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早晨,喬正諺從醫院裏出來,他穿着正裝,精神奕奕,來給他開車門的是趙琪。
“小謝呢?”
“我給他放一天假,我來當你司機不行嗎?”趙琪心情頗佳,說出的每個字都不約而同減少了重量,繞過車回了駕駛座上。
“行。”喬正諺将他的言簡意赅發揮到極致。
此後兩人一路無話,直到一通電話打破這平靜,就像晴朗天空下劈下的一道閃電。喬正諺接了電話之後就讓趙琪停車,趙琪不明所以,但她沒有聽喬正諺的,繼續往前開,“我就是擔心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我才來替小謝接你,今天的董事會太重要,我一定得把你送到公司。”
“停車,”喬正諺的語氣不容商榷,“她不見了,昨天晚上她來過醫院,但她沒回家,她爺爺說她沒回家。停車!”喬正諺加重聲音命令趙琪,沒等到停車已經伸手去開車門。
趙琪只得在路旁将車停了下來,但臉色早已陰冷下來,“你想幹什麽,我們做了多少事情才等到今天,等董事會一結束,喬氏就是你的了,你就不能理智一點嗎?”
趙琪尚未說完,就見喬正諺已推門出去,她只好下車将他硬攔下來,她握着他的雙臂,話語裏盡顯無奈,“正諺,我求你了,所有的事情都等到會議結束之後好嗎?她不會有事的,也許她昨天晚上來的時候看到我了,不高興就躲起來了。”
喬正諺掙脫開趙琪的手,“不行,你先去公司應付着,我盡快趕到。”
“喬正諺,”趙琪沖着他的背影喊了一聲,“你已經跟她離婚了,她的事情跟你還有關系嗎?要找人也輪不到你。你一邊說要跟她分道揚镳,一邊又舍不得放不下,你這樣她永遠也離不開你。”
喬正諺神色略顯遲疑,趙琪就趁熱打鐵,“你先去公司,我替你去找她,一有消息我就給你打電話,你相信我嗎?”
如果連趙琪都不能相信,那他就真的再也無人可信,最終他還是開了車去公司。
空曠的會議室裏卻只有喬啓琛一個人,臉上帶着慣常的儒雅溫和的笑意,待喬正諺在他的對面坐下之後,他便開門見山道,“我私自将會議延遲半個小時,想借這半個小時跟你好好談談。”
“談什麽?”
“談條件。”喬啓琛神色自若,卻收起了笑意。
喬正諺還來不及說話,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起一看臉色就變得蒼白如紙。喬啓琛說,“我原本還擔心她抵不過喬氏的股份,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喬正諺一手握拳,指節泛白,快步走到喬啓琛的面前就給了他一拳。那一拳打得極重,喬啓琛悶哼一聲,若不是椅背的支撐,早就倒到地上去。不過他似乎并不介意,慢條斯理地擦去唇角的血跡,将桌上的文件往喬正諺面前一推,翻開,“股份轉讓書,簽了它,我會按市價把錢轉到你的賬戶裏。還有,簽完以後我把地址給你,最好不要猶豫,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兩個小時以後,你趕不到的話,我不保證你還有機會見到她。”
“不要報警。”喬啓琛對着跑出辦公室的喬正諺的背影喊道。
玉初被綁在一個椅子上,有人用黑布蒙着她的眼睛,用膠布封住她的嘴,昨晚從醫院裏出來她就被人截來這裏。她不曉得自己此刻在哪裏,被綁了一晚上,全身發麻,僵硬,耳邊靜悄悄沒有任何聲響,咳嗽一聲都能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的回音。起初是害怕,可是時間一久,寒冷,饑餓的感覺統統湧上來,連心髒也跟着身體一塊兒麻木。
重見光明的第一眼,她看到喬正諺,先是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他将她的手腳解開,她才慢慢恢複知覺。看着他,喉嚨裏面幹澀地發不出一個音節,只是看着他。
“對不起,”他用手輕觸她的臉,他說,“對不起,初初……”
聽他如此慌張和無措的道歉,眼睛又變得酸澀起來,起初的恐懼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她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全身發抖。
