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在這座神秘的石室內,郭飛鴻過了輕松舒适的一夜,當紅日由生滿了葛藤的天窗照射進來時,郭飛鴻由石床翻身而下,才知道又是一天開始了。
那個玄衣的美婦人——任寶玲,現在郭飛鴻也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她對郭飛鴻的起居飲食,關懷得無微不至,對他真好比母親對兒子一樣的親切,使郭飛鴻感愧不已!
對于這位柳伯母的愛護,郭飛鴻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按理說自己應該立時去找到了柳英奇,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好令他們母子團聚。再換一個角度來看,自己和大荒二老花明、石秀郎的糾葛,似不應把她牽扯在其中,眼前應立刻避開為妙,可是任寶玲卻是死也不放他走,看樣子大有和自己共同禦敵之意。郭飛鴻對這件事很是懊喪,因為據他所知任寶玲雖是武功高強,可是要想來對付花石二人,那還差得遠,萬一因此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今後尚有何面目去見柳英奇?
任寶玲似乎已經看出了他內心的意思,在早飯時含笑安慰他道:“你不要為我擔心,花明和石秀郎雖是厲害,可是這雷火洞有真人坐鎮,他們既知,卻不得不顧忌一二,你可以放心!”
說話之間,忽聽藤蔓處傳來啪啪振翅之聲,任寶玲微驚道:“二白回來了!”
一只白鹫已探身而入,連聲高鳴不已,任寶玲冷冷一笑道:“它發現了二人的蹤影,想不到他們還真敢來!”
郭飛鴻立時站起來道:“柳伯母……”
任寶玲搖搖手道:“你不必多說,我知道。”
才說到此,忽聞懸在洞壁上的一粒大如核桃的小金鈴“叮”的一響,任寶玲看了郭飛鴻一眼,道:“真人有事見召,你在此等我一會!”
郭飛鴻怔了一下,點頭道:“伯母,這件事……”
任寶玲微微笑道:“不要緊,這不關你什麽事!”
說罷右手按動一處機鈕,石門自開,任寶玲閃身而入,石門又複閉上。郭飛鴻心念轉動,忙也随後啓門進入,卻見室內垂有一方帷簾,滿室奇香,像是燃燒着桂子的味兒,郭飛鴻忽然發現這是一間寝室,可能就是那雷火道人封道之處,自己豈能随便踏入。
心中正自吃驚,欲待退後的當兒,耳中卻在這時聞得有人說話的聲音,只聽任寶玲的聲音說道:“懇乞道長開恩,格外通融這一次吧!”
郭飛鴻心中一動,不覺停步聽了下去,他發現說話之處,似乎還在另一間房內,不過相隔甚近,二人對話可以清楚地聽見。
這時又聽得另一個好像小孩一般的聲音道:“你這樣胡鬧,出了事貧道也無法護你,到時可別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
任寶玲道:“道長,這兩個人乃是當今惡魔,真人你忍心看他們為害江湖而不顧嗎?”
那似童子一般的語音喟然一嘆道:“任寶玲……你不知貧道的苦心,別人不知,你也不知嗎?”
任寶玲道:“真人道嬰将成,此刻是為避外魔入犯!”
雷火道人又是一嘆道:“你既知道,怎麽還為我惹這個麻煩,貧道怎能不知那花明、石秀郎為今世僅有的一雙惡魔,只是如今貧道自顧尚且不暇,哪能再有時間管人閑事?
再說這兩個老怪物,功力通玄,又豈是好惹的,你還是速速叫他去吧!”
郭飛鴻不由面色一紅,心中不大是味兒,卻又聽任寶玲冷冷一笑道:“此事與真人無關,難婦自己作主就是!”
道人嘆道:“怎會與我無關?哪一個不知雷火雙鹫為貧道所豢養?唉!唉!看來已惹了麻煩了!”
任寶玲還要再說,那道人似已不悅,怒聲道:“你不必再多說了,貧道封洞以來,曾有言不問外事,你也不能為我生事呀……”
說到此,突然語音一頓,冷笑道:“簾外是誰?”
郭飛鴻猛吃一驚,正要退身,卻見任寶玲已揭簾而出,着急道:“你怎麽進來了!”
這時室內道人已冷笑道:“很好,就請這位小友入內一敘,由貧道當面告訴他就是!”
