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
新一年的第一個工作日,人們還沉浸在新年的歡樂中,叽叽喳喳說說笑笑,互道新年祝福,互訴新年見聞。
員工大會九點半召開。九點一刻開始,人們已經陸陸續續往十五樓會議室來。唐詩端着茶杯,抱着記錄本走進會議室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坐在第二排的陸美婷朝她直招手,唐詩趕緊颠颠地奔過去。小雪也在,兩人臉上打印着“我要八卦”四個大字,神秘兮兮地用氣聲咨詢:“咱們社長出大事了知道不?”
唐詩吓一跳:“什麽大事?白癡了還是神經了?”
陸美婷推她一把,嗔道:“瞎說什麽呢……你天天跟在社長身邊,聽說他有女朋友了沒?”
“……沒、沒有啊……”低垂了眉眼,擰開杯蓋喝茶。
小雪湊過臉來:“我表姐在總部那邊,她剛才告訴我,總部都在悄悄傳,昨天太子爺在咱們這裏開會,辦公室居然藏了個女人。”
唐詩剛送到嘴裏的一口茶噴出來,水沫子揚了小雪一臉。
小雪默默地從随身小包裏抽了張紙巾擦擦擦。
陸美婷補上:“吃驚吧?吃驚吧!我跟你說,我也吃驚得要命呢。哎,你說你這內奸怎麽當的,這麽重要的信息怎麽不向我們彙報,白把你安插在社長身邊了。”
唐詩嗫嚅:“那個……我……我沒發現……”
“從今兒個開始留意着啊。”陸美婷拍拍她的手安慰,“沒事,總有些小疏忽,以後注意。咱得搞清楚太子爺落誰手裏了,好不好對付。”
“你要對付她?”唐詩試探。
“當然了,咱得知道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拍馬屁不能拍到馬腿上。”
“你不是喜歡社長嗎?”
“是喜歡啊,可我知道沒戲,報仇也沒用,還是轉行拍馬屁比較實在。”
唐詩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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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大樓裏想當皇妃的人多了去了,有人找她麻煩的,不差我一個。”陸美婷嬉笑。
唐詩默。姐姐,不帶這麽逗人玩的。
一旁小雪擦幹淨臉,還想問什麽,社長、總編一幹人等正從門口處走進來,當先一人一身西裝,領帶齊整,皮鞋锃亮,那叫一個人模狗樣。唐詩趕緊截斷小雪:“那個,開會了開會了。”
會議無非說些新年祝福、鼓舞士氣的話,再次解釋了一下今年為什麽提前收假,然後就是安排布置目前最緊要的游園會工作。唐詩一邊聽會一邊思索,啊原來這期雜志賣這麽好啊,銷量翻了三番,那游園會是不是要爆滿?我最近會不會很辛苦啊,那麽多河燈要收拾?她們要是真找我報仇怎麽辦?要是在我包裏塞青蛙塞死老鼠怎麽辦?啊,萬一要是趁黑用麻袋把我罩住用打狗棒一通亂打怎麽辦?呸呸,我又不是狗。萬一一個失手把我破了相我還怎麽嫁人啊……
深刻的思索狀态被陸美婷打破,唐詩揉着頭頂剛剛挨了暴栗的地方,委屈地說:“別打我臉我還要留着嫁人呢……”眼睛一轉,發現周圍的人都在陸續撤離。
陸美婷瞪大眼睛:“我打的是你的頭,你這孩子聽會聽傻了吧?會都散了還一臉虔誠地盯着主席臺幹什麽?”
唐詩讪讪地站起來:“哦……”
一邊往外走,陸美婷一邊交待:“放機靈點啊,有什麽消息盡早彙報。啊啊啊,好奇死我了。”
唐詩點頭:“……一定一定。”
回到辦公室,剛坐下,某人進來擺造型,一手扶桌,一手叉兜,暗示自己帥得一塌糊塗。“你今天幹嘛看我看得那麽深情,眼睛都不眨一下,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那人說,整張臉上可找不出一絲能夠注釋“不好意思”四個字的表情。
“我看你了嗎?”唐詩疑惑。
“當然看了,而且一直在看我,整整半個小時都沒轉下腦袋。”
“哦,原來你一直在看我啊。”
宋詞噎住,幾秒後調整過來,總結:“那句唐詩怎麽說的,相看兩不厭,贊美的就是我們啊。這可是唐詩說的。”在唐詩兩個字上,分外加重了語氣。
唐詩有氣無力地朝他揮揮手:“拜拜了您吶,俺們河燈組馬上要開小組會了。”
和顧安然擠在一起,認真聽組長安排游園會當天的具體分工。組長是美編組的大劉,從接到這項任務開始,大劉一直處于一種長久被壓迫被使喚今兒終于有三位下屬可以供其領導使喚的亢奮狀态。講完分工後,大劉覺得還有必要強調一下河燈工作的重要意義。唐詩顧安然覺得這個必要實在是太沒有必要了,倒是分小小組讨論更為必要。兩人便低了頭用大于20分貝低于30分貝的音量研讨采用何種方式截留河燈放家裏玩,并深入磋商了截留之後的數目分配方案。方案敲定後,顧安然開始咨詢關于社長辦公室藏了一個身穿比基尼的嬌滴滴的女人的問題,問唐詩是否有所耳聞。
唐詩吓一跳,問她:“穿比基尼?這冬天啊……”
顧安然鄙視:“社長辦公室有空調好吧,四季如春。聽說那女人長得很勾魂攝魄,當着人的面就和社長摟摟抱抱的。”
唐詩試圖分析這件事情的明顯不合理性:“不會吧?就算當着人的面和社長摟抱,難道還能當着人的面不游泳不跳水卻穿個比基尼?”
