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的憑藉,他雙手各拿一只木槳,用力地在水面上一拍,“叭!”的一聲,他竟借這一拍之力,二次把身騰出三丈,接着又用同樣的方法,向前如飛越來。
青萍簡直被他這種出奇的身法所迷惑,她想不到白如雲每次渡水,均不用同樣的方法,并且一次比一次驚人,青萍也是自幼随父苦練,她簡直想不遠,為什麽白如雲的功夫竟會這麽高?
一曲未畢,白如雲已然飛身而至,他換了一身雪白的長衫,那條烏黑的大油辮,經過再次地梳洗之後,愈加顯得光可鑒人。
他面上仍然戴着那張軟皮面具,青萍不由暗讨:“莫非他是個醜陋不堪的人?……可是他的眼睛,這麽明亮,……他的嘴唇又是這麽的鮮紅……牙齒是這麽的細白……”
青萍正在想着,白如雲已然把兩只木槳靠在竹欄上,他上前一步,晶亮的眸子閃出一股射人的光芒,他好像是微笑了一下(因為他有面具),問道:“萍姑娘,你睡得可好?”
伍青萍卻有點驚異的感覺,她想:“他怎麽又加了一個‘萍’字?……他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青萍只顧呆呆地想,竟忘記回答他的話,白如雲突然提高了嗓子,沉着地道:“萍姑娘,我在問你?”
青萍這才驚覺過來,當下淺颦一笑——這是她第一次對白如雲微笑,答道:“我睡得很好……你呢?”
她最後兩個字,聲音放得極低,幾乎只有她自己聽見,可是白如雲卻是聽見了,他有些意外地喜悅。但他卻搖着頭道:
“我睡得不好……夜裏老是作夢!”
青萍對他的回答感到奇怪,但是她還是友善地微笑一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會笑起來。
白如雲上下把青萍看了一陣,直看得她粉頸低垂,不敢與他對目,耳中忽聽白如雲又道:“萍姑娘,你跟我出去看看。”
青萍早就想看看白如雲的山寨,聞言連聲答好,白如雲撮唇一聲長嘯,音調高亢清悠,宛如孤雁長鳴,又似鶴唳九霄。
随着他這聲長嘯,竹樓下的二小,立刻推出了一葉扁舟,青萍見這只小舟并非南水來時所乘,乃是一色白木制成,船身并無甚雕飾,只在船頭插了一面布旗,迎風飄揚,于白如雲身後所插黑旗完全一樣。
白如雲啓步先行,回頭道:“萍姑娘,我們上船吧!”
青萍聞言,答了一聲:“好!”她玉面微紅,因為她想到,如果不是為了自己功夫太差,白如雲根本是用不着這只小船的。
青萍随着白如雲,順着竹梯向下走來,她發覺白如雲移步之間,連一些聲息也沒有,她不禁提着氣,暗運“踏雪無痕”的輕功,可是任她再運氣輕身,移步之間仍然發出了輕微的“吱吱”聲,她不禁搖頭,暗嘆道:“我真是比他差太遠了!”
這時白如雲好似也發覺了,他扭回了頭,似笑非笑地說道:
“萍姑娘,這座樓格得不好,老是有聲音。”
青萍聞言,把臉躁得通紅,她漫應一聲,心中想道:“知道你功夫好,有什麽了不起嘛!我龍哥哥的功夫也不比你差的呀……”
青萍想着,已然到了樓下,南水笑臉相迎,道:“少爺,您這是先到哪?請吩咐小的!”
白如雲尚未答話,北星由船艙中伸出了頭,笑道:“少爺,您這是先到哪?請吩咐小的!”
青萍只料白如雲必要動怒,卻不料他若無其事地答道:“先到‘養心齋’,南水留在這裏。捉點鮮魚下酒,北星跟着我去好了!”
南水躬身答了一個“是”字,北星又是學樣答應了聲,這時白如雲并不相讓,一點腳,已然越到船頭,那葉小舟如同落下了一片輕絮,連一點浮動都沒有。
青萍這時對白如雲的功夫,真個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也飄身而下,那葉小舟立刻輕輕地浮動起來。
青萍面上一紅,卻聽得白如雲對北星喝道:“在自己家裏,還打什麽字號,還不把那面旗子取下來?”
