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長大了,她是真心誠意想和徐俊過日子,連看到GUCCI當季新款時都忍住了沖動,喊淚說了一句,“我再也不當米蟲了,我要和徐俊攜手共創美好未來。”

肉麻是肉麻了一點,但玉初覺得其志可嘉,當然最後那雙GUCCI的高跟鞋還是收入她的囊中,是徐俊送給她的,徐俊說偶爾可以助長一下她的氣焰,孟思敏捧着那雙鞋子感動得眼冒淚花。孟靖遠就罵她沒出息罵她白眼狼,戳她的腦門說,“一雙鞋就把你給收買了,當初你拿着我的卡到處亂刷的時候,怎麽就連個謝字都沒有?”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孟思敏打電話與玉初閑聊時跟她講的,在那之前,就是陪孟思敏逛完家具店的那天晚上,孟思敏請她吃飯,同時還把孟靖遠和徐俊一起叫過來了。

玉初想起那晚在孟靖遠面前耍酒瘋,眼淚鼻涕糊一臉,就恨不得羞憤而死,所以這下不敢擡頭看他,一直佯裝很認真地吃飯,結果裝得太像,把自己都騙了,愣是吃了十一分飽,撐得想吐。

再後來孟思敏重色輕友,拉着徐俊去看電影,過二人世界,将她丢給了孟靖遠。孟靖遠要送她回家,她連忙擺手拒絕,“不用,我自己打車就行。”

“那我們走走吧,随便走走,散步。”

玉初不排斥飯後散步,順從地點了點頭。年末的大街上尤其熱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明天是大年夜,過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新年新氣象,不知一切是否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商場樓下的廣場上面,有人在表演魔術,觀衆圍成一個圈兒,掌聲間隔着如潮般湧來。玉初看得出神,孟靖遠就站在她一旁不言語,直到表演散場,觀衆才有些意猶未盡地離開。

孟靖遠輕咳兩聲,引來玉初的注意,“還想看嗎?我也學過幾招。”

玉初有些不大信任地看他,眼睛裏是赤/裸裸的懷疑。孟靖遠倒沒有生氣,只出奇不易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然後手裏就出現了一朵紅色的玫瑰花。玉初還好奇地想問他花是從哪兒來的,誰知他另一只手又打了個響指,手裏就出現一條項鏈,是音符的形狀。她都看呆了,因為那項鏈幾乎和當年那一條一模一樣,她怔怔地伸出手去拿,誰知孟靖遠将項鏈收回手心裏,再張開手掌就沒有了,她都覺得是自己看錯了,那項鏈明明還在喬正諺那兒的,說不定早被他扔掉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正在她覺得失望的時候,孟靖遠卻将那朵紅玫瑰遞給她,而那根項鏈就從玫瑰花上墜下來。

那項鏈是孟靖遠按着記憶裏的形狀刻出來的,連上面字母的位置都幾乎絲毫不差,他說他要賠她一條,結果第二天就履行諾言,而且還是用魔術表演這樣方式。玉初突然覺得不對勁,“剛才這裏的魔術表演不會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不是不是,巧合而已。”孟靖遠連忙撇清。

玉初将項鏈好好地收好,還誇獎他手藝好,她輕嘆了一口氣,“我原諒你了,你丢了我送給你的東西,又還給我一模一樣的,這下我們倆扯平了。”

孟靖遠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但随後又搖了搖頭,“不是不是。”

“不是什麽?”

“還沒扯平,”孟靖遠看着她的手,“我還送你一朵花。”

“那我還給你。”玉初想把手中的花遞還給他,不明白他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小氣,難不成這是朵有機關的假花,專門用來做道具變魔術哄女孩子開心。

“不是,我,不是。”孟靖遠越說越沒條理,從未見過他這樣自亂陣腳。

“又不是?”

