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香閣坐落在龍門路的正中央,享譽大夏的美味珍馐皆出自這裏。
許是天氣燥熱的緣故,這些日子來,人心也浮躁的很吶。譬如此刻被圍得水洩不通的龍門路,鬼面将軍和太子殿下手下的人馬将天香閣圍成鐵牆鐵壁,而天香閣內的人還在群情激奮地破口大罵中。
“纨绔——”
“酸腐——”
“臭書生——”
“臭豆腐——”
“。。。。。”
起先這些寒族的學子們還文绉绉地用詩詞來引申,罵人不帶髒,士族子弟也自擡身價,罵的很含蓄,後來罵的累了,雙方都有氣無力地坐在座位上,灌着茶水,搖着扇子,幹脆罵幾個名詞了。沒力氣了,這也不知曉是第幾輪了,可罵道後來衆人都有些疑惑了,他們這是怎麽杠上,怎麽吵起來的?為的是什麽?
“嗷,我姐姐不會放過你們的。”樓上的雅間內,悲劇性人物孟詢适時地出聲嚎了一聲,他被打得趴在地上,根骨也不知道斷了幾根,只一個勁地放着狠話。
元休見他被打的鼻青臉腫,還敢出聲,一腳踩上了他的脊梁骨,笑眯眯地說道:“你還能活着見到你姐姐嗎?”
“我姐姐是太子妃,我姐夫是太子,我将來就是皇帝的小舅子,你敢動我,我滅你滿門,把你挫骨揚灰。”孟詢殺豬一般地嚎叫了起來。
元休又踢了幾腳,這蠢貨,比豬還笨,太子還沒登基,皇帝還建在呢,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被滅門的該是孟家吧。
肖寧遠按着腦袋搖頭,孟雪卿那樣冰雪聰明的女子,怎麽弟弟是個草包?
“小公子,你家住何方,我看時間不早了,你家裏人不擔心你在外麽?我看你還是先把畫還給我們,再去解了這下面的矛盾吧,這事要是鬧大了,咱們可都得蹲大牢去。”肖寧遠輕聲慢語地說道,從頭到尾他們幾人可是看着事情發生的,眨眼間這小子就挑的雞飛狗跳,正主子坐在這玩耍,而其他人則大罵出口,場面一陣混亂。這等功力,不得不令人佩服。
原先也沒什麽事情,大家都吃的很高興,孟家的嫡長子跑來耀武揚威,看上了賣唱的小美人,要抓回去府上做小,那姑娘寧死不從,這小子也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一腳踹在了孟詢身上,更是一番慷慨激昂怒斥士族纨绔。
這小子手腳快,有心鬧事,将士族寒族子弟身上的東西偷了有些然後張冠李戴,挑起了事端,天子腳下,哪個不是有後臺的,這一鬧便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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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休晃着自己的烏骨扇,大眼骨溜溜地看着肖寧遠,還有一旁始終不說話的聞人玦和幾個士族公子。他那眼睛是如何的毒,見出聲的雖然是肖寧遠,可他一直有意無意地看向聞人玦的方向,頓時知曉了這些個錦衣玉服的居然都是聽中間這個穿布衣的。
元休偷的就是他的畫。
“我們做個交易,你們幫我把下面這混亂局勢給解了,我就把畫還給你們。”元休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孟詢,說道,“還有把這個小子也解決了,讓他以後見了小爺避着走。”
肖寧遠無語了,看望聞人玦,這小子是個硬骨頭。
聞人玦始終在喝茶,桌子上的珍馐已經冷掉了,若是尋常東西,聞人玦也就不要了,偏偏是那一幅畫。
“畫留下,你偷我東西的事情便不追究了。”聞人玦淡淡地說道。
喝,果真是個面慈心冷的假和尚。元休看着他轉着手上的佛珠,撇了撇嘴,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就沒得談了,等下面動起手來,咱們都去蹲大牢吧,我順便可以将那幅畫好好宣揚宣揚,畫中人可是——”