郭飛鴻适才聞言,心中正自有氣,此刻聞召,倒是滿心想見識一下這道人,到底是何許樣人,立時答道:“造次了!”
大步向前走近,當他揭開了垂簾,迎面便見石壁上鑿有一個月亮石洞,就在這月形石洞內,跌坐着一個一身黃布肥大道衣的瘦小道人!
在郭飛鴻想象中,如此一位高齡的道人,必定是十分衰老了,可是此刻注視之下,卻全不是這麽回事,看過去對方簡直像是一個童子一般,黑發童顏,目如點漆,簡直是一個全真的道人。
郭飛鴻呆了一呆,他身後的任寶玲忙道:“還不拜見真人!”
雷火道人乍然看見郭飛鴻,雙眉皺了一皺,郭飛鴻打躬道:“在下郭飛鴻,參見老前輩,并請恕罪!”
道人濃眉微展,吶吶道:“郭飛鴻,你是佛門弟子嗎?”
郭飛鴻搖頭道:“弟子乃是俗家人弟子!”
雷火道人搖了搖頭,驚異道:“怎麽你身浴佛光?”
郭飛鴻茫然搖搖頭,一時不知如何說起,雷火道人道:“一旁坐下!”
郭飛鴻見他座前左右各設有一個石鼓,就打了一躬,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去,雷火道人頓了頓道:“貧道方才與任女士之言,你想必都聽見了?”
郭飛鴻點點頭,雷火道人目光一轉,道:“你年紀輕輕,到底與那石秀郎、花明結有什麽仇恨?要知道這兩個人,可是厲害得很!”
郭飛鴻冷然道:“沒有仇恨!”
雷火道人怔了一下道:“既無仇恨,何故為敵?”
郭飛鴻抱拳道:“身為武林中人,怎能聞惡不問,弟子所以自不量力,正是為此!”
雷火道人低聲一笑道,“好大的口氣!”
郭飛鴻頓了頓,又接下去道:“再者,弟子也是受一老前輩所托,不得不如此罷了!”
雷火道人微微一笑,道:“你根骨智慧武功,皆是上上之選,如此少年,倒也難得,你師父是誰?”
郭飛鴻道:“家師鐵雲……”
雷火道人颔首道:“鐵大俠與貧道,當年在峨嵋曾有數面之緣,想不到他居然收有如此一個好的徒弟!”
說到此,濃眉又皺了皺道:“少年人,你要知道,貧道在此封洞進修,江湖上無人知道,值此用功緊要期間,貧道實在不願多生是非,井非是……”
郭飛鴻一笑道:“真人不必多慮,此事乃弟子私事,怎能牽連真人?弟子這就告辭了!”
說完話,立時站起身來,雷火道人呆了呆道:“你這就走嗎?”
郭飛鴻道:“正是!”
一旁的任寶玲立時上前道:“你不能走,那兩個老怪物就在附近,萬一要是遇上了……”
郭飛鴻冷冷笑道:“伯母放心,即使是弟子碰見了他們也不會在乎!”
說完抱了一下拳,轉身就走,雷火道人冷冷一笑道:“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還是避過了今天明日再走不遲,容貧道為你起上一卦看看!”
郭飛鴻一笑道:“真人放心,弟子原不想避他們,正要找他們呢!”
入目傲态,那雷火道人為之一凜道:“當今天下,敢與此二人為敵的只怕還不多見,少年人,你說的那位老前輩又是誰呢?”
郭飛鴻心中一動,回身笑道:“道長問起此人,弟子倒想起一事來了!”
雷火道人呆了呆道:“想起何事?”
郭飛鴻淺笑道:“弟子來時,這位老前輩,曾贈了我一枚令牌,并言識得此令之人,皆可助弟子一臂之力!”
雷火道人嘿嘿一笑道:“你這位朋友口氣可真不小,但不知那枚令牌可能借貧道一看?”
郭飛鴻點頭道:“自然可以!”
當時探手拉開了褲腿上特制的暗囊,由其中取出了那枚金光閃閃的金市令,雙手奉上,雷火道人緩緩探出一只手把金市令接在手中,立時神色一變道:“哦……”
郭飛鴻道,“真人莫非識得此令?”
“豈止識得!”雷火道人神色微變道:“我們是老朋友了!”
他徐徐擡起頭,把目光由金市令移到了郭飛鴻的面上,道:“雲海佛兄如今法駕何在?他這如意金市令,是不肯輕易授人的,怎會交與了你?”