“我送你的是玫瑰,你知道男人送女人玫瑰是什麽意思嗎?你聽好了,鄭玉初,我喜歡你,在不知道你已婚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你了。後來我知道你是喬太太,我拼命說服自己讓自己打消了念頭,但當我聽從家裏安排去相親想找個人安安穩穩過日子的時候,你又單身了,你明白了嗎?”孟靖遠一下又順溜地講完一大段話,中間連氣都不帶喘的,講完後才如完成任務似的松了口氣。

這下輪到玉初不知所措,她拿着那朵玫瑰只覺得紮手,也不曉得有沒有刺刺進手心裏,她先是木讷地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那我就再跟你講得簡單點兒,我在向你表白,我想要追求你,明白了嗎?本來我也想慢慢來,不想這麽快跟你講這些,但上次我已經晚了一步,這一次我不想再遲到,所以我必須說。”

玉初本來想等着他突然大笑出聲,然後出其不意地跟她講,“吓壞了吧,跟你開玩笑的。”可孟靖遠的表情一直很嚴肅很認真,連平時那點兒溫和的笑意也收了起來,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剛張了張嘴,就被孟靖遠打斷,“诶,你不會這就拒絕了吧,這樣,你考慮考慮,年後再回複我行嗎?”

“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我離過婚,我走路還得柱拐杖,我脾氣不好又不會做家務,最重要的一點我把你當老板當朋友,其它的我沒想過。”

“離婚只能說明你與他有緣無分,你需要拐杖我可以随時當你的拐杖,你脾氣不好我可以讓着你,你不會做家務我也不會,不會可以學,大不了請阿姨,感情可以培養,你沒想過我們的關系現在想也不遲。”

孟靖遠一番流利對答把她逗笑了,“小敏還說你情商低,陪人姑娘去看科教片,你故意的吧,真不厚道。”

“就是因為厚道才這樣做,我對她不感興趣,就得将她對我的興趣撲滅。”孟靖遠的臉上又帶上了笑容,“可你不一樣,跟你說話的時候我覺得有趣,前所未有的輕松,你呢,你開心嗎?”

玉初的反應又慢一拍,不曉得該如何作答,她不得不承認和孟靖遠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有這樣的感覺,是有趣,也很輕松,可這又能說明什麽?

孟靖遠說,“我不會勉強你,只要你不拒絕我,多久我都等你。你要是真想要拒絕我……過完新年我在公司裏等你。”

看着孟靖遠因為笑意而弧度柔和的眼睛,她又無話可說。?

☆、陌路(五)

? 玉初沒有想到今年的年夜飯會吃得這樣熱鬧,大年三十晚上開飯之前,門鈴響起,一開門便是一個大大的驚喜。是程家一家人,有姑姑姑父,程邵岩,林曦還有他們可愛的女兒程念。難怪老爺子一整天都樂呵呵的,吳媽在廚房裏搗騰了一桌子美味佳肴,感情就瞞着她一個人。

飯後大家又湊在一起打了幾圈麻将,玉初不會,陪着小侄女在一旁打游戲看動畫片她也很滿足。她喜歡這樣的熱鬧,歡聲笑語不斷,偌大的客廳被充斥得暖意融融。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分別的時候,千裏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筵席,相聚的時候越是歡愉,離別的時候就越是不舍。玉初把他們送到門口,直到車開得沒了影兒,她才轉身回屋,和老爺子一起看春晚,這是他們每年最最固定的一個節目。本來她還以為今年會有喬正諺的參與,只沒想到他們這場筵席早早散場,從此蕭郎是路人了。

老爺子陪她到十二點鐘就去休息了,十二點一到,祝賀短信便接二連三地發過來,有程邵岩的,孟思敏的,孟靖遠的,還有佟星的,她一個一個回過去。

原本都打算要休息了,偏偏窗外噼噼啪啪地放起煙花來,黑色的夜幕下是一大片一大片五彩缤紛的光亮。她喜歡煙花,并不是因為煙花本身有多美麗多好看,只是以為能夠在一起放煙花的人一定是很親近很親近的,就像小的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放煙花那樣。上次她看到別人煙花的時候還跟喬正諺在一起,兩個人商量等到新年的時候一定要買很多很多的煙花,在江邊放上一兩個小時。

喬正諺還問她“很多很多”是多少,她用手比劃了一下說“很多很多”就是一大箱子,後來想想又改了口,“不不不,是一卡車。”她還以為喬正諺會罵她貪心,誰知他無比爽快地點頭答應說一卡車就一卡車。其實知道那只不過是一時的戲言,那樣大冷的天,天上還飄着細小的雪花,大半夜放上兩個小時的煙花,不累死也得凍死,但就是覺得開心,心裏滿滿當當全是甜蜜。