“我們回家,先離開這裏。”喬正諺扶着她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背起她,眼前出現一片陰影,大門口出現三個身影,當去了一大片光亮,那光線奢侈地從他們的身軀縫隙間擠進來。
喬正諺把玉初護在身後,但玉初依然緊緊握着他的手不放。三個男人走進,喬正諺的聲音依舊沉穩有力,“我和他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們可以打電話給他。”
“你和他的事情解決了,我們的事情還沒解決。”一個男人剛開口,另一個男人就将一個手機遞到玉初面前,“沒想到你還大有來頭,一筆買賣賺兩次,值,給你家老頭打電話,交錢放人。”
玉初看喬正諺,見他點頭,就接過手機,剛來得及撥通,就聽到一個男人的慘叫聲。尚且來不及看清從門口進來,一棍子将男人打倒的人,就聽見孟靖遠熟悉的聲音傳到耳邊,“跑啊。”
孟靖遠是接到鄭老爺子的電話,才知道鄭玉初失蹤了,打她電話不接,就想到了喬正諺,原想去找喬正諺問她的下落,沒想到剛到喬氏的門口,就見他匆匆地開了車離開,他一路跟車就到了這裏。看到喬正諺的車停在這個廢棄的工廠外面,他下了車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副場面。
喬正諺一手拿着孟靖遠扔過來的棍子,一手牽着玉初往外走。三對二,畢竟是他們吃虧,那三人會打架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們得時刻護着玉初。
一陣混亂,喬正諺一直牢牢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裏,将她護在身後,她其實什麽都看不清。其中有一次喬正諺整個身子擋在她面前,緊緊地抱着她,也擋住了她的視線,只聽見喬正諺一聲悶哼,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抱了往外跑。總算成功逃離,坐上孟靖遠的車,玉初才來得及問他們有沒有受傷,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沒事。”
孟靖遠那輛性能良好的車,即便是在郊區的小路上也如履平地,只可惜開了不到一刻鐘就罷工了。
“沒油了。”孟靖遠無奈又抱歉地看着他們。
“下車,”喬正諺當機立斷,将玉初扶出車以後,對孟靖遠說,“你背她。”
孟靖遠什麽也沒說就蹲下身去,玉初看了喬正諺一眼,怕後面有人再追上來,沒有猶豫地趴在孟靖遠背上。
“沒事的,我已經報警了,他們追不上我們。”孟靖遠喘着氣對她說。
玉初向後忘,喬正諺仿佛離他們越來越遠,她朝着他喊,“正諺,你走快點呀,別讓他們追上了。”
她沒聽見喬正諺的聲音,但她看見他的口型,她知道他說了一個“好”字,然後他果然守信地加快了腳步,看他離他們越來越近,她才稍稍放心地回頭。
五分鐘,不,也許比五分鐘更短,當她回過頭來的時候,後面已經空無一人。一種窒息的恐懼鋪天蓋地湧過來,她拼命地拍打着孟靖遠地肩膀求他将她放下,可孟靖遠置若罔聞,只一味地背着她向前走。她甚至在孟靖遠的肩上狠咬了一口,他依然不肯把她放下,她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最後只大哭起來,聽在他耳裏撕心裂肺。
孟靖遠漸漸停下腳步,就那麽一點點的猶豫,玉初就掙脫他下來,不管不顧地往回走,孟靖遠只能跟在她的身後。沒走多久,她就看到沿路的血跡,一直從孟靖遠的車邊往前延伸。喬正諺和他們走了兩條路,玉初一直沿着血跡往前走,直到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也尋不到喬正諺的身影,前面的路空無一人。
一邊的太陽還未被雲層遮蓋完畢,尚且透着橙黃,另一邊就起風了,飄起細雨。路邊新出的草碧綠透亮,偶爾沾上的紅被沖刷得幹幹淨淨。?
