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村長直挺挺的坐在沙發上,沖着石老頭道:“正是。”

石老頭挑了挑眉,明知故問道:“哦,請問老人家這是替誰提親,想娶的又是哪個?”

畢竟,石家可是有兩位待字閨中的。

村長指着陸然道:“俺是替俺侄兒來提親的。”

說完,大概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高冷了些,主要是一進到這諾大且豪華的別墅,村長便覺得有些瘆的慌,他常年蝸居在全奚村,是一村之長,除了偶爾到山下鎮上走動,一生都沒離開過大山,怕給陸然丢面子,所以這才故作高傲。

見對方還算禮待,想着到底他們是來提親求娶的,頓了頓,村長咳嗽了一聲,這才微微放下了些許矜持,緩緩道:“娶的自然是咱侄媳婦兒,前些日子到咱們山上住過好幾天的那個,白白淨淨的,是叫冉丫頭吧。”

村長話音一落,只見石母微微瞪了瞪眼。

這位老人家嘴裏說的是她們冉冉麽?冉冉這才回國沒多久,什麽時候到他們山上住過好幾天,她每天都守在家裏帶娃,壓根就沒出過海市,就前些天出去出差了幾天,等等,出差?山上?石母頓時大驚,莫不是這該死的死丫頭壓根不是去出差,而是直接跟着去了人家老家?

想到這裏,石母整個人有些不好了,頓時只氣鼓鼓的鼓成了河豚似的。

***

正在這時,只聽到村長繼續道:“俺侄兒陸然自幼懂事聰明,是咱們整個村子裏第一個考上大學的,是咱們整個村,整個鎮上最有出息的,他也是個最重情重義的,走出了咱們村,掙到了錢還給咱們村裏修了橋修了路,畢業這麽多年來,不知幫了俺們村裏的鄉親們幫了多少忙,這樣有出息,心地好,又能掙錢還講情意的孩子,現在這頭年可不多了,誰要嫁給了他,一定會享一輩子清福的,陸然這孩子他父親過世早,娘如今摔了腿,有些行動不便,這會兒還躺在床上下不了了,不然鐵定是要跟着來的,俺是俺們村村長,又是陸家的族長,這孩子就千裏迢迢的趕回了咱們老家,親自将俺請了來,咱們村提親向來得由着長輩出面,這是村裏多年的規矩,陸然這孩子對這次提親是十分看重的。”

村長一方小領導,話自然少不了,陸然是他,是整個村子裏最大的驕傲,每每一說起陸然,那比說起當年抗戰的事宜還要來得激動驕傲,這會兒,說着說着,自然忍不住滔滔不絕了起來。

先是将陸然的好從小到大的光榮事跡,從頭到腳口優點若懸河的垮了一頓,末了,又将擱在一旁的五六個大袋子一一提了過來,有些激動地沖石老頭道:“這回來得太急了,就暫且帶了這些禮來,是陸然他老娘硬拖着塞來的,都是大山裏來的新鮮貨,市面上可買不到的,想着你們這些城裏的人愛吃,陸然她老娘花了大價錢請人現采的。”

說完,又忙道:“噢,你們放心,這些可不是聘禮,聘禮可不止這些,這些都是他老娘托俺捎來的見面禮,你們放心——”

說完,村長将幾個袋子解開,裏頭那些可不都是些山貨,跟上次一樣,有山菌,野雞,還有一只豬頭肉,野豬的豬頭肉,及一些不知名的山貨,野雞還是活的,被困在了蛇皮袋裏,在不斷撲騰着。

一瞧見到這些熟悉的山貨,石母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只咬碎了牙齒,恨不得将樓上這會兒還在睡大懶覺的石冉給拖下來打一頓才好。

村長一一展示完,這才起身看向石老頭道:“聽說你們家冉丫頭跟了咱們陸然處了好些年了,如今竟然連娃娃都有了,這些咱們村都不知情,要是早曉得的話,一定早早就将人接了回去,如今,陸然她老娘曉得她有孫女兒了,整個人高興得不成樣了,千叮咛萬囑咐俺,叫俺這次一定得替她将她孫媳婦兒跟寶貝大孫女兒給接回去,對了,親家,你們看,這婚事……定在什麽時候比較合适,咱們村的意思是冬天太冷了,最好是趕在秋天比較好,秋收的季節,最好辦喜事兒了,如今馬上快要入秋了,八月份可能有些趕,九月十月都是極好的天氣,要不就在這兩個月中挑個日子吧。”

一連着十幾分鐘,全部都村長一個人的表演時間,其餘所有人完全插不上嘴。

陸然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旁邊聽着,難得安分守己,聽到最後一句時,嘴角微微勾了勾,心裏想着,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眼看着稀裏糊塗的,對方就要直接蓋棺定論了,對面的石老頭嘴角微抽,石母更是激動得差點兒要直接跳起來了,還是石老頭微微一咳,拉了她一把,将人安撫好了,這才慢條斯理的沖村長道:“老人家,您的來意我大致已經知曉了,您方才說的這一番話,我也已經聽懂了,首先,還是非常感謝您老人家千裏迢迢特意上門前來跑一趟,只是,我們石家不是封建世家,向來不會幹涉晚輩的婚事,這件事情,咱們夫妻雖然作為父母,卻也無權過問,更何況,陸然?咱們家冉冉從來沒跟家裏提到過這一號人,抱歉,我們并不認識這位陸先生,所以,這門婚事請恕咱們石家不能應下——”

說到這裏,石老頭微微眯着眼,一臉漠然的看了對面陸然一眼。

“那哪個有權過問?冉丫頭麽?她人呢?這會兒在不在家,要不,勞煩您将她請出來,俺親自問上一問不就曉得了,她肯定會同意的,不然上回怎麽會跟着陸然一起回老家給陸然老娘探病?不然怎麽會給俺們陸然生娃?”