煙花爆竹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她的睡意被驅散一大半,索性搬了藤椅拿了毛毯去陽臺上看煙花。這裏視線正好,不曉得是誰家的煙花,很近很近,仿佛就綻放在她的眼前,一次一次不斷地上升和隕落,在同一個地方,竟似沒完沒了,原來真有傻子。

後來她看得昏昏欲睡,也不曉得那裏的煙花是什麽時候放完的,她被手機鈴聲吵醒,沒來得及看電話號碼,迷迷糊糊地接通,喂了好幾聲,可對方一點兒聲響都沒有,又不挂斷。她等了一會兒,對方依舊沒有回應,她覺得莫名其妙就挂了電話,是陌生的電話號碼,一整晚直到天亮,手機都沒有再響起過。

年後,佟星便出國了,出國的那天玉初去送她。玉初到達機場的時候遇見小謝,他們倆顯然已經聊完天道完別,小謝跟她打了聲招呼便走了。小謝喜歡佟星連孟思敏都看出來,玉初看他們成天打打鬧鬧的,以為他們會有機會走到一起,那樣的話,也許佟星就舍不得離開了。

可有一天孟思敏直言不諱問起佟星這個問題的時候,佟星卻像聽了笑話似的,“開什麽玩笑,我們是哥們兒。”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宣告小謝的癡心随水東流,孟思敏為小謝扼腕嘆息,可感情的事情本來就容不得半點兒勉強。

玉初舍不得佟星,拉着她的手連話都說不出來,怕一開口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佟星反過來開解她,“現在通訊這麽方便,我們可以随時聯系的。初初,這次,我要當一次膽小鬼了,我還忘不了趙磊,我必須離得他遠遠的,至多兩年,我一定努力忘記他。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C大聽老禿的課,好不好?”

“好呀,”玉初擁抱她,“阿星,你一定要早點兒回來。”

她微笑着看佟星離開,直到佟星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裏,她覺得心裏空得像一個深幽的山谷,只需喊上一聲,回聲就鋪天蓋地湧過來,餘音不絕。

她沒有想到會在機場裏面遇見趙磊,除了起初見到他時那一點點驚訝,她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即便他是來送佟星的,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玉初沒有打算理會他,無視他朝機場外走去,沒想到趙磊會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麻煩你給我幾分鐘時間,我有話對你講。”

“可我沒話跟你講,我也不想聽。”

她原想繼續朝前走,卻不料被趙磊攔住,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征求她的同意,直接開口道,“我與喬墨結婚與喬先生無關,他原先是不同意我這樣做的,是我自己堅持。我和趙琪欠喬先生太多,我必須還……”

“別再說,與我無關,我沒興趣知道。”玉初果斷地打斷他。

趙磊還想再開口,可是他沒有機會,因為機場裏出現了幾個警察将他帶走,理由是他涉嫌商業犯罪。趙磊仿佛早就料到這件事情會發生,十分配合警察的工作,沒有半點惶恐畏懼的表情。趙琪是在警察将趙磊帶走之前趕到機場的,大約跑得太急,她大口喘着氣,連绾好的頭發都散開來,是從未有過的狼狽。她什麽話也沒說,上來便給了趙磊一個耳光,而趙磊只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請你幫我告訴佟星,這輩子我對不起她。”這句話是趙磊對着玉初說的,而玉初看着眼前她不能理解的一幕一幕,只愣愣地站在那兒,已經不曉得要如何回應他。?

☆、陌路(六)

? 趙磊被警察帶走之後,趙琪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機場裏,來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與她這麽得格格不入,讓玉初想起了前不久見過的喬墨,為何每個人都走到現在這一步。

玉初原是不想要理會這些事情的,但剛剛打好車,就看到趙琪從機場裏出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是沒有忍住下車跟了上去。玉初只是跟着她,離她不遠不近,也不跟她講話。

“不要再跟着我了,”趙琪原先也不理她,自顧自地朝前走,轉過身來已是半個小時以後,“你跟着我有什麽用?趙磊出事了,你想知道喬正諺有沒有事,你還關心他嗎?你不是早就和他分道揚镳了,他的事情還與你有什麽關系?”