元休不說話了,扇着烏骨扇笑的一臉春風。他年紀小,心智早已成妖,看出這整個天香閣,就二樓雅間這裏的最有來歷,要不是聞人玦派人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困住了他的奴仆,他早就一溜煙遁了,還傻乎乎地等着別人來圍堵他。
狠角色,他只得慢慢鬥,慢慢地套話。
這畫,應該大有來歷吧。他偷瞄了一眼,覺得眼熟的很,一時也沒有認出來。
聞人玦的臉色不自覺冷了下來,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這種被人要挾的感覺,眼前這錦衣少年,小小年紀便有這等手段和心機,倘若以後沒有走上正道,那便是禍害人間了。
他自然看出了元休眉眼間深濃的戾氣,這才派人困住了他,有心□□他。這少年心中若是不向善,誅殺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聞人玦沉思這會子,元休的小臉已經沉了下來,他感覺到了一股沉重的壓抑的殺氣,奶奶的,他今兒不會栽在這裏了吧。
阿姐說帝都藏龍卧虎之輩頗多,眼前這個讓他有了危機感。
“我知道畫裏的人是誰,這交易你做不做?”元休有些謹慎地離聞人玦遠了遠,壓低了聲音,看了看外面的形勢,再拖下去他今兒絕對要倒大黴。
聞人玦不說話,動了殺心。
他有些惋惜,淡漠地說道:“畫留下,你拜我為師,我保你一命。”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兩全其美的方法。這少年殺之可惜了。
元休原本內心還忐忑,聽聞人玦這般說來,頓時樂了,哈哈大笑道:“假和尚,原來你折騰到現在為的就是要收我為徒,要是你比我阿姐厲害,我便拜你為師。”
“你阿姐是誰?”肖寧遠頗有些好奇地問道。這些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聞人玦提起要收人做徒弟,就連他的那些個暗衛,跟随他多年也不過是随身奴仆而已,這小少年真的這般天資聰穎,讓聞人玦都動了心?
“我阿姐自然就是我阿姐,你問那麽多作什麽,我阿姐比你們厲害一百倍。”元休不耐煩地說道,在他心中,誰再厲害也厲害不過雲拂,當年他滿族血案,雲拂救起他時,他便如同雛鳥一般将她當做親人來看,有些盲目崇拜。
元休話音未落便看見有人進了天香閣,頓時臉色一變,瞅着這雅間要去尋躲避的地方去。可聞人玦的人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得死死的,他哪裏能走的了。
“你借我躲躲。”元休無奈之下直沖着肖寧遠而去,要躲在他身後的四大美人珠屏,肖寧遠見他原本還嚣張的模樣這會子急的像老鼠見了貓,頓時有些樂。
“別躲了,小少爺,我看見你了。”翡翠清脆的聲音傳來,跟在雲拂身後一路上了二樓。
雲拂上了二樓,看清雅間裏的人和地上嚎叫的人,頓時有些驚愕,這幾日他們遇見的頻率也太高了點。
聞人玦見來人是雲拂,也很是驚訝,肖寧遠已經站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站起來,只是見了雲拂就自然而然站了起來,笑道:“雲夫人也在這裏?”
其他幾位士族子弟是不認識雲拂的,只是跟着肖寧遠混,只知道聞人玦是個不顯山不顯水的富人,看肖寧遠對他畢恭畢敬也就多禮遇了幾分,此時見又來了一位甚是美貌的姑娘,頓時都眼前一亮,也沒有瞧出什麽來,都輕松了幾分,問起了雲拂的身份。
肖寧遠苦着臉沒敢開口,這位姑娘的夫君正坐在你們跟前呢。
雲拂朝着肖寧遠點了點頭,說道:“路過,前來看看。”
翡翠快速地給她搬來座位,雲拂坐在雅席對面,看向元休躲藏的地方,淡淡說道:“還要躲到什麽時候。”
“阿姐,你怎麽來的,這裏被圍得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元休笑嘻嘻地從屏風後出來,抱住雲拂的手臂,讨好賣萌道,“這幾日我有天天讀書,啞奴可以作證。”
元休看向被制住的老奴。雲拂沉眼,啞奴是個啞巴,怎麽說話?
