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唐詩是被清晨清脆的鳥鳴給喚醒的。身下很柔軟。慵懶地動了動,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手被什麽東西緊緊抓着,微擡了身子看,宋詞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一手緊緊抓着她的手,另一只胳膊墊在臉下當枕頭,靠着床沿睡着了。

唐詩重新躺下來,心裏覺得有什麽不對勁,轉了一圈眼珠,才想起是她和宋詞調了位置了,睡覺前,躺在床上的明明是他。

那邊有吧唧嘴的聲音傳來,唐詩偏過頭,李大嘴仍舊陷在熟睡中,只是臉邊多了一只白晃晃的腳丫子。唐詩順着那只腳丫子一路尋過去,發現它的主人睡在床的另一頭,舒展了身子霸占了床的一大半,将李大嘴擠到了床邊。大概睡得還比較舒服,嘴巴翕動着,推測是夢中又在用膳。

唐詩翻身坐起來,連着的那只手帶動了身邊人,他微微動了動,眨眨眼睛,也醒了。不知道是酒勁沒消還是剛醒無力,他趴着沒動,只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望着她,像是要把她印進瞳仁裏去。唐詩有些不自然地抽出手,他“嗞”了一聲,似乎是碰到了什麽痛處。

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臂,他笑起來,臉上籠滿了清晨的陽光:“手都麻了。你昨天半夜爬到我身邊搶地盤,倒把我給踢下來了。”

“怎麽可能!”唐詩馬上反駁。

“事實擺在眼前,要不我睡得好好的,怎麽到床下來了?”

“那是……那是……”那了半天,卻那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口氣結住,轉頭找到發洩對象,準備暴力叫醒孟珊珊。

“等等,別動。”宋詞拉住她,掏出手機對準床上兩人一陣卡嚓嚓。

“幹什麽?”唐詩疑惑。

“把柄。”回答很簡潔。

唐詩想了想,覺得這是一件頗有見地頗有積極意義的事情,掏出手機也如法炮制。

拍完了,唐詩一枕頭朝孟珊珊砸過去:“起來起來,早餐端來了。”

回程是坐的宋詞的車。孟珊珊把唐詩推着坐了副駕,自己和李大嘴窩進了車後座。

李大嘴稍微有點迷茫,抱着腦袋一直苦苦思索昨晚是從哪個時間點開始,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的。

唐詩安慰他:“放心,你除了吐一回,非要在床上表演脫衣舞攔都攔不住外,沒出什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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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安慰得很到位,李大嘴瞬間在那裏篩糠:“你開玩笑呢吧。”

“沒啊,我這人很正經的,一點不喜歡跟人開玩笑。”

“你跳舞的姿勢真不怎麽好看。”孟珊珊在後面評論,“還老顯擺自己屁股後面有顆痣,非要給我們看。”

李大嘴快哭出來了:“我……我……沒痣啊?”

唐詩和孟珊珊沒回答,兩人在那裏笑得抽筋。

宋詞目視前方,好奇地問:“那我呢?我沒做什麽不該做的事吧?”

“你更厲害,抱着……”

唐詩立刻打斷孟珊珊的話:“抱着落地燈柱子一個勁兒叫親愛的,我愛你,我要娶你,擡了落地燈就要去登記。我們攔你說民政局晚上沒開門,你抱着落地燈不撒手,說沒關系,現在去民政局門口排隊,叫它趕緊把戶口本給你。”

宋詞倒挺鎮定:“不可能,這不是我的風格。”

“你是什麽風格?”

“我要抱也應該抱你啊!”宋詞大言不慚地說。

這車上還一堆人呢。若比臉皮厚,宋詞稱了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孟珊珊捂着肚子緩不過氣,用頭使勁砸李大嘴肩膀,砸了一會兒終于松動了,在痛苦中快樂地贊美宋詞:“你果然對自己的風格把握得比較深刻。”

李大嘴捂着肩膀呲牙咧嘴,遲鈍地疑惑着:“宋詞也醉了?……怎麽可能?”

這話含義有點豐富。唐詩警惕:“什麽意思?”

宋詞一臉笑:“李大嘴,做人要穩重,嗯?”

孟珊珊關鍵時刻反應機敏,側了頭問李大嘴:“宋詞酒量很大?”

李大嘴打個哈欠:“啊,我好像頭又開始暈了。”

宋詞苦于雙手開車,鞭長莫及,趕緊地安撫李大嘴:“頭暈就多休息,別說話了。”

孟珊珊左眼含秋波,右眼含桃心,再将秋波與桃心交彙成電流擊向李大嘴,俯過身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李大嘴美色當前,很給宋詞面子的猶豫了三秒,三秒過後,果斷将兄弟之情變為了自作多情,把頭伸到孟珊珊耳邊回了一句話。

兩人就這樣在後排咬起了耳朵,其間不時輔以恍然大悟的“哦”,拖長尾音的“啊”,洞曉先機的“嗯”……

唐詩憋得慌,瞪着宋詞減壓。

宋詞滿臉無辜地朝她笑一下,緊接着轉過頭去,忙不疊勾勒着“我很遵守交通規則,我在認真開車”的意境。

在明珠小區下了車,剛進樓道,就聽到身後傳來李大嘴的一聲悶哼。回過頭,兩人站在車旁,一人滿臉笑容,一人強作笑容,勾肩搭背好一幅哥倆好美景圖。孟珊珊走回幾步,插着腰對宋詞說:“李大嘴現在是我的人,你欺負他就是欺負我,欺負我就是欺負詩詩,欺負詩詩……後果你自個兒估摸估摸。”