“那也沒什麽不可能的,總部那邊有人親眼所見,眼見為實啊。現在咱們雜志社的女人們都已經傳遍了,估計很快大樓裏的女人們也差不多該知道了。”
唐詩掏出紙巾擦汗,嘀咕:“大家夥兒也都是土生土長的中國孩子,中國孩子從小就玩的傳話游戲,還是沒見什麽長進啊。”
“這麽重要的會議,你們,你們為什麽不聽?”大劉顫顫地指向兩人的方向。
唐詩顧安然同時擡起頭。唐詩滿臉嚴肅,一本正經地表态:“劉組長,我們覺得您的指示實在是太重要了,商量是拿筆記下來好呢還是拿錄音筆錄下來好呢,這不還沒商量好呢,您就講這麽多了。要不,您重新再揮發一遍?”
大劉咬牙切齒:“我又不是氣體。”
緊接着哭喪了臉:“妹妹,唐大妹妹,哥哥我好容易當回領導,你就不能配合點啊?”
會議于是在河燈組組員們一片掏心掏肺的笑聲中,順利閉幕。
一天忙忙碌碌,下午下班前,唐詩将腦袋探進社長辦公室,眼睛掃一圈正向社長大人彙報事情的兩位部門負責人,猶豫是打個招呼下班好呢還是直接走人好呢。剛準備将頭縮回來,一直托腮坐在沙發上,邊聽彙報邊盯着手中資料看的那人輕輕一句:“詩詩,馬上就好,在辦公室等我。”便繼續轉入資料中。
這聲含了點溫柔的“詩詩”,讓兩位部長明顯一愣。唐詩石了一把,立即化開,擺上職業式的微笑:“好的,社長,剩下的文件我整理好了就送過來。”
帶上門,臉上的微笑即刻消失不見:您倒是真不在乎,我可不想變成衆矢之的。
在電腦上掃了幾回雷,回回被炸得人仰馬翻,正心浮氣躁地扔掉鼠标,社長大人提了包走進來,淡淡笑道:“你就是這麽整理文件的?”
她有些氣惱地看了他一眼:“在別人面前,咱們能保持純潔的上下級關系麽?”
他認真思索了一下,問:“我一直覺得咱們的關系挺純潔呀?你是說現在開始,人前純潔純潔就行,人後就不用那麽純潔了?”
“你小學語文是自學成材的麽?”
他微眯了眼笑起來,唇角的弧度分外迷人:“好了,你怕什麽,員工守則第三章第五條不是已經明令取消了。”
“現在不是規則的事,人言可畏你不知道啊,我怕被人打擊報複。”
他再想了想,點頭:“哦,我知道了。”
唐詩狐疑地看看他,他那表情真是知道了麽?怎麽依然感覺這麽不靠譜呢?
