直想你,走的時候,我看見你哭了,我也哭了,可是我不能叫你看見,你見了,心疼了,我就更加走不成了,我離開,是想要變得強大,有一天足夠我保護你了,我就回來,你不許忘了我!你要是忘了我,嫁了別人,我就沖到他們家裏去,把你搶回來,我要告訴全世界,你是我的。

我今天在甲板上見到了幾個真正的德國人,我聽見他們說了純正的德語,有一句我要說給你聽:

Ich liebe dich !(我愛你)

Mich heiraten !(嫁給我)

19xx年3月5號,晴

讀了差不多一年的預科,我已經能很熟練地說德語了,在這邊跟別人交流完全沒有障礙,誰說咱們中國人愚笨落後的?你都不知道,我在班裏成績有多争氣。你當初要是也來了就好了,咱們就能一起讀書,讓他們看看,中國的女孩子也是不能讓人輕視的。你現在來也好,我給你當向導這一年,我差不多把德國都逛遍了,它可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到處都是樓房和工廠,你知道嗎,當初咱們上學坐的那輛汽車就是這兒産的,這兒的風景也好,你來了,我帶你去爬山,帶你去小酒館,給你買百褶的連衣裙,你要是害羞不肯穿的話,我就抓你癢,我把你帶出去,介紹給我那幫外國舍友,告訴她們,你是我的女人……

我好想你,想青城,你要是想我了,一定要寫信給我,我想說給你的話都攢了半箱子了……

19xx年9月15日,陰雨

我今天去給你寄了信,都三年了,你怎麽也不說回我一個?

我這句話可絕對沒有埋怨的意思,我想你,心裏甘之如饴,我想見你,好想好想,現在一想起你來,滿腦子都是臨走時候你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我的心就好疼。我聽我媽說,你們家出了變故,我不在,你在那邊可要照顧好自己,你別難過,我們家就是你的家,我母親也喜歡你,你這個兒媳婦提前去婆婆家裏,她高興還來不及。

我就是想跟你說,你還有我……

對了,我今天收到了好幾個大學的通知書,你說我去哪一個好?要是你說不讓我去,我肯定不去,你在那邊,也要上大學了吧?以後要做什麽呢?我們家有一個公司來着,有一天我繼承了家業,你就去給我當小秘書好不好?不行不行,我就希望把你藏在家裏,別人都不許看,你是我一個人的。

19xx年2月1日,暴雨

今天想去給你寄信,可是雨太大了,又折返了回來。

我現在的日子過得空虛極了。拿過幾個獎,每天除了讀書上課就是漫游,這邊沒有人瞧得上中國人,我也沒有話跟他們說。我想在這裏讀博士,可是不想讀商學,不想以後做一個庸俗的商人,我覺得現在的中國正是危難的時候,我想讀一些真正能拯救它的知識,我該怎麽選,你來了,一定能給我答案的對吧?

咱們現在都長大了。離開你這麽久,我腦子裏還只有你小時候的樣子,你現在是什麽樣子了?我在夢裏老是夢到你,我不喜歡看德國的姑娘,外國的還是中國的都不喜歡,我只喜歡看你一個……

等着我好不好,小雨?

19xx年8月,多雲,

……

為什麽連一封信都不回我,我在這邊只能通過父親母親還有琬亭來知道你。

我最近不常給你寫信了,我害怕。

我好害怕,害怕回去之後你就變成了另外一個個人,另外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回去的日子越近我就越恐慌。

小雨,你在哪兒,我求你,你回回我。

……

三千多封書信,全都來自慕尼黑一個地方,地址也是,中國青城城南沈宅。包紮的緊緊鼓鼓地,整整有七箱。

每一張紙上都寫滿了對她瘋狂的思念,也寫滿了他的整個青春歷程,如何如何地想她念她,自己又如何如何地變了,如何如何地失望不再想念。他一封一封地寄過來,全都被他母親安琴給扣住了。

我想起來了,小雨。

我想起來我曾經有多喜歡你了。

我們錯過了整整十年。

也對,他怎麽就想不到,沈家敗了,安琴那個勢力的樣子怎麽可能還會容忍這一段親事再安然無恙地進行下去,也難怪,她對璧郁是那麽的好,自己就不曾想到,就這麽任憑他們傷害着她。

“少爺……”方管家看着琬瑜赤紅的眼眸,不禁下身發顫,開始辯白。

“這,這都是夫人吩咐我去幹的,我實在冤枉啊我。”

琬瑜站起來,把信封們重新裝好,捆紮好,放進箱子裏,擺放地整整齊齊,這箱子裏,仿佛裝了他畢生的信仰。

至于他,琬瑜從頭到尾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想起已經發瘋的安琴,他的眸色再次變暗。

“來人,把這些箱子,都送到山城溫宅,務必給我親自送到沈雛煙小姐那裏去。”

這是他最後要留給她的東西了。他的時間已經不多,很快就要再次投入戰鬥,至于前程,能不能活着回來還不好說。

回江南去!

無論如何,他想撐住,反攻回到江南去,回到青城。回到一切一切開始的地方。

“小雨,你能等到我嗎?”

“有一天青城收複了,我就回來找你,要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你也千萬要好好活着。”

“指揮長,”

來人穿一身軍裝,對他敬了一禮。

“我們把東西親手送到沈小姐面前。她問了一句箱子裏是什麽東西之後,就吩咐我們把東西帶回來。我們沒答應,她就當着我們,把東西全都燒了。”

“她沒看一眼麽?”

“沒有。她還說,這些灰燼我們若是不帶走,她就要都丢出去。”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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