郭飛鴻欠身道:“雲海老宗師對弟子恩重如山,這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雷火道人雙目微合,須臾張開道:“罷!罷!貧道看在雲海佛兄面上,破格插手,為你管上這樁閑事,少年人你先坐下來!”
一旁的任寶玲聞言心中大喜,當時一拉郭飛鴻道:“還不謝過真人!”
飛鴻道:“弟子不敢擾了道長清修!”
雷火道人面色微紅,搖搖頭道:“此事既關系着雲海佛兄在內,就另當別論,你坐下再說!”
郭飛鴻打了一躬,遂又在一邊石鼓之上坐了下來,雷火道人目睹任寶玲道:“寶玲,你先把洞口的‘雲霧奇障’放出,以免兩個老怪物此時上門生厭!”
任寶玲答應了一聲,匆匆而去,雷火道人微微一笑,向郭飛鴻道:“貧道昔年與雲海佛兄有過‘瘦佛美道’之稱,并有過一段交誼,我想這位老佛兄大概知道我藏身在此,才有意贈你金市令,促我出面的吧!”
說時一雙瞳子精光陡射,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好似忽然想通了這個道理,雙手連搓道:“佩服!佩服!”
郭飛鴻奇道:“真人如何見得?”
雷火道人搖頭嘆道:“少年人,你哪裏知道,當今天下,除了雲海佛兄以外,可說無人再能是那兩個老怪物的對手,如說再要找出一人,舍貧道天下再無他人了,是以雲海老人這枚金市令,除了促貧道出面,實在是別無所圖了,這還不算妙,妙在他竟能事先得知貧道和雙怪在此一會……如此看來雲海佛兄的菩提神卦,要較我的神機妙算又要高上一籌了!”
郭飛鴻被他一說,再一細想,倒也并非無理,雲海老人之用心也許真是如此。
雷火道人說到此,長嘆了一聲道:“雲海呀,雲海!你的事我不便不管,只是如此一來,壞了我十年的道基,這筆損失,你又如何賠我?”
郭飛鴻一旁聞言慨然道:“真人不必插手,此事還是由弟子來自理吧!”
雷火道人搖了搖頭,喟然一嘆道:“你哪裏知道這兩個老怪物的厲害,雲海既差你擒兇,自然你武功不弱,只是以二敵一,你決不是他們對手,方才貧道不知還罷了,既知你是雲海所差,怎能袖手不管?”
雙眉一皺,這位一心閉關苦修的道人,緩緩站起身來,步下了蒲團,向前走了幾步。
郭飛鴻怪過意不去地問:“真人預備如何來對付他們?”
雷火道人哼了一聲道:“我自有辦法!”
這時,任寶玲已回來複命道:“各陣式皆已發動,只是不見二老怪蹤影!”
雷火道人嘿嘿笑道:“你以為他二人這麽容易上當?實在說我那雷火陣困別人尚可,要想困住這兩個怪物,只怕是不大可能!”
頓了頓,道人雙掌一拍,道:“來,你二人随我來,我們先看一看他們身在何方?”
走出了這間石室,雷火道人手指石壁道:“寶玲,你還記得那天壁開啓之法嗎?”
任寶玲呆了一下,遂道:“我記不太清楚了!”
“當然……”道人含笑道:“已經十年未曾開啓過了!”
說着,他步向壁下,雙手張開,在石壁上下兩角輕按了一下,退後一步,又舉掌向壁上虛擊一掌,立時由四面噴出了許多白煙,那方石壁竟然絲絲有聲地啓了開來。
郭飛鴻對此甚是希罕,尤其對洞內各項設施盡多雲霧而不解,雷火道人偏頭望着他笑道:“你不要以為這些白煙是障眼法,這都是晨昏間貧道親采的雲霧,以之封洞,最不慮外人窺破!”