趙琪說完便要走,被玉初攔住,“到底出什麽事情了?喬墨說你們要讓他爸爸坐牢,現在趙磊又被警察帶走了,你們到底要做什麽呀?”

“與你無關,你不要忘記你已經跟他離婚了,不要再多管閑事。”趙琪推開她往前走去,可走了幾步卻又轉身回來,她的口氣和緩不少,“小姑娘,走了就走了,別再回來,好好過你的日子。”說話的語氣跟一個歷經滄桑,年過半百的人似的。

她能理解趙琪的話,她也不只一次這樣跟自己講過,他們的事情不是她想摻和就能摻和的,她根本就管不了。可是每次當她以為自己離得足夠遠的時候,他們只要露一下面,或者說一句話,就能夠徹底打亂她的生活和思緒。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趙磊的事情告訴佟星,就連孟思敏都看出端倪來,端了杯咖啡放在她的辦工作上,“你又怎麽了呀,心不在焉,怎麽每隔一陣你都要情緒低落幾天。”

“女人每個月不都有那麽幾天,你明白的。”玉初胡亂搪塞過去。

“別想糊弄我,一看你這症狀,就知道是感情上的事情。你是不是還惦記着你老公啊,不對,前夫。”孟思敏八卦之心頓起。

“工作時間不談私事。”

“我告訴你,要忘記失戀最好的方法呢,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孟思敏繼續喋喋不休她的經驗之談。

“那麽你失戀的時候開始新的戀情了嗎,你因為你的相親對象忘記徐俊了嗎?”玉初不客氣反駁她,“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

孟思敏嘆口氣,“那不是因為在這期間我沒有遇見合适的人,但你不一樣啊,你遇見孟靖遠了,我給你們倆看過星座了,雙子和天秤,天生的一對,再合适沒有了。”

“怎麽個合适法?”

“雙子和天秤,無論是工作或者戀愛,都能建立起良好的關系,藝術創作與交游方面都能取得協調。在工作上你們能達到合作無間的境界,有很高的契合度,你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能感到未來充滿光明和希望。”孟思敏一臉憧憬地望着遠方,回過神來時看到玉初怔怔地發呆,她便輕拍了一下桌子,“怎麽着啊,是不是全被我給說中了,你心虛了,你用不着心虛,你們現在是男未婚女未嫁,配成一對兒多好啊。”

“那不行。”

“怎麽不行?”

“光看星座不行,我還得找人看看生辰八字。”玉初乘着孟思敏還沒反應過來,趕緊拿着一堆文件逃出了辦公室。

下班後,她還未來得及走到電梯口,就接到孟靖遠的電話,說要請她吃飯,在樓下車庫等她。她一口應下了,可沒想到孟靖遠帶她去的餐廳就是以前她和喬正諺經常去的那一家,喬正諺還曾在那裏向她求婚。

這城市的餐廳千千萬,可偏偏這樣的巧合還是發生了,她看着眼前那一盅似曾相識的水果撈官燕,一點兒胃口也沒有。當孟靖遠将一大束玫瑰花遞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就像是往日情景重現,只不過是對面換了個人而已。她看着窗外那一片朦胧渺遠的藍黑天幕,河對岸的夜景璀璨如群星閃耀,這大概就是他們所謂的物是人非。她接過玫瑰花,說了一聲“謝謝”。

玉初沒有想過沈心南會給她打電話,那是在趙磊出事半個月之後,在電話裏沈心南告訴她喬正諺住院了,沈心南是個聰明的女人,一開口就堵住她的嘴,“別說你們已經沒有關系,一日夫妻還百日恩,過來看看他吧。”

喬正諺是胃出血,玉初到醫院的時候,他還在休息,躺在那裏,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沈心南坐在病床一旁的椅子上,看見她後站起來接過她手裏的果籃和保溫瓶,對她做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出去說話。

兩個人在醫院花園裏的長椅上坐下,沈心南先開口,“不問問你離開的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麽事情?”