白如雲的語氣,嚴厲得如同判刑的法官,北星聞言傻裏傻氣地晤了一聲,立刻走向船尾,把那面黑旗取了下來。
白如雲宜看他把黑旗卷好,才哼了一聲道:“天生的蠢種,不知道你們活着為什麽?”
那北星聞言,滿面羞慚之色,又是“晤”了一聲,在南水不說話的時候,仿佛他只會說“晤”這個字一樣。
少時北星劃出了小舟,疾如飛矢般地離開了竹樓,向湖邊駛去。
不多時,小舟已然到達了彼岸,白如雲與青萍先後越上了岸,白如雲回頭對北星道:
“你可別亂跑,就在這裏等我。”
北星又是“晤”的一聲,青萍看着他那副傻樣,幾乎要笑出聲來,白如雲對青萍一瞪眼睛,道:“你一定想笑他……其實這有什麽可笑的?你真是……”
青萍被白如雲莫名其妙地說得滿面通紅,她不禁犯了女孩子的小器,一噘嘴道:“你怎麽知道我要笑他?……真是莫名其妙2”白如雲見她生氣,他好似得到了一種極大的快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直氣得青萍一言不發。
二人正在走着,青萍見山道盡處,露出了一排平房,似有二三十間之多,全都是一式的青竹編成,房前有兩個中年漢子,見了白如雲,立時飛奔迎下,滿面堆笑道:“少爺,您今天怎麽會來了?”
白如雲一言不發,把手一揮,兩個漢子好像奉了聖旨一般,立刻遲回兩旁,青萍見狀心中好不驚駭,想道:“這小子勢力可真不小……”
青萍想着,二人已然走到了竹房之旁,青萍凝目望去,驚得她幾乎出了聲!
原來在她自己目光所接觸到第一間竹房時,見竟是一問牢獄的式樣,有鐵條為窗,房內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雙手被一副竹制的手铐扣着。
青萍再走近一看,只見鐵條上挂着一塊木牌,上面寫着:
“江文周,十八歲,犯弑母罪,禁锢終身!”
青萍這時不由大悟,原來這白如雲竟是替天行道,懲戒天下的罪人,當時不由對他生了幾分敬意。
她再向房內望去,只見那弑母的逆子,還正是少年之期,可是他面黃肌瘦,目光呆滞,幾乎是一個瘋子一般。
白如雲走到房口,向內望了一望,回頭對一名漢子道:“讓他忏悔一下!”
那漢子聞言,躬身答了一個“是”字,随将牢門打開,走了進去。
那漢子才一進房,江文周立時撲跪在他的腳下,哭喊道:“大爺,我求求你!……你別再折騰我了……我……我受不了,我願意死……”
青萍見狀,只當那漢子要施什麽毒刑,一顆芳心不由吓得抨評亂跳,對白如雲道:“你們要用刑,我可不敢看。”
白如雲聞言冷冷答道:“我這裏是從不用刑的!”
青萍聞言半信半疑,正在驚恐之際,見那漢子已然躲過了江文周的糾纏,走向壁側的一張竹案邊,他伸手抽出了一卷白紙,這時江文周一見,吓得面無人色,撲跪在地哭道:“大爺……你饒了我……我不敢看……”
育萍心中正在奇怪,那漢子已将那卷紙打開,青萍定睛望去時,只見是一張用水墨所作的人像畫,上面畫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雙目流着眼淚,神情極為悲痛,畫得是傳神入微,逼真無比!
那少年一見這幅畫,立時鬼嚎般地一聲怪叫,他把雙目緊閉,淚如泉湧,哭叫道:
“爺!……我的好爺……我知道錯了……您饒了我吧!”
青萍這才恍然,知道那畫上的老婆婆,必是被他逆弑的母親,白如雲使用這等方法來懲戒他,使她心中暗暗敬佩。
那少年一味地哭喊求饒,雙目再也不敢睜開,青萍又聽白如雲極其冷峻的聲音道:“江文周,把眼睛睜開!”
那少年雖然是渾身顫栗,可是他卻不敢不聽白如雲的話,當下把雙眼睜開,哭成了一片!
青萍雖然覺得用這種法子,來懲罰不赦的罪人,并無過分之處,但她卻不忍再看,輕聲道:“我們別看了!走吧!”
白如雲輕輕地哼了一聲道:“你看得清楚,這就是人!”
