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節
“給我端碗面來!”
說着“砰”一聲門又關上了,爛眼張望着門,一個勁地擠眼,又吸了一下鼻子,就像鴨子一樣一搖一擺地走了。
晏小真關上門,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用力地咬着唇。她是一個骨頭很硬的姑娘,雖然諸事皆是那麽痛心可悲,但她絕不再流一滴淚。想着譚嘯,想着父親、母親、雪雁,還有南海一鷗桂春明,她心裏如一團亂草。尤其是譚嘯潇灑的影子,她竟是怎麽也甩不開,最後跳下床用力地搖着頭,發狠道:“忘了他!忘了他!一輩子都不要再想他了!
他是一個心懷叵測的人,他沒有感情,我還想他幹嘛?”
這時,老板紅棗七在外敲門道:“小姐!面來了!”
晏小真開了門,她那種立眉瞪眼的樣子,倒把紅棗七給吓了一大跳,忙放下面就出去了。
曼小真趴在桌子上開始吃面,她想,從現在起,自己就要當成一個男人了。于是大口地吃面,大口地喝湯,吃飽了擦擦嘴,開開門叫道:“老板收碗!”
紅棗七就站在一邊,聞聲連忙跑過來,看見晏小真挺胸直背的樣子,心中又是一愣,暗說這姑娘是怎麽回事?好像要吃人的樣子,看她一副秀麗的外表,怎麽會這麽厲害呢?
他吓得端着碗就往回走,卻聽見身後房上瓦響,紅棗七忙一回身,吓得手中碗“叭”
一下就摔碎了,口中“啊喲”了一聲。只見那姑娘站在房上,雙手叉着腰,從房上竄下來,對着紅棗七愠道:“你看什麽?我這是吃飽了消化食兒!”
紅棗七一骨碌爬起來,口中連道:“是!是!”吓得扭頭就跑,晏小真這才想到自己太大意了,怎麽竟當着生人顯出功夫來了?想着忙趕上一步道:“喂!你回來!”
紅棗七吓得回過身來,一個勁地哆嗦,晏小真挑着眉毛說:“你不許向別人亂說,沒事走吧!”
紅棗七口中連連道:“是!是!女山莊!”
晏小真皺了皺眉,心說這小子真把我當成女賊了,一時也不願與他多說,只揮了一下手道:“不要亂說,誰是女山莊?去!”
紅棗七又彎腰道:“是!是!女……女英雄!”
說完轉身就跑。晏小真在院子裏走了一圈,愈覺得孤身一人,實在是寂寞得很。看天上的雲,一片片被風吹得慢慢飄着,就像自己一樣的孤單。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家,說笑就笑,說愁馬上就想掉淚,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忙擡手揉了揉,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腳,心想:“我不想哭,我這算什麽!看人家譚嘯,從小父母雙亡,一個人身負血海深仇,人家都沒掉過一滴淚,我怎麽這麽不濟?哼!我一定得振奮起來,我一定要轟轟烈烈地在江湖上闖一番,哼!哼!以後他譚嘯也得另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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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她真是大有“不可一世”的氣概,忽然臉上一熱,暗忖:“我怎麽又想到他了呀?莫非沒有他,我就活不成了?這種寡情無義的人,我還想他?就是他找上我來,我也不能理他!”
她又想到了,那個大風雨之夜,自己如何冒着大雨,到幾十裏以外,去通風報信,救他一命;可是他心裏只有一個依梨華,對于自己非但不知謝恩,卻反而大有翻臉之态。
這種人,我還能再理他?
想到這裏,她只覺得身上發涼,尤其是把依梨華恨之入骨,她緊緊地咬着唇想道:
“下一次要是再見到這個賤人,我一定要給她一個厲害,哼!你們恨我,我叫你們恨個夠吧!”
越想越氣,越氣越沒有辦法發洩,這時就見一個婆娘抖顫顫地端着一盞燈走過來,遠遠地笑道:“女……英雄,燈來了!”
說着,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着,身子直抖,小真沒好氣地說:“燈來了放在房裏就是了!你站住!”
那婆娘本來已轉身要走,聞言只得回過身子,裝着笑臉。小真嘆了一聲,擺手道:
“好!好!去!去!”
這婆娘嘻嘻一笑,扭擺着大屁股走了,大概是老板紅棗七吓壞了,自己不敢來,把他老婆給搬出來了。
晏小真回到房中,把門關上,練了一陣功夫,天就很晚了。過了一會兒,忽聽見門口有馬蹄聲,爛眼張氣喘籲籲地回來了,他胳膊下夾着衣服包兒,在外捶門道:“大小姐,開開門吧!你的衣服給你買來了,我這條命差一點兒沒跑死,我爹死時奔喪也沒這麽急!”