“如果我想知道我就不會離開。”

“如果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不關心,今天就不會來這裏。”

話都給沈心南講去了,她無話可說。

“你應該知道趙磊和趙琪是姐弟,他們都是幫着正諺做事,這次趙磊他出了事,正諺沒日沒夜為他奔波,就病倒了。”沈心南頓了一頓才接下去繼續說,“我知道你離開正諺,是因為沒有辦法接受他做的那些事情,他偏激,他冷血。其實我以前也這麽想過,包括趙磊,當我知道他和小墨結婚的目的時,我覺得他太過分,沒有心肝。可是……”

可是後來,趙磊還是為了喬墨,心甘情願去坐牢。其實喬墨她足夠機敏,結婚不久後她就看出趙磊和喬正諺的關系,她知道趙磊和她在一起一定是有目的的,只是一直不願意揭穿而已。因為一旦攤牌,他們倆也就走到盡頭了。只是她一直提防着,那些本該由喬振華簽的文件大部分都讓她給代簽了,所以出了事情,該負責的人是喬墨而不是她爸爸。

其實她是做好了坐牢的打算,只是沒有想到她會在這種時候懷孕,聽到這裏玉初也就能夠理解喬墨那樣要強的人為何會來找她幫忙,想起那天在咖啡廳裏,她一定是絕望到了極點。

喬墨原本決定把孩子拿掉,都快走到手術室門口了,卻接到電話說趙磊讓警察給帶走了。

“趙磊是去給喬墨頂罪的,”沈心南嘆口氣,“自己挖了陷阱,事到臨頭,因為怕敵人掉下去有危險,所以自己先跳下去把陷阱給填滿了,你說他是不是很傻?”

“嗯。”玉初認可地點點頭,“我見過趙磊和佟星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樣,我知道他不是一個壞人,可他卻堅持要去做壞事,和喬正諺一樣。”

沈心南說,“我公公,我是說小墨的爸爸中風了,以後連行動都困難,趙磊坐牢,佟星也出國了,發生這麽多事情,一切都應該結束,我想正諺他不會再那麽堅持他以前的想法,你回來吧,好好勸勸他。”

“你以為我們在玩過家家,結婚離婚都是鬧着玩兒的?”玉初停了好久才開口,“他娶我就跟趙磊娶喬墨一樣,在他心裏的是你不是我,有些事情我忍不了,我沒法再跟他在一起。”

沈心南也不說話了,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不遠處一個老人,推着他坐在輪椅上的老伴,那情景就跟歌裏唱得一樣。

“其實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喜歡我,我們倆誰也沒有逼誰,所以我不怪他。”玉初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就別跟他說我來過了,照顧好他吧。”

玉初要走,卻被沈心南喊住了,她攔在她的面前,“我跟喬啓琛離婚了,我現在也單身,我不是不能再跟他在一起,只是從我結婚的那天起,我就沒想過再回來找喬正諺。他愛過我,我知道,以前他總是會答應我那些有理無理的要求,就算我告訴他我愛上喬啓琛,我要嫁給他,他都不忍心來為難我。現在,他依然對我好,但更多的是因為我們以前的情誼,而不是愛情。我想離婚應該是你提出來的,即便他再舍不得,他也放你離開,他自己過得不好,不想讓你跟着一起難過。我不會留在這裏太久了,過幾天等簽證下來,我就離開。”

“你要去哪兒?”

“只要離開這裏,去哪兒都好。”?

☆、陌路(七)

? 孟思敏是被半夜雨點打窗戶的聲音吵醒的,有些口渴,起床下樓倒水喝。剛打開房門,就有不太明亮的光束從樓下繞道而來。

餐廳裏,孟靖遠靠着吧臺坐着,也許是燈光的緣故,這一刻孟思敏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有那麽一點點的孤單和落寞,以往她從不把這兩個詞與他聯系在一起。所以她心裏一軟,便不同往常直呼其名那樣喊了一聲“哥”。孟靖遠也沒有多受寵若驚,十分自如地應了一聲,就招呼她過來,拿起一個空杯子,“喝一杯?”