“放心放心,怎麽敢呢。”宋詞點頭哈腰,再對李大嘴說,“嫁出去的大嘴潑出去的水,果然是睡了一張床就成別人的人了。”

孟珊珊不理他,昂首闊步地走回樓道。進了門之後,才憂郁地對唐詩說:“你家宋詞太黑了,欺負你都跟家常便飯似的,我家大嘴怎麽鬥得過他。”

唐詩張口正要問,孟珊珊擺擺手說:“他以前生日,一圈人喝他都沒把他喝倒,李大嘴初步估計最少一斤半的酒量,你覺得昨天他喝的一杯白酒幾瓶啤酒能倒麽?”

“不行,我得給李大嘴打個電話去。”孟珊珊說完拿着手機沖進了房間。

“一斤半?”唐詩重複一遍。這麽說昨天晚上他都是裝的?!她突然想起開局前他眼中那詭異笑意,渾身一個哆嗦,這人太腹黑了!

本來唐詩以為,腹黑的人在智商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當星期一早上跨進雜志社,看到公告欄上新貼出的公告時,唐詩誠懇地承認,自己錯了,原來,還是有那麽一些特例,一邊算計着別人,一邊弱着智。

公告欄上醒目的幾行字:

關于對《員工守則》進行修訂補充征求意見的通知

全體員工:

《員工守則》發布至今已有五年時間,根據本社實際情況、各員工和各部門的意見反饋,拟對部分條款進行修訂補充(如下表),現廣泛征求意見,請各部門負責人七日內将意見形成彙總材料,交人力資源部。

然後是一張表格,有修改考勤制度相關條款的,有提高獎勵工資執行标準的。看到最後一條修訂內容時,唐詩知道宋詞費這麽大勁是幹啥了:第三章第五條“雜志社內部員工間禁止談戀愛”,修改情況為“取消”。

唐詩想起在溫泉池裏自己對宋詞說的一番話,告訴他領導與群衆之間不要有情感緋聞,宋詞當時看起來想通了,唐詩現在才知道,他原來是這麽想通的。

社裏的民情比較振奮。振奮的具體表現形式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衆普遍認為新社長有思想有魄力,幾處修訂符合民心切合實際,能夠遇上這麽一位好領導,作為群衆一定要對他特別特別擁護。于是,宋社長上午到編輯部來轉悠的時候,群衆們紛紛投入到特別特別忙碌的工作狀态,鍵盤敲得啪啪響,紙張翻得嘩嘩響,電話撥得嘟嘟響。

宋社長不辭勞苦地在幾個欄目間晃,向幾位負責人問了問近期工作思路,不經意間晃到唐詩桌旁,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再不經意地抽樣咨詢到員工唐詩身上:“你對這次《員工守則》修訂工作有什麽意見嗎?”

“沒有,很好。”小員工唐詩回答得咬牙切齒。

宋社長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

一部分未婚女員工由于對修訂工作思考得過于深入,中午在二樓餐廳吃飯時,膽大的便搶先占據了宋詞身旁的位置。唐詩隔了兩桌冷眼旁觀,一餐飯不知為什麽吃得無滋無味。

還餐盤時,孟珊珊突然擡了聲音對她說:“我一個同事邀我周三晚上參加一個六人相親活動,還差一個女孩,你和我一起去吧。”

唐詩左右望了望,低了聲:“相親的事咱能小點聲說麽?”

孟珊珊依然保持高音量:“可以啊?那好,我回頭告訴她。”

唐詩滿頭霧水,這孩子唱哪出呢?出了餐廳,孟珊珊拉她到樓下散步,抽風抽得半天說不出話,緩了好一陣,對她比出個剪刀手:“小樣的,我就不信女俠我拿他沒辦法。”

“女俠你什麽時候開始行走江湖的?”唐詩請教。

“宋詞昨天還是欺負我家大嘴了,晚上把他拉到夜市,又把他灌醉一回。李大嘴上午給我打電話,還說他滿嘴酒氣頭暈眼花。”孟珊珊憤憤,“哼,我只好對你下手了。”

作為被下手的對象,唐詩在展開激烈的思想鬥争,該誇她呢還是該扁她呢?

“他剛才就跟在你後面,我那話是特意說給他聽的。”孟珊珊得瑟,“你沒看他臉,臭得跟臭豆腐似的,想想我就開心。”

“所以相親的事,你是随口編的?”

“當然是真的。我同事上個星期就說過這話,我當時答應她了。”孟珊珊強調,“我那時是秉着廣泛搜羅帥哥的原則,答應她的。今天上午跟李大嘴通完電話後,我特意跑去找她,問她能不能增加一個名額,然後就搞定了。”

“等等。”唐詩突然反應過來,“你也去?你家李大嘴同意麽?”

孟珊珊矜持地笑笑:“我這不是之前答應人家的麽,做人要誠信。”

唐詩作嘔吐狀。

“好了好了,順便看看有沒有帥哥不行麽?李大嘴又沒跟我告白,我得給他制造點緊張感。”孟珊珊拍拍唐詩,“周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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