白如雲說完這話,他向那漢子喝了一聲:“好了,你出來吧,我們再到第二間去!”
那漢子聞言,将那幅圖畫收好,放回原處,出房而來,又走到了第二間。
第二問房內,是一個半老的婦人,青萍見門口木牌上寫着:
“李梅,三十九歲,通奸殺夫,禁锢二十五年。”
青萍看罷心道:“這白如雲好像是縣太爺一樣,什麽罪他都會判!”
那李梅一見白如雲來到,已經吓得渾身亂抖,青萍心裏想:
“這次不知道他用什麽法子制服她了?”
白如雲向房內望了望;又轉身對那先前大漢道:“你進去讓她哭一陣!”
青萍只聽這句話就吓了一跳,她想:“這真是見所末見的精神酷刑啊!”
那大漢聞言進房,由竹案中拿出了一把滿是血鏽的刀于,“當啷!”一聲丢在地上。
那李梅吓得渾身一顫,撲到門口,對着白如雲哭道:“少爺……你開恩……”
話末說完,白如雲已大喝道:“滾回去!”
李梅聞言無可奈何地哭叫一聲,又回到原處,雙目緊緊地瞪着那把刀子,她面無人色,頭發蓬亂,恰似一個女鬼般。’青萍心中一驚,想道:“莫非白如雲要她自殺?”
那婦人李梅,對着地上的血刀,不住地顫抖啼哭,好似她遇見了她生平最害怕的東西,最刺傷她靈魂的東西……
白如雲只是冷酷地注視着她,發出了魔鬼般的聲音:“二林,去把她丈夫拿出來!”
青萍聞言好生驚異,不禁問道:“她不是已經把她丈夫謀害了嗎?”
白如雲似乎在憤怒之中,他極度鄙視地向那婦人掃過一眼,慢吞吞地道:“要她再殺一次丈夫!”
青萍聽罷越發不解,她正在疑惑之時,已見那喚作“二林”的漢子,由李梅所居的竹床下,拿出了一個用布紮緊的人形,其上千瘡百孔,好似是用刀子刺成的。
青萍這才恍然,知道那布人定是代表李梅的丈夫,每天要地刺殺一次,以懲罰她殺夫的罪行,這種方法的确是既巧妙而又狠毒。
大凡一個犯罪的人,尤其是在獄中的犯人,對于他們所犯的罪行(當然指大罪,而非偷雞摸狗之類),他是絕無勇氣再犯的,即使是讓他再看一遍,甚至于讓他聽人把他罪狀敘述一遍,也夠他痛苦和恐懼的了!
現在,白如雲竟讓一個殺了丈夫的女犯,每天重溫一次她罪惡的夢,這是一種多麽殘酷的懲罰啊!
青萍不敢看,但她又忍不住不看,因為這是件新奇而又充滿了刺激的事。
這時二林用着渾濁低沉的聲音道:“節婦,你可以開始了!”
青萍聽他喊李梅“節婦”,心知這必是一種殘酷的諷刺,心中不禁付道:“怎麽連白如雲手下的人,都是這麽冷漠無情?”
再看那個可憐的婦人,她好似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惡運,她顫抖地拾起了那把鏽刀——
也就是她兩年前,親手插入她丈夫心窩的那把刀!
她雙目射出了一陣凄涼、絕望而悲痛的光芒,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她是如何地悔恨啊!可是這實在是太晚了,如果在當初,她就知道會遭受到今日的命運,那麽即使是她的丈夫把她剁成肉泥,她也不會回一下手的。
現在,她忏悔地跪在布人的面前,她哭着嘶喊道:“法浩……
他們又叫我殺你……是他們……他們又在逼我啊……”
青萍感到一陣顫栗,她幾乎掉下眼淚來,白如雲則毫無一些悲憫的表示,他冷冷地低喝道:“快……你也知道痛苦?”
李梅一聽白如雲的話,她好似怕極了,當下再也不敢耽擱,她撲下去;抱緊了地下的布人,在地上一陣打滾之後,用那把鏽刀,刺進了他的心窩!