☆、尾聲
? 喬啓琛最終在沈心南進安檢之前趕到機場,一眼從人群中搜尋到她的背影,他的腳步漸漸慢下來,竟是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心南。”
沈心南回頭,一如當年在爺爺的壽宴上第一次看到她。那時,她還是喬正諺的同學,喬正諺喊她一聲,她回頭,笑靥如花,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美,這樣好的笑容,他甚至依舊記得她手裏那杯飲料的顏色,蘋果青。
可是等到回憶抽離,再看,她的臉上已沒有半分笑意,她已經多久沒有笑過,他想不起來。
沈心南看着他,沉默不言。
喬啓琛原本想跟她說的話全被她那一臉冷然之态打回去,開始是兩個人的事情,結束卻只需單方面喊停,他們之間到此為止,她用沉默通知他。
“保重。”喬啓琛将心裏的話一縮再縮,最後只簡略成兩個字。
沈心南沒有再多看他一眼,提着行李箱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留戀與懷念。飛機起飛的時候,她看着這片離她越來越遠的土地,想起那年在喬啓琛的辦公室裏,他的臉上帶着沉穩的笑容,他說,“我可以幫你爸媽,但我是生意人,我們結婚,這是條件。”
如果當初換一個選擇,結局是否就不一樣。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真希望記憶也能被這一層一層的雲霧遮蓋起來,從此再也尋不見。
趙琪到鄭家的時候,玉初如往常每天一樣坐在陽臺上。自那天被孟靖遠帶回來之後,她常常這樣靜靜地坐在這裏,要麽不說話,一開口一定是問喬正諺的消息。可是看到趙琪,她卻遲疑着不敢問出口,沒有喬正諺的消息,至少她還可以告訴自己他活着,只是在某個她不知道的地方。
趙琪抱着一只小狗,與奶糖有七八分相似,趙琪說,“這是在你們離婚之後他領養的,也叫奶糖,現在他不在,我想讓你來養最合适。”
玉初從趙琪的手裏接過奶糖,毛絨絨軟綿綿的一團,她将它抱在懷裏,奶糖不舒服地嗚咽起來,那樣熟悉而溫暖的聲音。他以前老是愛跟奶糖較勁,每次奶糖在他的腳邊轉圈圈,他就不耐煩地蹙眉,沒有了她的協調,不曉得他們是否相處愉快,或者每天矛盾不斷。
奶糖都回來了,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如果奶糖再欺負你,我一定幫你不幫它。
兩年後
監獄門口,佟星打開車門,剛剛邁下去一只腳又收了回來,不顧身旁小謝的驚訝又關上了車門。
小謝往車窗外看,趙磊從兩扇大鐵門裏出來,朝着不遠處等待他的喬墨走去,與她擁抱,從她手裏接過了孩子。
看着那一家三口離開的背影,小謝嘆了一口氣,引來佟星一個白眼。他視若無睹,“你看你要是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了,能不能考慮考慮我,排個隊先。”
“這個嘛,”佟星做思索狀,“我還得考察考察,先從司機做起喽。”晚上約了玉初一起看電影,便将滿腹牢騷的司機打發掉了。
那晚的電影是一部愛情喜劇,兩個小時笑料不斷,佟星回頭的時候卻發現玉初淚流滿面。玉初用紙巾抹眼淚,笑着說,“太搞笑了,眼淚都笑出來了。”
出了電影院之後,小謝已經在門口等她們。佟星剛剛跟小謝打完招呼,兩個人争鋒相對後回過神來,玉初已經不在身邊。佟星循着玉初的背影跑去,走近才發現她心不在焉。佟星在她肩上輕拍一下,問,“初初,你在找什麽?”
“沒,沒什麽。”玉初跟着佟星往回走,可是卻依然頻頻回顧。
“怎麽了?”佟星也順着她的目光往後看,可後面除了熙來攘往的人群什麽也沒有。
玉初最後在人群中望了一眼,不斷地有人湧入她的視線,也不斷地有人從她的視線中消失,就像是夢境一般,回頭之後,她不會記得那裏任何一個人的面容。
她沒有告訴佟星,從電影院裏出來,她好像看見了喬正諺,她也沒有告訴佟星,在電影院裏流眼淚,只是因為電影裏的一句話:To live in hearts , we leave is not to die (只要我們住在彼此心裏,死亡也不能讓我們分離).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今天大結局了,這應該算是個開放式的結局,暫時先不寫番外了。
謝謝親們這段時間的陪伴,下一篇文我會等存夠了稿以後再發,所以還會有一段時間。如果親們還有興趣看我的文,可以點擊收藏我的專欄,下次發文你就可以第一時間看到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