那滾滾而出的白霧,立時充滿洞室,一時間三人已感置身雲霧之間,郭飛鴻不由暗暗稱奇。
雷火道人這時率先步入開啓的壁後,任寶玲和郭飛鴻也跟了進去,只見眼前一級級的白石天梯,看過去有如是一條挂在天際的長龍。
雷火道人在前領着二人步上石級,郭飛鴻頓時感覺到身上一寒,四外吹襲而來的天風,使得身上衣衫獵獵起舞。
在石級的最上處,形成一個大小有兩丈見方的平臺,這時四外的風力就更大了,所幸各人都有極高的內功,否則真有被風吹倒之慮。
朵朵白雲,如風驚浪,又似萬馬奔騰,在晴空裏一路翻滾,襯以絢麗的彩霞,真是美極了。此刻再低下頭去看原先的石洞,只見一片雲煙,哪裏還識得出其所在,郭飛鴻心中着實吃了一驚。
三人這時已來到了梯頂石臺,石臺上置有一張石桌,四個石鼓,雷火道人首先落坐,天風把他那襲天青色的道袍吹得雪片也似地飄個不住,真有“飄飄羽化”之感。
郭飛鴻心中大是不解,他弄不清道人帶自己來此的目的,因為放目望過去,除了雲霧缭繞,一無所見,遠處似有幾座淡淡的山影,但是比之這屹立的山頂峰頭,都要低上甚多。
他正自困惑不置,雷火道人已自石桌上拿起了一個極大的葫蘆,左手則自石桌下抽出一把大如籮筐的芭蕉扇,任寶玲見狀小聲向郭飛鴻道:“真人要收雲霧了。”
果然雷火道人這時已打開了葫蘆蓋子,把葫蘆交到了左手,右手大扇向着近處雲霧頻頻扇動,他內力驚人,大扇揮處,但見白雲滾滾,形成一團團的白球,紛紛卷了過來,越卷越近,卻恰好為道人左手葫蘆接個正着,收入葫蘆之內。
道人對此甚是熟練,霎息之間,附近白雲,已為他收取一空,其餘皆低在峰下,看過去甚是飄渺。
這些做完之後,道人回首向郭飛鴻笑道:“少年人你掌力如何?”
郭飛鴻愕然道:“弟子功力淺薄,劈空掌可二百步見力,再遠就不行了!”
雷火道人颔首道:“想不到你功力如此深厚,貧道倒是小瞧了你了!”
“少年人,”他接下去道:“你來助我一臂之力!”
郭飛鴻道:“怎麽個助法?”
雷火道人雙目微眯,道:“你看峰腰下那片白煙,厚有十丈,乃是山霧,我們必須将之透穿一洞,才能看清下面一切,你我各以內力試着透穿即可!”
郭飛鴻依言提聚內力于掌心,徐徐推出,他昔日在九華山随師練功,也曾以雲霧試過掌力,故此甚為熟練,掌力發出後凝而不散,只見白煙如滾滾江浪,直向四面八方退了出去,遂自形成一個大小丈許方圓的隙孔。
雷火道人看在眼中,禁不住連連點頭贊嘆道:“好精湛的乾元真力,孩子,有你為助,大荒二老不足為慮了!”
雙掌一搓一揚,也發出其本身功力,二人四掌交替,不過須臾之間,那厚有十丈的山霧立時貫穿了一個極大的洞孔。
任寶玲目睹二人如此功力,心中甚是佩服,她反倒是接不上手幫忙,待到二人住手之後,她禁不住問道人道:“真人可看見那兩個老怪物?”
雷火道人冷笑道:“哪裏有這麽容易!”
将身落座,接道:“我們先坐下來,他二人如犯山口,必定逃不過我們眼下!”
話方到此,見他眉頭一皺道:“哦,真的來了!”
二人立時一驚,道人大袖揮處,那穴口向前移了數尺,三人正可窺清下面一切,一石一樹,無不清晰入目。郭飛鴻定目望去,果見石道上并行着一對人影,雖是相距極遠,卻仍可看出那是花明、石秀郎二人。
只見石秀郎在左花明在右,二人均似有些狼狽!衣衫尤其不整,在道途中不時左顧右盼,指東道西,任寶玲不由笑道:“賢侄,你可奇怪麽?”
她對郭飛鴻已改口稱為“賢侄”,益發顯得親切,郭飛鴻答道:“不錯,他二人怎會沒有發現這座洞府呢?”
任寶玲看了雷火道人一眼,笑道:“那是因為我放出了雲霧,把洞門封閉的緣故!”
雷火道人搖頭道:“這種障眼法兒,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他二人!”
忽然頓了一下道:“不好,他們果然看出來了!”
在他說話時,郭飛鴻就見石秀郎手掌頻頻揮動,在他掌力之下,護山的雲霧層層翻起,已将要逼近洞門處,雷火道人這時又微帶怒容道:“這兩個老兒也太放肆了,我們下去!”
