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
食不休,它雖是一有道仙禽,也經不住如此疲勞饑餓……”。
“待我從師五年,藝成偶游先師祖舊室,于後出陡岩處發現此鷹,它早已肉化了,但骨羽依存,與其腹下發現此散本,內中有先師祖一手條,讀後始知究竟,因感這鷹如此忠心,故親繪此鷹于此散本扉頁以為後世讓是書者永懷……”。
雁紅聽後,不勝感慨,這老人遂用手又掀一頁頁翻來,內中朱文墨圖,分人物、禽象、并有天星八卦,一時眼都看花了。
老人合上這散本,目親雁紅道:“先師祖有話,凡研是書者,不可多習,只能習此書中三種功夫,否則定會遭到彼此生克而致于走火入魔,數十年來我于每一功夫,都深為細心推敲,果然先師祖言之非虛,就拿我百年來浸淫的功夫,也不過實研習此書十分之三四。”
“我那徒弟猶得之不及十分之一耳……”,遂合目默語道:“希望你能潛心一意苦修,憑你智力,當不致讓我那徒弟少許也……”,老人遂道:“今晚起你就開始由打坐行功篇開始……”,雁紅不由一怔道:“打坐我會來了呀!”,野叟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所練的只是一般坐功,旨在複勞,卻談不上是練氣行功耳!”
“試觀行功,共分三十六層,相因節制,渾然而成,以心主形,以形攝氣,以氣運神。”
“若失行而化之,神而明之,則又存乎其人,一經養練于至成,無量無邊,不可想象,不可思議,盤天際地,超神入化,乾坤我立,萬物我造,來去如風,長生不老心所欲為,氣與之俱神運之來,嗚呼,卻病延齡,強身健體,尤其小者焉耳。”
雁紅聽得眉飛色舞,不由笑道:“還有這麽多好處呀!”,老人笑道:“曾聞先師祖結茅深山,宿于山野,日惟見古木森林,風雷雲雨,而虎豹豺狼,人與相處而不相犯,在食人之畜,現其人亦為木石,無從咀嚼,故不垂涎,豈道淺近略知呼吸門徑者,所能仰望于萬一哉。”遂又接道:“若備鬥室,靜而無嘩,有亭臺之勝,花木之栽,此石室為我選辟出穴通幽處,豈真身入仙境,而步步引人,于行功上,良有大大裨益,當天人聲寂然,只有我身,擇每日清晨起身時,正午未晚時,及晚間入寝時,三者次第行之。”
雁紅深覺內中頗多不明處,虛心誠問道:“伯伯!不是只要早晚兩次就可以了麽?怎麽中午還要練呀?”,老人笑道:“早氣清,午氣圓,晚氣正,早中晚者,三寸之分也,上中下者,為釋典內三乘之別,吾人行功此時至妥。”
雁紅不由深為佩服,暗忖這老人到底何如人也,只憑他老人家這一篇話,就可知此老功力之深了,聞言不由睜着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老人,臉上表情是又驚又喜,老人遂又喟然道:“調息吐納之時,需五行朝天,正其心身,危然豎直,左腿抱右腿,兩手翻置膝上。眼觀鼻,鼻觀心,徐事吐納,由淺而深,此儒謂之修,釋謂之禪,道謂之定,亦即常人之謂之坐是也!”
遂看了雁紅一眼道:“我說的這套話你可記住了?”,雁紅略閉雙目,默默背念而出,居然和老人所言不差一字,似此聰穎,真個是高人一等,即連這一世奇人的野叟尤天民,也不由驚嘆的張開大口,半天才搖搖頭道:“姑娘聰慧過人,似此智力,随我四月,前途不可限量也……”,遂笑着把這青陽秘宗散本拿起遞與雁紅道:“此書可親奉至你室內,每日三次細心參習,不懂處可來問詢,且記此書共分天地人三篇,每篇中僅可選練其一,不可貪心,否則以你目前功力,難免就要走火入魔,你要記住了!”
雁紅捧書諾諾連聲,老人微微閉目,揮手道:“去回你屋裹去吧,我要休息了……晚上你行坐功之前,不要忘記去那靈石泉中浸上些時候,到頭發根冒出絲絲冰氣之時,才可出來,馬上再入那大炎溫泉內,到出汗才可上來!”