“喝一杯哪兒夠呀,三杯打底啊。”孟思敏爽快地在他身邊坐下,拿起孟靖遠剛剛倒上的紅酒,與他輕輕碰杯,酒精微微搖晃,那抹紅仿佛挂在杯壁上,又輕柔地滑下。透過兩層玻璃,看着孟靖遠将酒飲盡,她也配合地一仰頭舍命陪君子。

“哥。”

“嗯?”

“你是不是……是不是在初初那裏碰釘子了?”孟思敏思索再三還是開口。

“也……不算吧。”孟靖遠回答地并不那麽肯定,有釘子可碰,至少還有希望,可回想起那日在餐廳裏,她拒絕地又幹脆又堅決,沒有給他也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點的後路。

收下玫瑰後,玉初說了一聲“謝謝”,可随即又說了一聲“對不起”。

“你不相信我?”他情急之下恨不得将心剖給她看。

“不是的,我相信你。”玉初看着他,手裏卻輕撚着一片玫瑰花瓣,指尖有一種莫名的灼痛感,仿佛那玫瑰是火一般,“小敏說将來你要是娶了誰,一定會特別疼她愛她,我相信,我也相信你是最适合我的人,可我不是最适合你的人,至少現在不是。”

“初初,我知道,我不介意,我可以等。”

“不,你聽我說完,阿遠,你很好,就是因為我知道你有多好,所以我覺得你值得一個全心全意對你的人,雖然你還沒有遇見那個人,但我知道那個人一定會出現,因為你值得,可那人不是我。”這樣一長串的話,玉初一口氣講完,原本以為講完以後能夠松一口氣,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孟靖遠的沉默讓她如坐針氈,又像光着腳走在冰天雪地裏,每一步都是煎熬。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尤其是孟靖遠,他那麽好,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這頓飯,兩個人都是食不知味,孟靖遠開車将她送到家裏,原本兩個人已道了別,但玉初下車之前,孟靖遠又将她喊住。

“還有事?”

孟靖遠拿出一個寶藍的絲絨盒子,打開盒蓋裏面是一串珊瑚手鏈,做工精細,“這個,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孟靖遠的臉上又恢複了往日那般溫和的笑意,一掃剛才的陰霾,他說,“不管我們是不是在一起,我都希望你以後每天都能開開心心。”

“你也是啊。”玉初回他一個笑容,因為他的笑總是能讓人安下心來,孟思敏說的是對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能感覺到未來充滿希望和光明,只可惜她沒有早一點點遇見他,又或者說她太早遇見他,時間不對,所以什麽都不一樣了。

孟思敏聽完孟靖遠的話,單手支額,惆悵地嘆口氣,“這樣你就出局了?”

“不是出局,是我從沒有進去過,也許她跟喬正諺之間還沒結束,根本容不得第三個人。而且我現在跟她談這些事情,反而有些趁虛而入的意思,反正……就是這樣,你的,明白?”孟靖遠一句話說完,迫不及待又喝了一杯酒,仿佛只有喝了那酒才能讓他說話順暢一些。

孟思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就是覺得挺可惜的,你看你們倆性格那麽合,你又那麽喜歡她,不過,”孟思敏将話鋒一轉,“她能那麽堅決地拒絕你,也算是條漢子,比拖拖拉拉的好,你呢,跟她好聚好散,這事你倆做得有格調,來,敬你一杯。”

“哎呀,哥,”孟思敏将空杯子往吧臺上一放,便拉住了孟靖遠的胳膊,“你要不是我親哥,我就嫁給你了,還有初初和徐俊什麽事呀。”

誰料孟靖遠不給面子地嫌棄地抽回了胳膊,“別侮辱我的審美觀。”

孟靖遠的毒舌還在,就說明問題不大,孟思敏受傷地哼了一聲,便上樓去了,将安靜的空間留給他。

玉初是被惡夢驚醒,夢裏喬正諺滿身是血地出現在她眼前,她拼命地喊他的名字,可是卻得不到他一點點的回應,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是那種讓她窒息的沉默。她走向他,不停地走向他,當她以為離他足夠近,可一伸手,他卻又不見了,她慌張地回頭四顧,那片空曠的黑暗中卻再也找不見任何人。有時候這種空曠的恐怖程度遠遠超過驚悚片,非體會過的人不能懂。

醒來的時候背上都是汗,雨水打着窗,噼噼啪啪不停地響,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是濕漉漉的,夾雜和浮動着讓人無法安心的成分。玉初原想去盥洗室洗澡,但最後還是放下手裏的浴袍,換了衣服出門。盡管輕手再輕腳,還是在走出大門之前被吳媽抓包,吳媽一陣大驚小怪,“大半夜的還下雨,你這是要到哪裏去?”