回到明珠小區公寓裏,唐詩才明白,人言從來不是最可畏的,最可畏的是專門收集人言的地方,譬如BBS論壇。
進門的時候,孟珊珊正跪坐在茶幾前,左手在茶幾上一大堆花生殼裏掏摸還沒有被吃的整顆花生,右手間或滑一下鼠标滑輪,兩眼則精光閃閃地盯着筆記本電腦屏幕。好容易摸到一粒,送到嘴邊咬開殼,将米粒卷入口中,嘎嘣咬碎,再将殼扔回茶幾,左手繼續掏摸。伴随着一氣呵成的動作,嘴裏在常規的咀嚼聲外,相繼發出“啧啧”、“啊啊”、“哈哈”的配音。
唐詩搖頭,喊:“孟珊珊,一會兒請自動把茶幾、地面收拾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孟珊珊扭頭看到正彎腰換鞋的兩人,興奮招手:“快來來,看看你們倆被抓奸的現場播報。”
兩人對視一眼,走過去。孟珊珊主動讓出散落了若幹花生殼的地面位置,拍打拍打軟墊,熱情地拉唐詩坐下,開始隆重介紹:“這是我們網站BBS論壇特設的一個內部區,成員全是自己人,你們雜志和樓下那幫搞印刷的好多人也加進來了,今天可真是熱鬧死了。”
唐詩宋詞湊了腦袋看過去。
網頁上還在不停刷新。
我是神經我怕誰:聽說他們進去的時候,見到一個比基尼女郎,身材那叫一個火辣,咱們太子爺正跟她抱成一團,比基尼女郎兩手攀着太子爺脖子,一條腿勾在太子爺腰上,場面勁爆得不得了……
如夢小令:無圖無真相。
掩耳盜鈴兒響叮當:咱太子爺平時看着挺正經的啊,沒想到也這麽熱情如火。
我是神經我怕誰:誰進太子爺辦公室敢帶着相機拍照啊,無圖真相在。
不求佛:那女人是誰?是大樓裏的麽?
菜根譚:那套比基尼聽說是LV的限量版,一套的價格可以給你買部小車,求我求我,稍後可以考慮上圖。
吃貓的魚:跪求。
老子吃飯不用碗:LV不是賣包的嗎?
如夢小令: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
聽見的風景:逆天啊,當時進去的居然有人敢冒死拍圖?
Leysli:自1854年以來,代代相傳至今的路易威登,以卓越品質、傑出創意和精湛工藝成為時尚旅行藝術的象征。産品包括手提包,旅行用品,小型皮具,配飾,鞋履,成衣,腕表,高級珠寶及個性化訂制服務等。
灰化肥發揮會發黑:針孔攝像機多了去了,萬事皆有可能。
Leysli:針孔攝像機,即超微型攝像機。它的拍攝孔徑确實只有針孔一般的大小,而攝像頭的大小則大概有一元硬幣那麽大。
吃貓的魚:難道進去之前就知道有畫面,提前佩帶了針孔攝像機?
Leysli:攝像頭在使用中正确的移動方法應該是上下移動靠手,左右移動靠胸,,一般左右移動的尺度1公分即可解決問題。
灰化肥發揮會發黑:那個Leysli再百度把它拖出去砍了。
Leysli:針孔攝像機使用的鏡頭有魚眼鏡頭、平面鏡頭和錐形鏡頭三種;使用的感光元件有電荷耦合元件(Charge Coupled Device,CCD)和互補性氧化金屬半導體plementary Metal-Oxide Semiconductor,CMOS)兩種;如果按照數據傳輸方式來分類的話,可以分成無線攝像機和有線攝像機兩類。
聽見的風景:砍,砍傷砍死砍殘。
如夢小令:砍成腦震蕩砍成神經病。
我是神經我怕誰:誰?誰在叫我?
不求佛:那女人是誰?是大樓裏的麽?
不求佛:那女人是誰?是大樓裏的麽?
誓中五百萬:說好的上圖呢?
菜根譚:上圖。
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上當。
如夢小令: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上當……
吃貓的魚:抗議!我們要的不是LV比基尼圖,要的是當日比基尼女郎圖。
菜根譚:你好邪惡。
吃貓的魚:……你想多了……
憑欄臨風:聽說來的人太多,太子爺十分溫柔地把比基尼女郎抱起來,含情脈脈愛意綿綿,送到隔壁一間金屋內,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才出來。出來的時候滿面紅光,精神煥發,神清氣爽。
誓中五百萬:哇,好激烈。
不求佛:那女人是誰?是大樓裏的麽?
灰化肥發揮會發黑:太子爺來了,肅靜肅靜。
我是神經我怕誰:把樓上的拖出去砍了。
敲門聲。孟珊珊跳出去開門,李大嘴拎着一大包零食走進來。見到唐宋二人,笑得嘴咧到了耳朵根:“早就跟你們說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看看,被人民群衆都人肉出來了不是?”
“你什麽時候死回來的?怎麽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早給你發短信了,你昨天動靜那麽大,哪有時間管我。”李大嘴笑得一臉奸詐,再轉向唐詩,“嫂子,要不你們直接公告天下得了,省得別人猜來猜去的。”
孟珊珊拆開一包薯條邊啃邊盯着屏幕,一疊連聲喊:“看啊看啊,已經有人爆料,說比基尼女郎是太子爺隐藏的未婚妻,兩人高中一個學校的,青梅竹馬。”
唐詩盯向宋詞,柔了聲問:“比基尼?金屋?未婚妻?”
宋詞伸出三根指頭指着天花板:“真冤枉死了,我什麽都沒幹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