她發出了尖銳和斷腸的哭聲。
白如雲這才滿意地怪笑了兩聲,青萍好似聽見他在自言自語:“這就是人……女人……”
說着他已轉身離開,于是青萍便跟随着他,一間問的囚房察看過去,那犯罪的二三十人,其罪果不可赦,白如雲對他們每人,均有一套懲治的辦法,使得他們的心膽俱碎,號哭連天。
青萍看完了這二三十人,似乎游了一次陰曹地府,深感觳觫,可是白如雲對他們的皮骨,卻是一點也不傷害,僅僅是在他們心靈最脆弱的一環上,施以無情的打擊!
二人看過去後,白如雲則如看過了一場精彩的戲劇,他津津有味地回味着,覺得這麽做,實在是一點錯也沒有,太美滿了!
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轉身對青萍道:“我就喜歡看他們在痛苦中掙紮的那種樣子!”
青萍聞言一驚,立時問道:“難道你懲治他們,不是為了他們的犯罪惡行,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喜歡?”
白如雲搖搖頭道:“不!這個世界上的人,我有兩種方法對付他們……好人就只是戲弄他們一番……像你爹爹一樣!壞人我就用這個法子來治他們!”
他這幾句話說得毫無感情,使人聽來不寒而栗,青萍驚愕地退後一步,她嗫嚅地道:
“你太過份了……太過份了!”
白如雲聳肩大笑,聲震寒林,他笑得是如此的狂妄,青萍的這句話,正是他最希望聽到的,也是他此刻做人做事的原則,于是,他像征服了世界般地狂笑起來。
青萍被他笑得驚怒交加,她狠狠地跺一跺腳,走出了一丈外,雙目望着湖面的漣漪,一句話也不說。
白如雲笑了半天,這才對青萍道:“走!我帶你再去看一個人!”
青萍生氣地搖頭道:“不,不!我不看了!”
白如雲冷冷地道:“你不看了?……你昨天不是說要看嗎?”
青萍聞言立刻轉回了身子,問道,“啊3你說你帶我去看你師父?”
白如雲的聲音仍是冷漠的,他點點頭道:“我帶你去看老道!”
白如雲說到這裏,他回身對先前的漢子說道:“二林,老道這幾天可好?”
二林連忙躬身答道;“回少爺!道爺很好!只是這兩天他有點怪,一天到晚地寫字,一句話也不說!”
白如雲聞言,自語道:“啊……他在寫東西?……好了,你去吧!”
白如雲說着一揮手,二林連忙退下,去照顧那一批犯人去了!
白如雲轉身對青萍道:“萍姑娘,你跟着我走!”
說罷他轉身而去,青萍一心想看他師父是什麽樣,當時連忙跟在身後,二人走上了一條山道,漸漸地越過了這片牢房,白如雲手指前方道:“你看,老道就住在那裏2”青萍順他手勢看去,只見不遠山腰有一間白石房子,建在叢林修竹問,顯得一派幽邃雅致,令人有出塵之感,秋日的落葉,已然落滿山徑了。
不一時二人已然走到石屋,白如雲的聲音第一次變得柔和而有感情,他進門口便道:
“老道,我來看你了!”
青萍聽他叫自己的師父老道,心中好不驚異,她更驚異的是:怎麽白如雲的聲音變了?
青萍正在想着,便聽屋內傳來一個蒼老刺耳的聲音:“是小鬼頭麽?你怎麽好幾天沒來了?”
青萍聽他們師徒問的稱呼,均是如此怪異,心中立時想道:
“不用說他師父也是個怪物了!”
白如雲把門推開,青萍立覺一陣腥臭撲鼻而出,再向內一看,不由驚駭得幾乎叫出聲來!
原來石室之內,堆滿了死人骨骸,滿屋堆得均是,令人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在靠近牆角的地方,有一堆白骨堆成的床,其上睡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他面朝內,斜卧在白骨上,慘白的白油燈光,照着他蒼老的身軀,令人幾乎不敢相信,他也是一個在呼吸的生命!
青萍随着白如雲身後進了石室,那白發老人這才翻了個身,青萍再一看他相貌,不由又是一陣猛烈的心跳。
原來那老人骨瘦如柴,發須皆白,渾身皮膚黑如墨漆,可是那兩片又寬又厚的嘴唇,卻是殷紅如血,長得是免耳鷹腮,其貌醜惡已極!
他穿着一件破道袍,雙目炯炯地向二人一看,立時面現驚異,用手一指青萍,向白如雲道:“小鬼頭,這個小姑娘是誰啊?”