第二天,晏小真女扮男裝,往江南而去!
十
這是春末的一天。天上起了大風,沙漠在怒吼,譚嘯的馬行到了“英吉沙”。在營盤,他整整地等了五天的時間。這五天,他每日出沒在和依梨華來時所經過的沙漠裏,他在茫茫的大漠裏,尋找他的仇人。可是他失望了,非但晏、裘、劍芒等三人杳如黃鶴,就是那受了重傷的白雀翁朱蠶,也沒有一點蹤影。
整個沙漠裏,似乎只有他一個人,風起沙舞,泛如海洋。但海中波濤最高不過三幾十尺;而這沙漠裏,高達二百尺的沙漠浪湧卻并不罕見。上無飛鳥,下無走獸。千裏之間,人煙斷絕,正如唐玄奘所謂:“從此東行大流沙,沙則流漫,聚散随風,人行無跡,遂多迷路,四遠茫茫,莫知所指,是以往來聚遺骸以記之,乏水草,多熱風,風起則人畜昏迷,因以成病,時聞歌嘯,或聞號哭,視聽之間,恍然不知所至,是以屢有喪亡。”
譚嘯終于失望了,他找不到他的仇人。到了後來,他更是喪失了這份勇氣,他想:
“即使找到他們又如何呢?那不是等于去送死麽?”
這麽想着,他也就愈發的情虛了。人都是這樣的,只憑一時血氣之勇所為,至終是會後悔的。譚嘯在幾日的沙漠之行之後,一切觀念都改了!
他重新憶起狼面人袁菊辰的囑咐,決心到阿克蘇一行,要去那裏探訪那個古怪、奇異、身負絕技的怪老人。因此在“英吉沙”住了一宵之後,就打馬西行,直奔“別失八裏”。
在這境地內,準噶爾人十分猖獗,譚嘯一個陌生的漢人,來到了這個小國的國境之內,很遭到了一些困擾。可是他為人持重,絕少惹事,雖是言語不通,卻也平安地入境通行。
輪臺地勢低濕,土質肥沃,河流交錯,耕牧鹹宜,尤其是葦荻叢生。其東河上,有一土橋,為過往商旅必經,即所謂“葦橋之險”是也。
這地方桃杏果樹極多,譚嘯來此之時,正是花開季節,粉紅黛綠夾道相迎,真有處身“山陰道上”之感!
他懷着悲怨的心情,在這化外的邊道上策馬行着,一任桃杏花開得如此茂盛,可是他的心,就像是一口久未泛波的古井一般。自此西行,三日而抵庫車,芳草綠樹,郁郁成林。果園的開辟,是庫車一大特色,瓜果随處皆是,牧牛羊人,趕着大群的牲畜,在天山下的草叢中放牧。仰視天山皚皚的白雪,有幾處已融化了,可是山頂的尖端,卻永遠戴着那頂白帽子,即使在炎熱的盛夏,也是不會融化的,故此地人都叫天山為雪山。
昔日在哈密一帶之匈奴,恃天山為上蒼,每過山下,必相率跪拜,匈奴人呼天為“祁連”,所以天山又名祁連山,如匈怒祁連歌雲:“奪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蓋祁連山旁,水草豐富,宜畜牧;焉支山則盛産染料,可供婦女妝飾,故有此歌。
馬行七日,過冰山而至阿克蘇,這一段路更是危險無比,山上無沙土草木,皆冰塊石子。天氣漸暖,冰融時有碎冰飛濺,小者如拳如栗,大者如屋如樓,裂冰之聲,聽來更是吓人。山谷為之響應,冰之漲落,變無定時,所以山道極多,任人随意穿行。人畜行走其間,無不提心吊膽。
譚嘯抵阿克蘇之日,正是這地方極具盛況的集市之時,四鄰中外之貨商,不遠千裏而來,旅賈成群,各族之人,仍以纏回最多。此類人又稱纏頭回,其俗四季戴帽,帽式不一,有口小上大者,在檐矮頂高者,有用皮制者,有用棉制者,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男子服裝右衫擐帶,女子有領無衽,套頭而下,外加背心,婀娜生姿、鮮豔動人。
奇怪的是這裏的少女,不喜帶花,而對于耳環手镯、珠玉等物卻有所偏愛。
他騎在馬上,穿行在人叢之中,只覺得千頭攢動,眼花缭亂。女孩子頭戴繡金平頂大圓帽,以花布巾或網巾遮面,不使人見,小蠻腰楚楚動人,配以長簡皮靴,更是婀娜多姿。
當然,像他這種裝束的漢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