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
接下來的兩天,當真是玩得盡興,何園、大明寺、漢陵苑等等,每天的行程排得滿滿當當。當然,晚上的“行程”也滿當,她被他折騰得幾乎要惱了,忍不住抱怨:“有完沒完。”
他總是觍着臉笑:“就完就完。”照舊我行我素。
到了該退房的那天早上,她正在洗臉臺邊刷牙,他從背後摟住她,問:“要不,我們還在這邊玩兩天?”
她含着一嘴的牙膏沫子,不緊不慢地吐出來,回答:“咱翹班時間不能太長……”
他語塞,過會兒在她腰上使勁掐一把,悶悶道:“我就喜歡出爾反爾。”
她笑,一邊擦臉一邊說:“別啊,你的座右銘是做人要誠信,你忘了?”
他瞪她半天:“你把我的話都錄着音呢?”
她擡起一只手,指指腦袋:“別的不行,就記憶力好。”
他将臉埋入她的肩窩,喊:“啊啊啊啊……”
還是如期返程,生活又步入了正軌。
不過,當唐詩突然發現這正軌不知什麽時候悄悄發生了偏移時,時間已是一個半月之後。
那天開例會,半途中,唐詩見身邊的顧安然面色慘白,手一直按着小腹,便壓低聲問她:“怎麽了,生病了?”
顧安然将腦袋斜過來一點,也低了聲回答:“倒黴,痛經。”
唐詩起身裝作去衛生間,卻拐進辦公室,在櫃子裏面翻半天,搜出熱水袋,灌好熱水,再用個黑塑料袋罩在外面,拎進了會議室。回到位子上坐下,将熱水袋抽出來,塞到顧安然懷裏,悄聲說:“捂着。”
顧安然感激地笑笑,将熱水袋壓在腹部。
繼續聽會,不時往筆記本上寫一寫。但聽着寫着,突然就遲緩了下來,腦子裏仿佛有道雷狠狠劈過,一時間心竟像是從冰水裏撈起:那位該來的客人,是多久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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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回憶上次光臨的日期,再顫顫地打開手機日歷算天數,剛從冰水裏撈起的心,又忽地丢進了油鍋裏炸,瞬間便焦糊了。
再次站起身來,有些失魂落魄地向外走。主席臺上的那人看了看她,眼眯一下,微微皺皺眉頭。而她絲毫沒有察覺到,只是有些踉跄地推開門,走到電梯前,拼命按下行按鈕。
門開了,一步跨進去,按下數字7,再拼命按關門鍵。手機這時響起來,機械地滑動屏幕,上面出現了一行字:不舒服嗎?臉色這麽難看?
沒有回複,直接按滅屏幕,眼睛只盯着電梯顯示屏上不斷變幻的數字。
叮的一響,7層到了,又機械地跨出去,走到孟珊珊的桌子旁。
孟珊珊正在鍵盤上忙着敲敲打打,猛然見到她,吓一跳,拍拍胸口:“親愛的,這是改走恐怖路線了麽?”
仔細看看她發白的臉色,這才站起來,有些焦急地問:“怎麽了?”
“我……”只吐了半個字,竟有些哽咽,說不下去。
孟珊珊左右瞧瞧,走到他們組長面前說了幾句什麽,再回來牽起唐詩的手,将她拉到走廊一角:“到底出什麽事了?”
唐詩憋半天,憋出一句:“珊珊,我……我死好了。”
孟珊珊瞪大眼睛:“你得絕症了?不是吧,這玩意兒這麽高尚你哪兒配啊?”
“我……大概是……懷孕了。”聲音低不可聞。
孟珊珊愣了幾秒,過會兒哧的一聲,先是跑慢氣,再是氣門芯猛然被抽,最後整條輪胎在地上蛇舞。
“你……”唐詩漲紅了臉,“你還笑得出來!”
孟珊珊仍然一抽一抽:“我、我有幹兒子了,我怎麽笑不出來……”
看唐詩真快哭了,才盡力憋住:“那個,你确定了?跟那位肇事者說了沒有?”
唐詩絞着手:“我還沒測,就一次沒注意,我想應該沒事的,可是……”
“我倒,那還磨蹭什麽,趕緊去買啊。”話說得急,可眼裏熠熠的光彩只是準确诠釋着五個字——我想看好戲。
唐詩嚅嚅:“丢臉死了……”
“弄出人命是一件多麽偉大的事情,丢個P的臉啊。”孟珊珊反駁,瞄瞄唐詩臉色,繼續道,“好了好了,我臉部神經麻痹,我去幫你買。”
半小時後,唐詩捏着兩條紅杠,在辦公室裏坐着發呆。孟珊珊一臉的興奮,在她耳邊叨叨:“說說,什麽時候的事?我說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吧,這麽關注着你的進展,你還是背着我出軌了。出就出吧,關鍵得讓我知道時間地點具體情況啊,你無情地抛棄了我,愣在我們之間發展出個第三者,我得知道這小東西的來歷吧。”
唐詩聽不進她的胡言亂語,自顧自地說:“我們家就沒出過這麽沒臉沒皮的事,我爸媽非打死我不可。”
“有什麽呀,現在都是上車刷卡,有幾個人站在車下面把卡刷了再上車的?那得多長的胳膊啊,是嚴重違反自然規律的事情,要堅決摒棄。”
“哎,你快下去吧,讓我靜靜。”
“什麽人啊,利用完我就想把我一腳蹬了,我還得跟孩兒他爸讨個說法呢。”
“你溜這麽久你們組長不生氣?”