山角間的石秀郎面白如紙,怒沖雲霄,他怪笑了一聲,道:“花子,你可看見了?
這道人差一點瞞過了我們!”
花明擡頭看着眼前的洞門,徐徐點頭道:“現在他跑不掉了!”
石秀郎哼了一聲道:“花子,這道人不可輕視,你我要小心一二!”
花明冷漠地道:“當然。走,石老郎,我們進去問問他去。”
足步方擡,卻為石秀郎橫臂攔阻道:“花子,你在為一代宗師,卻連兵家大忌都忘了,那道人在這洞前,豈有不設埋伏的?萬一要是中了他的道兒,你這一世威名可就付諸流水了!”
花明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以為天下只有你一個人聰明不成?我早就想到了!走,你要是膽子大就随我來,以你我二人之力,何愁破不了他的陣門?”
石秀郎嘻嘻一笑道:“天下最可憐,莫過于自認為聰明的人,我看那道人和你同樣犯了這個毛病,我本來想先同那道人理論一番,可是他閉門不納,卻未免太不通情理,既如此,咱們也只有不客氣,硬打他的山門了!”
花明一雙銳目早已把附近情勢打量清楚,這時沉聲道:“石老郎,你身上多少有點傷,這正門由我來闖,你只走偏鋒就是!”
石秀郎銀眉一挑道:“放屁,我豈能要你來保護?我身上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麽!”
花明哼了一聲:“石老郎,這可不是稱英雄的事,你又何必呢?”
石秀郎哈哈一笑,身形躬縮之間,蛇也似地竄了出去,直向那看來雲煙飄繞的洞門之前落去。
他身子方自落下,忽聽得轟然一聲大響,亂石如蝗,自四面八方直向他身上罩砸而下。
花明見情突然狡黠地笑了起來,陰聲道:“老石,這一次你可夠受了!”
他身子一搖,快若飄風似地已落在了一株大樹之上,竟然“袖手旁觀”起來。
那為數可觀的巨石,有如天塌海嘯一般,向石秀郎身上落來,這瘦長的老頭兒一聲狂笑,只見他雙手齊舞,大袖揮處,那些飛擲而來的石塊,紛紛倒彈了出去,竟然沒有一塊傷着了他。
石秀郎身子向右一轉,正要騰身而起,忽見眼前石影如山,有如是洞庭煙波中的帆影一般,一層層排出去,無盡無際,哪裏有什麽出路!
這一驚,頓時把他一腔狂傲,減了三分。
他是一個臨陣冷靜的人,生平歷練更是驚人,這時一打量這種情形,竟然一時叫不出這陣式的名字,心中不禁怦然一震。
要是換了第二個人,也許早已不顧生死,先行一試,可是石秀郎生平有一戒律,即絕不輕易冒險,他知道雷火道人既以陣勢相困,定然非比等閑,貿然進身,說不定就有殺身之禍。
石秀郎左右觀察了一下,冷冷一笑,停立原地不動,這時那位身踞高樹,一旁觀望的花明卻嘻嘻笑道:“石老郎,你不聽我好言相勸,此番自食惡果,看你如何脫困!我看你還是殺進陣去的好!”
凍水石秀郎森森一笑道:“花明,你以為如此就可陷我于死地不成?你真是作夢了!”
這一剎那間,他忽然想起,自己竟是着了花明的激将之計。可是憑着他過人的歷練和精湛的武功,他确實也沒有把眼前陣式看在眼中。
花明冷冷笑道:“老朋友,你行不行?真要不行,就招呼一聲,我好來救你!”
石秀郎一聲不哼,只運用一雙銳利的眸子四下望着,如此僵持了足足有半盞茶之久,就見他哈哈一笑,拍衣而起,身子一竄,已沒入雲霧之中,同時雙手左右齊出,一左一右,隔空把兩方岸立的大石劈倒在地。只聽一聲巨響,眼前翻開了一方巨石,現出了一座洞門,正是雷火道人藏身的洞府。
陣勢一破,石秀郎身子一閃,已竄至洞前,這時那遠遠旁觀的花明,見陣門已破,也由邊側燕子也似地掠了過來。
他口中嘆道:“石秀郎,你真行!”
石秀郎盡管是心中恨透了花明,可是此刻另一大敵當前,只得暫時先忍下了這口氣,以後再說。
二人身子幾乎同時落下,石秀郎驀地轉身,幾乎和花明撞了滿懷。
花明身子突然立定,見石秀郎目閃兇光,也不由吃了一驚,瞪目道:“咦,你這是怎麽回事?”