村長不是個好忽悠的,他們全奚村村子不小,啥人都有,啥事兒沒瞅見過,說話往往能一針見血,見血封喉。

果然,石氏夫婦二人聽了,微微一噎。

這老人家,看着都有六七十了吧,頭發都白了,門牙都掉落了幾顆,總不好跟這樣的老人杠上吧,石母只咬牙忍着,再忍着,就在曝脾氣上頭,快要忍不住的時候,冷不丁見對面一直未曾吭聲的陸然沖着二老禮數有佳道:“伯父、伯母,晚輩可否與你們二老單獨談談。”

石母沖着陸然氣呼呼道:“跟你沒什麽好談的。”

說完,惡狠狠地瞪了陸然一眼。

只是,厭煩的目光觸及到那張跟糯糯如出一撤的臉時,又一時有些下不去狠眼,最終落下時,沒了半分氣勢。

石老頭聞言,遲疑了片刻,道:“到書房來吧。”

陸然謝過石爸,随即,跟着二人進了書房。

進了書房後,只見陸然從早已經備好的文件夾中,一一将幾分厚厚的文件拿了出來,擺放在石爸的書桌上,嘴裏卻娓娓道來:“晚輩姓陸,單名一個然,今年三十,是從全省最貧困的村全奚村走出來的,家裏從小就很窮,過慣了苦日子,最大的夢想是有一天事業有成,能夠回到村子裏改善村子裏窮苦的狀況,跟小冉相識、相愛只是一場偶然,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意外,我是個窮小子,而小冉是千金大小姐,從小嘴裏含着金鑰匙長大的,說實話,如果早知道她的出生,我可能不會選擇跟她在一起,兩個世界的人本就很難在一起,可是……這個世界上并沒有如果,我們總共在一起五年,從校園到校外,這五年,她付出很多,我一身都撲在了事業上,時常忽略了她,忽略到她什麽時候有了孩子,什麽時候離開的,我都全然不知,她離開的這三年,我一直在等她,我知道,我傷害了她,她對我……還有些埋怨,但是我願意用這一生來彌補,彌補她,還有孩子,希望二老能夠成全。”

陸然除了在工作上,在生活中好似從來沒有說過這麽多話,他語速很慢,臉上雖未展露過多的情緒,但說的每一個字卻條理清晰,也十分耐心,将他的所有身份、背影、過往、與石冉的相識相知全都細細致致在二老跟前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全然交代了,所言似乎皆是……肺腑之言。

說完,只将手中的幾分材料遞到了石老頭跟前,緩緩道:“這是公司所有的股份,我已經全部轉移到了小冉名下,餘下的,是名下幾處房産,還有些其他投資,這是我名下所有的財産了,都已經轉移到了小冉還有孩子名下,此次前來,其實并不是來搶孩子的,僅僅只是希望能夠将三年前該做的事情補上,這是晚輩今天來的目的,還望二老成全。”

說完,陸然起身,單手扣在身前,緩緩朝着石氏夫婦鞠了一躬,誠心誠意。

書房裏一時靜悄悄地。

至始至終,石爸跟石媽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主要是被陸然的這一招釜底抽薪的舉動給弄懵了。

原本是該喊打喊殺的,石母背後不知道将那個臭不要臉的罵了幾萬遍,然而,到了這一刻,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的出人意料。

渣男一下子好像成了楚楚可憐、有情有意的深情男。

為了心愛的女人,苦苦等待,甘願舍棄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只為了換來與對方的長相厮守。

好吧,這些是石母看了大半輩子的八點檔,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在她們家上演。

石爸石媽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片,片刻後,石母狐疑的将那幾疊厚厚的文件拿到手中翻了翻,不多時,石母微微瞪大了眼。

哎呀媽呀,不是說對方是個山裏來的窮小子麽?怎麽這房産,這地段,這數量,石母微微咂舌,她并不是個嫌貧愛富的,當年看上冉冉她爸,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可是,借用她常常玩的那個游戲裏的話來說,本以為對方是個青銅,到最後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個王者,頓了頓,又見到公司的名稱,石母頓時大驚,忙不疊用手肘推了石爸一樣,道:“冉升?咦,這……這不是建造柏酒店的那家建築公司麽?挺有名的那家?”

石老頭聞言亦是有些詫異的,結果合同一看,果然,是冉升,冉升?冉冉?

石老頭心思敏銳,一下子就知其緣故了。

果然,他看人向來很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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