青萍聽他說話如此難聽,心方不悅,白如雲已笑道:“她是伍天麒的女兒!”
那老道聞言“晤”了一聲,上下把青萍看了兩眼,臉上撇過一個輕蔑的笑容,怪聲道:
“原來是那個老王八的閨女!”
青萍聽到這裏不由勃然大怒,她上前一步,柳眉倒豎,喝道:“喂!你這個老道說話怎麽這樣難聽?”
老道聞言一陣怪笑,說道:“我愛怎麽說話,就怎麽說話!”
青萍聞言氣得渾身發抖,正要喝罵,白如雲已笑着攔阻道:
“好了!你別理他,他就是這個脾氣!”
白如雲說罷,轉身又對那老道說道:“老道,我這兩天沒有來,可真是便宜你了!”
老道聞言,面上顯出一種不安神色,說道:“好小鬼頭,可以放我出去了吧?……在這可真要把我憋死了!”
白如雲一笑道:“那有這麽容易?差不多再有一年,就可以放你出來了!”
老道聞言面上顯出懇求之色,低聲道:“小鬼頭,可不可以寬容一點?……多少打個折扣,我外面還有事情要辦呢2”白如雲聞言,思索了一下,最後他嘆了一口氣,低聲道:
“唉!老道,對你沒有辦法,我總是狠不下心來,誰叫你教過我武藝呢……這樣好了,從今天起,再過半年就放你出來!”
老道聞言喜出望外,他一個翻身,伸出如柴的手臂,緊緊地拉着白如雲的手,他卻得寸進尺地道:“好小鬼頭,你真好……可是……你幹脆再寬一點……就這麽辦吧!由今天算起三個月期怎麽樣?”
白如雲把老道的手甩開,搖頭道:“不行!不行!實在不能再寬了!老道,你就安心地坐半年吧!”
老道聞言略感失望,但他已然被寬赦了半年,所以仍然很高興,他把一雙怪眼一翻道:
“好!好!就這麽辦吧!”
白如雲又把周圍看了一下,問道:“老道,還有什麽事嗎?
沒事我要走了!”
老道把頭挨了搖道,“沒有什麽事了,你走吧!”
白如雲聽了,轉身同青萍回房,他方走了兩步,忽聽老道呼道:“小鬼頭,你回來!”
白如雲立時轉過了身子,走近老道問道:“幹什麽7你不是說沒有事了麽?”
老道面上現出一種詭秘的微笑,輕聲說道:“從今天晚上起,你每晚三更來一次!”
白如雲聽罷,喜形于色,他拉住老道的手笑道:“老道,你可是又要傳我功夫了?”
老道将頭微點,白如雲立時連聲稱謝,這才與青萍離開了這間恐怖的房子。
青萍一出來就問道:“你師父是怎麽弄的?”
白如雲随手折了一枝樹枝,聞言答道:“那些骨頭,全是他最近兩年來殺死的人!”
青萍聞言大駭,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忙問道:“全是他殺的?……他為什麽要殺這麽多人?”
白如雲淡淡說道:“這些人全是作惡的人,可是還不至于犯死罪,老道殺性太重,所以我要罰他!”
青萍簡直連作夢也末想到,世上會有這麽一對師徒,心中想道:“這,對師徒,真個是武林道中的煞星了!”
時間過得很快,匆匆已是十天過去了,青萍一直被困居在“碧月樓”上,她知道就算伍天麒和龍勻甫再快,最少還要有一個多月才能到達。
這十天來,白如雲每晚初更必到,二更必定,總是陪着青萍吃晚飯,這十天的相處,使得青萍對他熟悉多了,她發覺他是一個任性、偏激;剛強和固執成見的人,但是他卻是善良的,他的心靈比普通人還要脆弱。
最令青萍奇怪的是,他臉上一直戴着面具,并且和青萍談話時,他總是矜持着,不讓自己的情緒有任何變化,可是青萍總是感覺到,他的感情在漸漸地流露,雖然他用全力控制着。
這一天,白如雲走後,青萍覺得甚是無聊,當下把南水北星喚了上來,問道:“南水,你們的小船可還在下面?”
南水忙着答道:“在下面!姑娘有什麽吩咐麽?”