“小少爺,我們說是鬧事者的家屬,他們才放小姐和我進來的。”翡翠開口,元休的臉頓時垮了下去。
“阿拂,這孩子是你的弟弟?”聞人玦已經猜出了元休的身份,有些皺眉,阿拂留這樣的孩子在身邊,始終是不妥的。
雲拂點頭,道:“元休年少頑劣,是我管教不善,不知他都鬧了哪些事情出來?”
“不算多,就打傷了太子殿下的小舅子,挑起了士族和寒族的罵戰,還有外面的人馬。”聞人玦輕描淡寫地說道。
雲拂臉色微沉,看向翡翠,淡淡說道:“你去請神醫霍谷來,轉道去七寶閣取一柄血色琉璃玉如意,再派人去孟家請孟家家主過來,就說令公子受傷了。”
她站起身來,看着樓下士族寒族子弟暫時休戰,皺了皺眉,去讓小二去請天香閣的管事,跟管事說了幾句話,管事的眼前一亮,立刻去照辦。
這天香閣背後自然有靠山,只因為事發突然,各方勢力暫時都還在路上,雲拂是路上遇上了,時間上趕巧,否則等消息擴散開來,這裏估計要鬧翻了天,元休也要脫去幾層皮了。
肖寧遠身邊的幾位世家子弟原本以為雲拂只是個有些背景的閨閣女子,此時聽她說話這才呆愣了幾分。神醫霍谷在帝都?七寶閣?還派人去請孟家家主,這是要逆天的節奏。
一時之間衆人看向雲拂的目光多了一絲的怪異。
且說衆人猜測雲拂身份之時,元休乖乖地站在一邊面壁思過,而天香閣的管事滿臉喜氣地下樓宣布道:“諸位,今日之事只是個誤會,是南邊的一位老先生聽說帝都人才濟濟,這才派那位小公子出來跟大家以文會友,切磋切磋,老先生也說了,大夏朝果真遍地人才,無論是士族還是寒族都讓他大開眼界,今日所有的茶水飯錢以及諸位損壞的物件都由老先生承擔,而且老先生還對其中的幾位公子贊善有加,說這幾位公子往後在天香閣一年之內的開銷都由老先生承擔,老夫也會将今日這精彩的辯論做出橫幅來懸挂在天香閣,此乃天香閣一大盛事,更是龍門路的一大盛事啊。”
衆人傻了眼,這唱的是那一出啊,原本不是罵戰,怎麽變成辯論了?還有免費的吃喝,這裏的開銷可真的不低啊,還要做出橫幅來,還是一大盛事?衆人碉堡了,聽着管事點名将士族寒族領頭的幾個人大大贊美了一番,還說老先生要贈予諸位字帖。
天上砸餡餅下來,活生生地砸到了他們的頭上。頓時之間無論是寒族還是士族都樂滋滋了。
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終究不過是一個利字。
元休在一邊滴血地算着阿姐這幾句話花出去的銀子,越算臉越黑,嘀咕道:“阿姐,好多的銀子沒有了。”
“外面的幾路人馬,還望先生出手相助。”雲拂沒有理會元休,朝着聞人玦說道。她可以花銀子,可是軍隊這塊還需要聞人玦的幫助。
聞人玦目光幽深,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朝着肖寧遠點了點頭,肖寧遠立馬下樓去疏通關系。
也不知道肖寧遠是如何說的,又是賣了什麽樣的人情,總之片刻之間天香閣便解圍了。
元休目瞪口呆,看向聞人玦,感情這外面的人馬都是因為這假和尚才只圍城的,不開殺的?
外面的人馬一退,士族寒族的書生們得了甜頭,氣氛也漸漸緩和了起來,有的繼續喝茶看戲,有的奔出去呼朋引伴去了。
“他是孟家嫡長子,這事孟家不會善罷甘休。”聞人玦說道,嘴角露出了一絲的微笑,他想知道雲拂怎麽處理孟家的這件事情,孟詢被打奄奄一息這才是最頭疼的地方,孟家對孟詢極為的溺愛。
這會子,孟家的人應該快要到了。
她護短,元休這小子雖然愛闖禍,可是分是非,否則她也不會将他養在身邊多年。雲拂看了一眼元休,淡淡地說道:“我的人也不是誰都能動的,先禮後兵。”
孟家,她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