雁紅口中連聲應諾,心中不由暗忖,這功夫可真不好練,那種味可想而知,突又轉念,往昔硯哥哥練功夫時,比這不知還要苦多少,自己既蒙這曠世奇人垂青,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怎能再畏難不進,豈不辜負此老人一番厚望。
想到此朝老人恭行一禮,轉身回室,又聞那老人在榻上慢慢語道:“起身後可拿幾上第十四罐中之脂粉塗身,可潤膚,不致使皮膚漸有所損……”
雁紅應言,數其幾上第十四罐,為一頗大的黑瓷罐,幹脆把它抱持到自己房中。
跟着就開始,遵老人方才之言,在蒲團上行起了坐功,坐了半天,心煩氣燥,因其姿态與吐吸方法,都與自己往常所習大不有同,才一開始,簡直比初習者尚覺困難,坐了半天腰酸腿麻,大不是味,不由急得一身大汗,暗忖這可如何是好,老人還誇自己聰明過人,這簡直連入門都不得其門。
不由愈想愈急,愈急愈是不能心平氣釋,不由深深痛悔了起來,偶憶及師伯紫袍僧,丹室曾有一手書橫幅,上面似書着一首口訣,往昔自己曾會背誦但卻不解其故,訣曰:
“身面踹正頂須直。兩腿盤膝腳心出。肩前若覆手朝天。腰下收裆榖道撮。”
如今細一思來,似頗有領悟,不由依言遵法将姿式坐正,舌抵上颚,只目下簾,吸津如轳靜調息,這樣坐了個約半時辰,果然好多了,只是仍未達到全然無我的境地,因習此功時間已過,不能再練,只好下了蒲團,因未得要旨,不由深為遺憾。
此時差不多已到了初夜,腹中漸饑餓,不由信步出室,見老人兀自合目于榻,運氣調息,在榻邊竟有紫血一灘,不由大驚,才撲叫了聲:“伯伯……”,見老人突揚左手,微搖了搖,似叫自己不要驚叫,無妨的意思。
雁紅見老人面色,果然較之上午,竟好得多了,心中這才放了心,當時忍着悲泣,見老人手依舊揮着,想是令自己出去玩玩,不要為自己擔心的意思。
雁紅此時本覺肚子餓了,見狀又不便不遵,只好依照外出,才一出室冷風透體,打了個寒噤,仰視太空,覆星雜陳,明月光宇,正在對景陶醉,忽聞兩聲悶吼,雪地裹一物疾矢而至。
細一打量,始看出竟是老人所飼之門獸黑猩子,因自己此時雙目已能夜中視物,故一看即知。
這畜牲兩手擄有不少黃精野果,後腰繩上尚捆着兩只雪雞,雁紅見狀大喜,見這黑猩子站定後,睜着一雙精光四射的怪目盯着自己,不聲不動,雁紅向前走了一步,笑對其道:
“這些東西是給我吃的麽?”,這黑猩子聞言先吼了兩聲,解下身後雪雞,拋來一只,又丢過些黃精山果,尚餘一半,卻提着欲進室內。
雁紅喚道:“黑腥子!伯伯受傷了,你不要吵他……”,這黑猩子也不理,依然進室,過了一會,依然提着各物出來,把那些東西往上一摔,口中悶吼連聲,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不由虎視着自己。
雁紅見狀心內一驚,心想這家夥別是誤會了我把伯伯打傷了,那可就糟了。
此志還末想完,但見這黑猩子,全身變成弓也似的,一雙幾乎要垂挨在地的長臂,前前拖懸着,口中低吼連聲,一直圍着自己轉來轉去。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它二足平地一劃,身子已像箭頭一樣的欺近了來,雁紅方喝一聲:“喂!聽我給你說呀……”,不想這東西,身子輕快已極,一閃已至,舉爪便抓。
這一爪由上而下,其勢若電,雁紅初來時已知這畜牲的厲害,情知要被它這一爪撈上,那可不是玩的,心中不由也發起怒來。
暗忖它此時如不将它制服,以後這四個月的日子,還不知怎麽過呢!想到此全身向左一幌,這黑猩子一爪撈了空,口中厲吼了一聲,兩足一踏,全身居然上竄了四五丈,兩足兩手,四只鋼爪,一齊朝雁紅全身抓來。