照例的;青萍又等北星重複一追後才道:“我想到船上玩玩……我太悶了!”
南水聞言笑着道:“好!我陪姑娘一起去!”
青萍當下點了點頭,正要出房,北裏也湊上來道:“好!
我陪姑娘一起去!”
青萍見狀一皺眉,随即笑道:“北星,你不要去了,我和南水一會兒就回來!”
北星聞言似是不依,可是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走到青萍身旁,拉住青萍的手,好似撒嬌般地,不住地哼着。
青萍見狀真個哭笑不得,她自己本不過十八歲,現在居然還有人向她撒嬌,當時把青萍弄個大紅臉,連忙把北星的手推開,可是北星卻是死勁抓着,兀是不放,青萍又氣又笑,強按着性子道:“北星,我們一會兒就回來,你天天坐船還不夠?
何必一定要跟着去呢?”
怎奈北星盡自搖着傻腦袋,說什麽也不依,南水在旁也氣憤異常,可是他也不敢說話,因為他一說話,北星就要學。
北星糾纏了好一陣,青萍實在無法,只得高聲道:“帶你去是可以的,只是有幾個條件你可要答應。”
北星聞言把頭連點,青萍接着道:“以後不論什麽事,你可不準拉着我的手撒嬌!”
北星聽了面上竟微微發紅,不好意思地笑了,點點頭表示同意,青萍繼續道:“在船上時,如果南水對我說什麽話,你可不許再學他……我可不願意一句話聽兩遍!”
北星聞言,把一對眼睛睜得大大的,向南水看了看,接着把頭搖了搖,青萍氣道:“你如不答應,說什麽也不帶你去!”
青萍話才說到這裏,見北星雙目轉動之下,竟然淚光流動,好似要落淚一般,當時,心中不由更為生氣,罵道:“你……
你這算什麽玩意嘛!真是奇怪!……你又不是啞吧,有什麽話自己不會說呀?……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學南水……”
北星被青萍一頓罵,只罵得面紅耳赤,他又想了一下,走到青萍身旁把頭點了點,青萍大喜道:“這麽說你答應?”
北星又将頭連點,南水見狀喜出望外,拉着青萍的手道:
“好姑娘,謝謝你……你可算給我丢掉了這個包袱了!”
青萍連忙閃開皺眉道:“怎麽回事7你們都有這毛病,說話老愛拉人家手!”
南水被青萍說得面上一紅,退向一旁,青萍看見北星嘴皮才一動,立時指着他道:“你看!你才答應我,現在又要學他了!”
北星經青萍如此一說,才好像拼命地忍了下去,當時青萍與南水先行下樓,二人才行了數步,即見北星飛快地跑出了三丈,伏在竹欄上,對着湖心自語道:“好姑娘,謝謝你!……
你可算給我丢掉了這個包袱了!”
這是南水剛才說的話,他到底憋不住,還是被他重複出來,只是這次是他跑到無人處才講的。
北星學完了這話,滿面含笑地跑了回來,好似吐出了咽喉的骨鲠,顯得無比輕快似的。
青萍及南水相視地搖搖頭,南水苦笑一下,當下三人下得樓來,由南水和北星推出了小舟,青萍點腳而上,與南水同。
立船頭,而北星則坐在船尾操槳。
小舟劃得很慢,由湖心向外蕩去,青萍心事重重,對于她這次意外的遭遇,真說不出是何許心情,她對白如雲的一切,仍然感到迷惑,但是她卻肯定地知道,白如雲是一個正直,但又怪僻的奇人,他所作所為,雖然有時違反了人類的習慣,但卻是合乎了正義倫理的大道。
青萍很想由南水口中,得到一點有關白如雲的往事,當下輕聲問道;“南水,你可知道你們少爺以前是幹什麽的嗎?”
南水見問,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只有一次,少爺酒喝得太多了,我在旁邊侍候,那天晚上是他說話最多的一次……他好像告訴我,說他小時候很苦,并且說他覺得女人是最可憐的……”
青萍口中“啊!”了一聲,心中想道:“他為什麽要可憐女人呢……一定是他母親,或者是他的戀人遭遇很慘,說不定她們已經死了……難怪他變得這麽怪!”
青萍想着又問道:“南水,他為什麽老是戴着面具?……
你看過他的本來面目沒有?”
