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

萬衆期待的游園會,終于在這個美麗的情人節款款而來。從早晨開始,唐詩就忙得腳不沾地。先是将河燈裝車,運往公園大門一側的一間大辦公室,和同事一起清點數目,确認沒有問題了,再将提前準備好的兩家公司宣傳冊、游園會分區示意圖等與河燈一起裝袋入箱,将其中一部分搬到設在公園門口的接待處,準備發放給參與的游客,另一部分則整齊碼放在辦公室內,準備後續補給。

河燈組就四個人,包括大劉組長在內的兩位男士承擔了搬運任務,唐詩與顧安然則留在屋裏,碼放剩餘的紙箱。順牆根的第一、二層完工後,唐詩目測了一下顧安然的小身板,果斷決定由她站地面當一傳手,自己站梯上當二傳手。雖然是大冬天,脫得只剩一件襯衣,唐詩身上的汗珠卻沒有幹過,一滴一滴和着浮塵調成了薄薄的灰泥。

大劉進來搬箱的間隙,瞅見站在梯上使力的唐詩,忍不住說:“妹妹你可小心點,要不你們先放放,回頭我們再搬,屋裏的不急,堆着也沒關系。”

唐詩碼好一個,擦擦汗,額上又加了一道淺黑的印子,展顏一笑道:“沒事,我強壯着呢。”

大劉搖搖頭,再說了句小心,就又搬起箱子出了門。

顧安然開玩笑:“沒想到咱們大劉也挺憐香惜玉。”

“你那才叫香玉。”唐詩指指她,再指指自己,“我是女漢子。”

話音才落,腳下一滑,整個人張牙舞爪從梯上栽下來,結結實實一聲悶響。

顧安然還沒反應過來,門外沖進一個人,幾步跨到唐詩面前,伸手輕觸她的肩背,聲音裏含着焦急:“傷哪兒了,這裏痛不痛?”

唐詩呲牙咧嘴:“不……痛。”

那人于是小心将她扶起坐在地上,又用手去觸碰她的兩條腿,觸到左腳腳踝的時候,唐詩抽着氣道:“有、有點痛。”

那人便輕輕卷起她的褲腿,察看一番,自言自語道:“應該是崴了一下,好像不是太嚴重。”

回頭對顧安然道:“我剛看到公園管理處誰的桌上好像放着瓶雲南白藥噴劑,你去借來用一下。”

顧安然陷入混亂狀态中尚未複原,直到那人皺起眉頭,稍有不耐地“嗯?”了一聲,才慌忙站起來向外跑,邊跑邊說:“我這就去,社長。”

宋詞再掏出手機,對着話筒簡單描述了一下現狀,請裏面的人過來一趟,唐詩出聲阻攔,剛哼出聲,被他直接用一根手指按住嘴唇。

挂了電話他脫去她左腳鞋襪,也坐到地上,将她那只腳放到自己大腿上,同時訓她:“活該,你是女漢子,怎麽不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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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本想埋怨他不該興師動衆,聽到這話卻又撲哧笑了:“你還聽牆角呀?”

他鄙視:“我沒那閑心,進來之前剛好聽到。”

“摔的是我,你臉這麽臭幹什麽。”

“我是擔心你跟我報工傷,要休假要醫藥費。”

“啊,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真的傷得很重。醫藥費最多能報多少?”

宋詞不輕不重地在她傷處捏一下,滿意地聽到她“滋”的一聲:“不是挺能耐的嗎?怎麽,這回傷重不治了?”

“有醫藥費幹嘛不要,我又不傻,我因公負傷最光榮。”

“小時候怎麽就那麽純潔無暇?受了傷從來都說沒事。現在倒一身銅臭味。”

“你怎麽知道我小時候受了傷說沒事?我從來是有痛喊痛有仇報仇的好不好……”

那人寵溺地笑笑,刮下她的鼻子:“是,你快意恩仇,看看我們的女俠臉都成什麽樣了。”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手絹,幫她擦臉上的黑印。

顧安然舉着半瓶雲南白藥氣霧劑從外面沖進來,沖到兩人面前時剎住,有些艱難地朝坐在地上的宋詞伸出手去:“社長,這,借到了。”

宋詞雲淡風清地将手絹裝回,接了藥瓶,對着唐詩的腳脖子噴,有藥水滑下來,流到他的褲子上,他渾然不覺。

唐詩幹笑一聲,推他:“那個,社長,我自己來。”

他眼皮都沒擡下,趕蒼蠅似的趕開她的手。

門外又進來兩人,這回是搬運工二人組,同顧安然一樣,齊齊被雷劈中。大劉被劈得比較焦糊,脖子扭向唐詩這邊,膝蓋撞到了紙箱角上,慢了二秒才抱起腿無聲做痛苦狀。

唐詩這回堅決按住宋詞的手:“社長,我知道您特別體恤員工,我真的就崴一下而已,沒事,您看,已經好了。”說完掙紮着站起來,原地跳一下,證明“已經好了”,跳完卻握住了拳頭,指甲掐進肉裏,深深的。

宋大社長瞟她一眼,冷冷上前将她抱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再不急不緩地說:“在這兒等着,戴醫生應該就要到了,我出去看一下。”

他前腳離開,這邊三人後腳就把她圍了,大劉将屈起的那條腿無聲地放下,顫抖着問:“咋,這是鬧哪樣?”