四只爪上,每一指上都生着兩寸多長,似鋼鈎也似的指甲,看來淩厲已極。
雁紅自服那靈石仙乳後,功夫不知覺間,也精進不少,尤其是輕身功夫最顯明,這黑猩子由上而下一撲來至,忽見雁紅全身猛打了轉,竟自無蹤,随着這黑猩子已落身在地,身甫站定,雁紅已由側面欺進,抖右手“金叉探海”,直往這黑猩子右肋猛插而下。
黑猩子口中又是低吼了聲,它竟不躲不閃,猛抖左爪,直奔雁紅手腕上刁來。
雁紅猛圈右臂,雙手作回旋狀,以“鐵琵琶”掌,雙雙向外一抖,直往這黑猩子前胸擊了過去。
勢子真個是又疾又快,這畜牲想是也知道這一手的厲害,它可不敢硬接這一招,突見它向外一劃步,突又探爪向下抓來。
雁紅見狀,心想着你那瘦如樹枝似的枯臂,也敢呈能,不由化掌為拳,默運他“鐵膊功”向上一挫勢子,直往這黑猩子臂上搪來,心想這一下夠你受的。
(這種鐵膊功,俗稱鐵扁擔,初練時在屋柱上用臂輕輕擊震,須使內外用至,每日數次,入後用力漸猛,待半年後,可易樹而為之,蓋樹皮凸凹不平,粗糙異常,極易傷皮膚,可間日而行,另以藥汁塗之,方不會使皮膚粗糙,一年後舍樹就石練之,宜選光滑之石行之,功成時,振臂一揮而石碎,用以擊人,鮮有不筋斷骨摧者,一般鐵器制械遇之,一舉手間,亦能摧折無遺。)
這黑猩子爪又空,忽見對方搪臂向自己臂上探來,不由悶吼一聲,迎臂搪來。
二臂拉擊,砰的響了一聲,那黑猩子痛得滋牙咧嘴叫了一聲,雁紅亦覺那只右臂像火灼也似的一陣劇痛,不由啊唷的叫了一聲,痛得連眼淚也流了出來。
雁紅這一擊之下,始知錯估了對方,想不到這畜牲那只瘦如枯枝似的骨頭,卻有如此功勁,自己幸虧沒用出全力,否則這只膀子就別想要了。
那黑猩子平日最是驕橫,除了主人尤天民以外,他簡直就沒有怕的人,別看它那只枯如樹枝的細臂,平日就是兩棵碗口粗的樹身,吃它這瘦臂一揮,也定會中折無疑,不想今日同這少女的膀子一撞之下,竟是痛得受不了,方才傲氣不由一掃而盡。
雁紅到底是小孩脾氣,經此一痛,不由嬌性大發,一幌身已至黑猩子身前,雙掌一錯“排山運掌”,直往這黑猩子前胸擊去。
她自服那靈石仙液之後,功力已大增,只是她自己并不十分清楚而已。
這排山掌勢猛勁疾,霎時間劈胸而至,黑猩子平日僅和些山獸熊猿為敵,那裹見過這種姿式,見雁紅雙掌離着自己還有丈餘遠,心想怕他何來!
卻不知這種劈空掌力,的确厲害,尤其是以雁紅如今功力,雙掌尚離着這黑猩子尚有七八尺距離,掌勁已出呈罩形将四周先控住了,叫對方逃脫不開,然後再一登掌心,這內力就可說是完全出出去了。
此時這黑猩子見對方雙掌尚離着自己有七八尺遠,不由不慌不忙向上一跳,始發覺頂上似有一股無形潛力壓住,使自己動彈不得,這才發覺厲害,怪叫一聲往左一閃,也是如此,右邊也是如此,不由吓得尖吼了聲,猛向雁紅身前撲抓了去,不想前面更是別想再進分毫,就在此時見雁紅一聲嬌叱,掌心向外,才要發出,這是雙掌齊登,十成功勁,以雁紅如今功力,這一發出這黑猩子不死必傷。
可是她突然念到,這黑猩子,到底是老人所飼,自己不可造次,想到此嬌叱了聲:“無知的東西!這次姑且饒你一次,叫你也看看姑娘的厲害……”,言道此偏首見他身旁有一株合抱粗細的古樹,不由猝收內勁,直向那株古樹身上擊了去,但聽克叉一聲巨響,頓時枝飛葉揚,雪飛石滾,這一掌竟将那大樹,由中一折為二……
黑猩子吓得尖叫了一聲,跳竄一旁,此時心中才知道這位姑娘好厲害,一時吓得睜着一雙火眼怔看着雁紅,不言不動。
但這黑猩子雖震于雁紅的威力之下,但他秉性最忠,心疑主人定是傷在雁紅之手,故此時腦中仍在盤算着另外報仇方法,喉中仍低吼着。
雁紅此時不由面色轉和道:“小東西!你也不看清楚,伯伯是不是我所傷,你就亂打一氣,你到底有多厲害,居然還要欺侮人?”