玉初急忙做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點兒,別叫爺爺聽見了。”說完第一句話,她的心裏已閃現一個合理的解釋,趕緊拿來應急,“我有朋友失戀了,我得去開解開解她,免得她想不開。”

“怎麽想起一出是一出,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失什麽戀?”

“這話說得也太沒人情味兒了,人家失個戀已經夠凄慘的了,你還要人家挑個好時間。”玉初一邊說,一邊趁着吳媽內疚的縫隙朝門外走去,“別讓爺爺知道,我一定趁他老人家醒來之前回到家裏。”關門的時候只聽吳媽在後面壓着嗓子喊,“這麽大雨,你怎麽去,你等等,我打電話讓小李送你。”

不過這話已經被玉初關在門後,她早已打電話将司機小李吵醒了,因為這地方太偏,而且這個時候下雨,打車畢竟太不方便,她沒想和自己過不去。

小李住得離這裏不遠,二十分鐘後便趕到,玉初一上車就威脅他不準把今晚的事情告訴任何人,還好小李是個老實人,唯有點頭答應。

這是玉初第二次進喬正諺的病房,依然是在他睡着的時候,她到達病房門口的時候,先是輕輕地開了一條門縫,見裏面除了喬正諺之外別無他人,才悄悄走了進去。?

☆、陌路(八)

? 明知道那只是一個夢,明知道是自己吓唬自己,但看着喬正諺安然無恙躺在病床上,玉初還是不由松了口氣,就在一旁的沙發上輕輕坐下。

她看着喬正諺,那張蒼白而瘦削的臉,她朝夕相處的人,明明是那麽得熟悉,可是她卻越看越覺得陌生,明明已經分開那麽久,可是卻依然會因為一個夢而令她心緒不寧。

其實她不是沒有想過孟思敏的話,也不覺得她的話有什麽不對,甚至十分認可她的那句話,每次看到孟靖遠的時候她都覺得看到希望和未來。孟靖遠是個很難讓人讨厭,容易讓人喜歡的人,如果就這樣和他相處下去,也許有一天她會愛上他,但問題是到現在為止,即便跟孟靖遠在一起,她依然會想起喬正諺,依然會夢見他,會因為他而不安。她可以自欺,卻不能欺人,尤其是欺騙一個對自己掏心掏肺的人。

原本是想着在這裏坐一會兒就走,悄悄地來,悄悄地走,不帶走一片雲彩,沒想到喬正諺突然醒了,醒來的第一眼就往她那兒看,讓她一時手足無措。他卻似以前那樣對着她笑,稀松平常地跟她打招呼,“你來了。”仿佛她在這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仿佛她每天晚上都來這裏一樣。

“嗯。”她愣愣地點點頭,好不容易才調整好心跳朝他那兒走了幾步,在他的病床邊蹲下來。細看,他不但瘦了,而且老了,下巴處冒着青青的胡渣,眉間仿佛已經有了皺紋,她又覺得難過,他總是讓她這樣難過。

喬正諺來握她的手,她本能地就将手往後一縮,眼睜睜看着喬正諺的手挺在了半空中,然後又頹然地放下。

她慢慢地将手伸進他的被子裏,就放在他的胃部,“痛不痛?”她問。

“痛。”看着她,他如實回答。

“那我給你揉揉。”手輕輕地在他的胃部撫摸着,她說,“其實我沒來過,你現在是在做夢,知道吧?”

“知道。”他配合地回答。

“那做夢就得有個做夢的樣子,你得閉着眼睛。”

喬正諺繼續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之後他就再也沒睜開眼睛,直到玉初離開,也不曉得他是睡着還是醒着。

喬正諺在醫院裏住了兩個星期,出院前一天晚上,趙琪将第二天會議上要穿的衣服送到醫院裏來。深更半夜,她一推門,他便醒了,看着她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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