石秀郎嘿嘿笑道:“花子,你這點小聰明又白費了心機,你既是口口聲聲要去對付那個道人,如今障勢已為我破了,這頭一陣就讓給你打也無所謂,又與我争搶作甚?”
說着他果然閃身向右面讓開,空出進門的通路,花明為之一呆,暗想這家夥原來比我更精,方才再兇險,不過是道人洞外,此刻殺進道人洞內,豈有不觸怒那牛鼻子之理?
可是他們彼此都是挺要面子的人,此時為石秀郎拿話這麽一扣,不打這一陣也不行了,口中嘻嘻一笑道:“你且看着!”
身子向前一欺,雙手同時遞出,作“推窗望月”式,呼!一股勁力,洞門“砰”一聲洞然啓開,他人卻疾速地閃向一邊,待他發現洞內空無一人時,不由臉上紅了一紅。
石秀郎見狀挖苦道:“算了,你還是退開一邊,看我的吧!”
花明怒聲道:“去你的!”
第二次一閃身,雙掌護胸,猛地向洞內撲去,他身子方一進洞門,頓時迎面湧來了一股絕大的勁氣,花明驟遇之下,不由大吃了一驚。
他方才因似見洞內無人,才敢如此大意,根本就沒有防到會有此一變,是以倉促間,再想以掌力還擊已是不及,只見他就空一翻,倒滾了出來,其勢之疾,令人咋舌。
石秀郎見狀猛地右手一揚,發出了一掌。這一掌,雖是無心而發,卻也解救了花明一時之險。
掌力一吐,花明就空一翻,飄然落地,只見他面色蒼白如紙一般,一聲怪笑道:
“什麽人!”
身形一晃,第二次又閃身而入,雙掌挾着淩人的巨力,向洞中沖去。
同時間,石秀郎也自右側方切身而入,他二人先後撲入洞中,卻又出乎意料地絲毫也沒有遇見什麽阻力,二人所發出的掌力,擊在洞劈上,轟雷般發出了一聲暴響,四山齊應。
待他二人身形站定後,才發現石室正前方,也就是壁根之下,跌坐着一個黑發童顏的道人。
道人一雙眸子,似睜非睜地平視着二人,右手打了個問訊道:“二位老友久違了!”
石秀郎後退了一步,鼻中哼了一聲道:“果然是你這道人!”
花明冷笑道:“咱們很久不見了,你就這麽來招待老朋友?”
說時面上極為難看,哼了一聲,又接道:“倒沒想到道爺你會住在這裏,真是意外得很!”
石秀郎銀睫頻眨,冷笑道:“閑話少說,道人,我只問你,那郭飛鴻以及那個女人,是你什麽人?你派他們與我二人為敵,是安着什麽心?”
雷火道人搖頭笑道:“你錯了,我與二位不過當年有過數面之緣,無恩無仇,怎談得上為敵?”
花明這時在一張石椅上坐了下來,冷漠地道:“話是不錯,可是你的雷火雙鹫卻平白無故地與我等為敵,石老郎險些受了重傷,那姓郭的小子卻突然失蹤,道人,你也用不着跟我們來這一套鬼吹燈,幹脆你說一聲,那姓郭的是否在你的這裏就行了!”
雷火道人雖說是武功超人,胸有成竹,可是面對着如此兩個當世的魔王,心中也不禁有些猶豫不決,他低頭尋思,一時未語。
石秀郎道:“雷火道兄,你這件事實在是作得不太漂亮。哼!你總不能不說一句話吧!”
雷火道人慢慢擡起頭來道:“郭飛鴻是在我這裏,只是貧道卻無權把他交給二位!”
花明呆了一下道:“這是何意?”
雷火道人怒容滿面道:“這郭飛鴻一來是個後生,貧道不忍心看着他被你們兩個身為老前輩的欺淩,再者,貧道受有老友之托,更不能不插手多管閑事!”
花明怒立而起道:“什麽人要你管這閑事?”
雷火道人右手緩緩自左面袖內抽出來,微微一笑道:“二人還認識這如意金錢令嗎?
貧道正是受了此人之托,而對二位不得不多有開罪!”