正在此時,但聞內室野叟喚了聲:“雁兒……進來!”雁紅答應了聲,那黑猩子聞聲也吼了一聲,雁紅面視黑猩子道:“你要不信跟我一起進去見伯伯去,看看伯伯怎麽說……”,這黑猩子此時才覺到苗面不對,一聲不哼的跟着雁紅進入石室。
此時老人見雁紅進來,不由皺眉問道:“方才外面什麽聲音,好象黑猩子在給誰打架是不是?”,言到此一雙光瞳轉向黑猩子,這畜牲至此始知錯怪了雁紅,被老人一看,吓得吱吱悲叫。
偏巧這雁紅少女心态,一點委屈受不得,被老人這一問,竟往前一跪,扒在老人身上哭了起來,老人以手摸着她那漆黑的長發,嘆道:“好孩子……別哭……告訴伯伯誰欺侮你了……”此時那黑猩子見狀,已吓得喉中吱吱直叫,全身轉來轉去,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雁紅邊哭,邊以手後指着黑猩子道:“他欺侮我……”,但聽砰一聲響,這黑猩子竟跪下了,朝着二人連連叩首不已。
老人鼻中哼了一聲,依舊撫摸着雁紅柔長的發絲,那雙眸子注定着黑猩子,半天才道:
“你瞎子愈來愈大了,早晨出去到現在才回來,要不是這位姑娘救我,此時我早就死了,你非但不知謝她,居然尚敢欺侮她,像你這種不明大埋,不盡職守的畜牲要來何用?你快給我走……”,說着以手向外面連揮道:“快走呀!免得叫我看着生氣……”,這黑猩子日夕與老人相處已有二十年之久,故老人語言手勢,它是清清楚楚,此時聞言吓得口中呱呱怪叫,那雙火目中竟像人一樣的,倘下淚來,一面仍自叩頭不已。
老人不聞不理,手依舊向外揮着,這黑猩子此時見求老人無效,不由轉向雁紅,叩頭如搗蒜,兩只手指天動地,連作手式不已。
雁紅本想借老人之力,小懲這黑猩子一下,以免日後它對自己無理,不想老人處罰如此之嚴,此時見它那份可憐樣子,更想到它所以如此,全系為主一片忠心,不由芳心大軟,看了老人一眼,臉先一紅柔聲道:“伯伯……”,老人開目微笑着,不言不語,他早已知道這姑娘要說的話,其實他何嘗不知這黑猩子衛主忠心,此舉實欲移恩雁紅,好使這黑猩子日後敬重雁紅,故此笑問道:“什麽事?”,雁紅忸妮道:“伯伯!它怪可憐的……”,老人移目黑猩子,吓得這畜牲馬上又低下了頭,不由鼻中哼了一聲,又笑問雁紅道:“怎麽樣呢?……”,雁紅拉起老人一手道:“饒了它吧!伯伯!其實它是誤會了,以為伯伯的傷是我打的……”,那黑猩子在地豎着一雙耳,靜聽着雁紅的話,此內心那素把雁紅感激得五體投地。
老人淩銳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那黑猩子,此時見它表情,已知它此時完全敬服雁紅,但仍故怒道:“不行!我倒不是怪它打你,你想想!今天要不是你救我進來,我不早喪命在那大石之下麽?要是這東西不亂跑出去玩,起碼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我又何致于落成眼前這種田地,這怎麽能饒它?”,言到此微向雁紅眨了兩下眼,雁紅會意。不由放下寬心,仍有意勸道:“伯伯!你老人家錯怪它了……方才它不是去玩,是去給你老人家找吃的東西去了,有雪雞,還有果子。”,黑猩子在地下連連低鳴,好似會聲雁紅所言一點不錯的意思,一雙火眼連連向雁紅拋來,口中吱吱直叫,老人這才借着臺階下來,嘆了口氣道:“既然是姑娘給它說情,就饒它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