“咱社長……想非禮你?”顧安然緊跟,完了大概覺得這詞用得不太恰當,又改口,“看上你了?”

唐詩正色道:“別瞎說,讓社長聽見了該生氣了。咱社長一向作風親民,對每個員工都這麽好。”

大劉不信:“我要摔了他也這麽對我?”

一直在旁沒發言的小李瞅瞅他,說:“不能吧,你長成這模樣,社長他也為難啊。”

大劉臉紅脖子粗:“我怎麽了,我模樣怎麽了……”

另三人沒心沒肺地笑起來。

大劉指着他們:“你們,你們太不把我這個領導放在眼裏了。”

話說完,更引來三人一陣大笑。

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宋詞領着一戴眼鏡的中年男子走進來,邊走邊說:“戴醫生,情況特殊,要不我也不想打擾你。”

再指着唐詩道:“就是她,你看看左腳。”

那男子蹲下身來,仔細檢查過後道:“踝關節輕微扭傷,不要緊,24小時內冷敷,24小時外熱敷,不需要特別處理,注意休息就行了。我剛聽你介紹,已經帶了冰袋過來。”

說完從随身藥箱裏取出遞給宋詞,再笑笑說:“別擔心,看你急成這樣。”

宋詞道了謝,将他送出門,再轉身說:“你們這邊也差不多了,詩詩我帶走,晚上發放河燈的時候,你們三人應該夠了吧?”

大劉組長又慢了兩拍才意識到社長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同時在向自己征求意見,連連表态:“夠、夠、夠極了。”

“好的,謝謝!”宋大社長笑得春風和煦,再對身旁的人說,“是抱着你走還是背着你走比較好?”

唐詩想從走還是不走這個選項開始抵抗來着,心內默默計較了一番,最後決定從更換人選來切入:“讓顧安然扶我走。”

完了狗血的加上一句:“社長您真是體恤下情,我們普通小職員真的感到特別榮幸。”

宋大社長深深看她一眼,直接将她打橫抱起出了門。前往公園裏的員工休息室只有五分鐘路程,此過程中唐詩一口氣快憋死過去,坐上沙發後第一件就是盤算這事到底怎麽圓才能圓得滴水不漏,打了半天腹稿仍是不得要領,最後對着在旁用冰袋給她冷敷的人大喊:“宋詞,我跟你沒完!”

那人擡頭,一臉陽光燦爛:“好,正巧我也這麽打算的。”

看她氣咻咻,他越發開懷,眼睛嘴角都是笑,然後用醫用膠帶将冰袋松松纏在她腳踝處,再站起身說:“我還得去各處看看,半小時後沒回來你要記得把冰袋取下來。不要亂動,就這兒玩玩手機休息着。”

外面是有些嘈雜的人聲、腳步聲,屋內卻安靜得很。百無聊賴的唐詩開始拿桌子上他剛留下的蘋果洩憤,用小刀将一個蘋果紮了七個眼後,感覺有人在門外探頭探腦,仔細看,卻是顧安然。唐詩倏地挺直了脊背,磕巴着問:“安,安然,怎麽了?”

顧安然走進來,手裏拿着她先前脫下的毛衣和外套,小心翼翼地問:“這是社長打電話讓我送過來的,他……沒在啊?”

唐詩點頭:“剛出去了。”

顧安然于是三兩步蹦到沙發前,眼裏閃着興奮:“現在沒別人,我能認真問你個問題不?”

唐詩拿起毛衣往身上套,邊套邊含含糊糊地說:“什麽?”

“你和社長,到底什麽關系?”

半天沒聽到回答,顧安然猜測:“社長是不是在追你?別跟我說不是啊。唉,大劉他們又不在,你告訴我又沒關系……唉,我說你穿個毛衣怎麽這麽費勁,不嫌裏面悶啊?”說完一把扯住毛衣下擺往下拉,然後嚷嚷:“看看,我說吧,臉這麽紅,悶壞了吧!”

唐詩順竿爬:“真的,我怎麽……突然覺得頭有點暈?”

顧安然摸摸她的額頭:“是不是剛才摔的?”

“可能是吧,啊,不行了,我要在這眯一會兒。”

“好好,那你歇着。”顧安然站起身來,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回頭,“要不要我跟社長打個電話?”

唐詩連忙擺手:“沒事沒事。”

晚飯前,捆紮好的盒飯送了進來,陸續有各小組的人前來領取,也有人過來這邊吃飯。宋詞領了兩份,坐到她身旁,把自己飯盒裏的牛肉往她那邊夾。在她輕輕挪了兩回屁股、側了三回身子、壓了四回盒蓋後,壓了聲對她說:“沒用,別人早注意到了,還是乖乖吃吧。”

唐詩微擡了眉眼打量,發現幾顆同時默契低下的頭顱,偏一偏腦袋,又撞上幾道迅速躲閃的目光,心下嘆了口氣,問宋詞:“你打算今天晚上BBS論壇的主題貼由‘太子爺與比基尼女郎肉搏戰’改為‘太子爺與女秘書二三事’?”

宋詞笑得白牙森森:“要不改為‘太子爺與女秘書之口水飯’?”

唐詩将頭埋入飯盒中刻苦用功。

他偏要在她耳邊哈氣:“好好吃,吃完大爺帶你逛園子去。”

那口氣,就像是本大爺準備帶你逛窯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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