二人目光一接觸到那枚金市,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冷戰,石秀郎口中“哦”了一聲道:“雲海和尚……”
花明在一旁嘿嘿笑道:“果然是這個老和尚,這麽說那郭飛鴻,正是他派來的了?”
雷火道人淡然道:“這就不太清楚了!二位如果沒有旁的事,貧道想就此告退,恕不奉陪了!”
說罷一稽首,正要退身,石秀郎忽然長軀一晃,正正地橫在了道人面前,他臉如黃蠟般地道:“道人,我知你這多年來修為不易,我們也不願擾你清淨,只是郭飛鴻是雲海所差,你卻是非要交出來不可,否則……”
雷火道人道人雙眸一翻,不悅道:“怎麽,石老兄,你還要與貧道動手不成?”
石秀郎短發箭立,兩腮顫抖道:“那就要看你了!”
花明冷冷笑道:“道兄,你是聰明人,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若是毀了自身的道基……
老道!你還是把人交出來吧,我們絕不多擾!”
雷火道人森森一笑道:“花兄怎說貧道如此就毀了道基,這倒要請教了!”
花明眼皮下搭,漠然道:“道人,你是明白人,應該是一點就透,何必一定要把話說明了,難道你就這麽自信不成?”
雷火道人一雙銳目向二人分別看了一眼,已知今日之勢,只有用武之一途,別無選擇餘地,心中反倒平靜下來,向着二人一笑道:“很好,二位老兄,請随我入內一行,這件事是不難解決的!”
說完,雙手向空中一按,雲煙飄繞中,石壁上已敞開了一扇大門,現出了內室。雷火道人這時面色已沒有先前那麽和善了,他轉身對二人道:“貧道對任何人,一上來都留有三分情,方才勸二兄得罷手且罷手,既不聽貧道良言要勸,就怪不得貧道多有得罪了。”
說話間,三人已陸續步入石室,石門自閉。
石秀郎猛地回身,愕然道:“道人你弄什麽鬼?”一面虛晃兩掌,發出“轟!轟!”
兩聲大響,石屑四處飛濺,其掌力足堪驚人。
花明也向右後方發了一掌,同樣地發出“轟”的一聲,可是卻不見石門再啓,兩個老怪物這一霎間,不由勃然大怒,雙雙向道人怒視過來,雷火道人卻慢條斯理地道:
“太晚了,這就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二位老兄安心與貧道為敵,上了此山,再想下山,可就萬難了!”
石秀郎一聲狂笑道:“不見得,你這石洞莫非是銅牆鐵壁不成,就算是銅牆鐵壁,也休想困得住我們二人!”
言到此,驀地身形向下一蹲,雙手相連,掌心一亮,霍然向上一推,身軀同時直立而起,這種“巨靈金剛掌力”,發自這個老魔手中,果然是不同一般,只聽得轟隆一聲大震,好像整個山都為之搖動了。
在這雷霆萬鈞的一聲大震中,鬥大的巨石,自破碎了的室頂上墜落而下,一時石落如雨,聲動心魄,聲勢好不驚人。
煙屑平靜後,室內三個人仍然伫立在當地不曾移動,甚至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未沾上一些灰沙。
石秀郎擡頭一看,自己的掌力,使得整個的室頂,掀去了尺許厚的一層石面,可是并未能因而開出一條出路來,這老兒由不住黃臉上現出一些不自在。
雷火道人擡頭看了一眼,徐徐點頭道:“石兄掌力果然驚人,只是卻忘了這洞府乃開自石山之內,老兄如果自認為有移山倒海之能,不妨再試,否則徒勞無益!”
道人顯然也已為石秀郎這種嚣張的氣勢所激怒,面色很不好看,手指四壁,冷冷一笑又接道:“非但如此,這洞府內,每一間石室的石壁,也都有丈許厚薄,二位老兄就是功力再高,如不悉開門之法,若想出去,談何容易!”
花明面色一沉:“道兄這是什麽意思?”
雷火道人嘿嘿一笑道:“很簡單,二位既然找上門來,足見來意不善,可是貧道近三十年來,早已閉門思過,不曾與任何人動過手,眼前情勢,已難以甘休,貧道願以三陣賭輸贏,來與二兄分一勝負,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石秀郎木讷的面上,顫動了一下道:“好得很,這方法最公道,道人你就劃下道兒來吧!”
雷火道人鼻中哼了一聲道:“二位既然同意,事情就好辦多了,請随貧道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