“沒事,你剛不是見我跟他請假了嗎?他知道我跟你什麽關系,也知道你和孩兒他爸什麽關系,都說狗仗人勢,有孩兒他爸在我後面撐腰呢,放心,他不敢把我怎麽樣。”
饒是唐詩一臉悲慘,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笑出來。
孟珊珊見她忽然笑了,更加眉飛色舞,正要深挖新聞線索,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一見來人,孟珊珊分外激動:“孩兒他爸!”
那人怔住,問詢的目光轉向唐詩,見她低頭避開他的目光,便又轉向邊上那位眼放綠光的觀衆。
觀衆很有領悟力,從唐詩手中搶過一樣東西塞到他手裏。
看完手上的東西,孩兒他爸很淡定地對觀衆說:“那個,我能不能單獨跟她談談,改天請你和李大嘴吃飯。”
觀衆表示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擇日不如撞日,最好定在今晚,同時也可以詳細了解一下事情進展情況,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就這一問題進行深入磋商,幫忙出出主意。
孩兒他爸看看觀衆無比積極熱忱的目光,點頭表示認可。觀衆這才興高采烈地離場,走廊裏傳來她抖擻的聲音:“李大嘴,告訴你個驚天大新聞……”
辦公室裏的兩人對視一眼,無奈地笑着搖搖頭,宋詞走過幾步,關上門。
回到她身前,他再次拿起那根小棒看了看,眼中漫上一層得意:“這就是傳說中的一擊即中?”
她的臉先是一紅,緊接着由紅轉白,不說話,只是絞着手看他。
“你……不高興?”他觀察着她的臉色。
這話說的,她倒不知道自己憑哪一點要高興。
“我爸媽都還不知道我在跟你交往,就出了這事,他們最好面子了,你覺得我應該高興?”語氣裏有明顯的愠怒。
他聲音低了一點,有些失望的意思:“……我挺高興的……”
她心情更加煩躁了起來,話語也變得尖刻:“肚子大的是我,別人指指戳戳的也是我,跟你沒一點關系,你當然高興。”
他看看她,不在這個問題上與她再作糾纏,轉而問:“你會開了一半就跑了,我看你臉色很不好,發短信你也沒回,是不是不舒服了?”
她心裏還堵着,甕聲甕氣地道:“沒有,舒服着呢。”
他握握她的手:“好了好了,別小孩子氣了,我錯了,我誠懇地向你承認錯誤。不過事已至此,你現在要有什麽不舒服,有什麽想吃想喝的,都要告訴我。”
她撇撇嘴,頭歪向一邊。
他站起來,囑咐她先休息,有什麽事叫他,就去辦公室繼續處理事情了。自始至終,他沒有明确告訴她,下一步,該怎麽辦。
她的心,便在忐忑中一點點灰暗下來。
晚上四人聚餐,中途唐詩說去上衛生間,朝孟珊珊使個眼色。這厮在八卦方面具有極高的領悟力,立馬領會了精神,屁颠屁颠跟過來。
“商量得怎麽樣?什麽時候辦婚禮?”孟珊珊迫不及待地問。
唐詩打開水龍頭,就着濕漉漉的手整理了一下頭發,鏡子裏的人神情黯然。半天,才有些艱難地說:“什麽都沒說。”
“什麽都沒說是什麽意思?”孟珊珊沒明白。
“就是……沒說這孩子要還是不要,沒說求婚的話,更沒說婚禮。”唐詩轉過頭看着她,“你說,他是不是壓根就沒想過這些?”
“怎麽可能,他不是這種人,你還不了解他嗎?”
唐詩想了想:“我也覺得他不至于,但是,他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說?之前還總是把結婚挂在嘴邊,真到這時候了,他卻只字不提了。”
“也許,他是想給你驚喜呢。”
“就怕是驚吓。”
“嗨,別瞎猜了,我問問他不就得了。”
“不,別問。”唐詩攔住向外走的她,“他要沒那個意思,我哭着求着倒真沒意思了。”
孟珊珊回頭:“有什麽呀,你就是矯情,老端着有意思麽?”
見唐詩臉一沉,忙道:“好好,我不問了,看你倆怎麽鬧騰。”
兩人返回桌邊的時候,那兩人貌似也在讨論什麽,一齊住了口。接下來的晚餐,無非說些菜式如何、某某又鬧了什麽笑話、新聞裏有什麽新鮮內容之類的屁話,關于迫在眉睫的那件事,竟是無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