青萍問着,競不自禁地紅了臉,她好像覺得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問到這一點的,但是她還是問出口了。
南水聽青萍一問,好似興奮已極!他先放眼向四下望了望,好似深怕白如雲在側一樣,他看了一陣,才把聲音壓得極低道:
“唉呀!我的姑娘!你不知道,我只見過兩次……喝!我們少爺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真是俊!尤其是他那雙眼晴,又黑又亮又大,牙齒也是又白又整齊還發光澤……只是可惜臉色蒼白一點!”
這些話對青萍原是毫無關系的,可是她卻紅透了臉,芳心感到一些莫名的喜悅,仿佛白如雲的醜美與她有很大的關系似的!
她心中靜靜地在想:“我早就猜他是很英俊的!只要看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就知道了……
他功夫這麽高,又長得這麽俊美,只可惜脾氣太古怪了!”
青萍想到這裏,她的臉越來越紅,心也跳得更厲害起來,她突然想起一事,不由輕啐一白,心道:“他長的什麽樣關我什麽事呢?我為什麽老想這個問題呢,真是!”
南水見青萍突然沉默起來,月夜之下,只見她明眸凝神,玉面含笑,夜風吠過,拂動了她的秀發,有一股清秀雅淡的高貴氣質,令人又愛又敬。
南水看罷,覺得有些異樣的感覺,他輕輕地碰了青萍的手一下,問道:“姑娘,你在想什麽,怎麽不說話了?”
青萍一驚,面上微微一紅,笑道:“啊……我在想一件事情!”
青萍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态,當下對于白如雲便絕口不提,轉了話題道:“南水,這個湖裏可是有很多魚?”
南水一聽立時笑道:“魚才多呢!我們沒事就下去摸魚玩。”
南水說得高興,突然笑道:“姑娘,你等一會兒,我們現在下去摸幾條魚!”
南水說到這使喚了北星,叫他一同摸魚,北星面容笑得嘴都合不上來,連連拍手不止。
南水才把上衣脫掉,突聽青萍一聲怪叫,她迅速把身子轉過去,南水向前一望,只見北星已将上身脫光,正在開始脫褲子,當下不由也急道:“喂喂,傻小子!現在不是我們兩個人,你可不能脫得光光的啊!”
北星聞言好似奇怪異常,他看看南水不言不動,南水笑着道:“就像我這個樣子,知道吧?”
北星這才又将褲帶系上,南水立在船頭,稍微活動了一下,他雙足點處,身如彈丸,拔起了六尺高,身在空中成了一個大弓形,恰似一只大蝦,當他離水面尚有一尺時,又見他身體猛一挺,“噗!”的一聲輕響,人已沉入湖心,只不過濺出了四、五滴水花。
青萍見他如此身手,水性确已到爐火純青,忍不住低聲地喝起彩來。
南水沉下之後便末再出來,這時北星也定到船頭,青萍笑道:“北星,現在看你的了!”
北星聞言望着青萍傻傻一笑,他雙足在船頭輕輕一點,身子直拔上了一丈,青萍不禁失笑,忖道:“這樣入水像個什麽樣子?”
她想到此,北星已然落下了五尺,他雙手由後向前平空一劃,竟把整個身子整個翻了一個身,頭下腳上,青萍驚羨之下,聽“咚!”的一聲極輕微的水聲,好似抛下了一個小石子般,北星已然沉入湖心,水面上現出了圈圈穴紋,竟連一絲水花末濺起,這等身手真個是神乎其技了!
青萍萬料不到,北星居然有此驚人絕技,真個是人不可相了。
青萍立在船頭,注視着水面,卻不再見二小出水,心中不由甚為奇怪,付道:“他們怎麽能在水中呆這麽久?”
又過了片刻,二小仍是毫無聲息,水面上也是靜悄悄的,一些異兆也沒有,青萍不由開始驚恐起來,她焦急到向水面四望,一顆芳心跳得抨抨的,深怕二小遭了滅頂之禍。
又過了片刻,仍是毫無消息,青萍可沉不住氣了,她面色都吓怕了,嘤聲喚道:“南水……北星……你們快上來……快上來啊……”
夜風冷冷,仍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反應,青萍可吓壞了,她幾乎流下淚來,心想:
“糟了,他們一定淹死了……糟了……”
青萍念頭尚未轉完,突聽船後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