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竹樓內只剩下了青萍,她思前想後,滿腹委屈,不禁悲聲大放,哀哀地哭了起來!青萍這一陣直哭了将近一個時辰,只覺得渾身發麻,這才止住了悲聲,默默地想道:“我是一個女孩子,可是我在這裏受的侮辱太大了……爹爹與龍哥也沒有消息,每天與野獸一樣的人在一起……我前輩子犯了什麽錯?”

青萍想到這裏,悲從中來,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淚,她認為自己太無辜了!

剛才白如雲野獸般的行為,使青萍猶有餘悸,她在極度恐駭和失望之下,不禁想到了“死”。

大凡女孩子的心胸都是狹窄的,青萍想到了死,她認為這是唯一能解決痛苦的方法。

于是她哭泣着坐在桌前,取過了一枝羊毫,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下了她的遺言。

青萍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留與伍天麒,要他為自己報仇,另一封則是給白如雲,把他痛罵了一切,最可笑的是,其中有一段寫着:“……我死後要變作女鬼,女鬼的指甲很長,我就要用長指甲來刺死你……”

青萍寫完了這兩封信,早已是柔腸寸斷,泣不成聲,悲哀地走到了竹欄旁,樓下寒水如鏡,她不禁又伏在竹欄旁痛哭起來。

終于,她咬緊了牙關,把身子翻出了竹欄,閃電般地點中了自己的“軟穴”,于是,這個美麗的姑娘,就似乎半空滴翠似的,由竹樓落下了湖心。

但聽“砰”一聲大響,青萍只覺一陣昏迷,寒涼透骨,接着喝了幾口湖水,人便昏死過去了!

當青萍醒轉的時候,發覺自己仍然睡在竹樓上,身子蓋着一床軟軟的棉被,很是溫暖。

青萍覺得頭腦昏昏,全身隐隐作痛,思索着剛才發生的事情,真如一場惡夢,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青萍這一聲嘆息,驚動了倚在門口的南水,聞聲連忙趕了進來,小心翼翼地陪笑道:

“姑娘,你醒了……”

青萍想起剛才的事,很不好意思,只低聲地嗯了一聲。

南水又笑着說道:“姑娘,你是個俠女,怎麽會自殺呢7剛才可真把我們吓死了……”

青萍聞言,越發覺得不好意思,低聲道:“好了!不要說了……”

南水聞言連忙停了下來,含笑望着青萍,青萍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問道:“南水,剛才是誰把我救上來的?”

南水高揚着頭,拍了拍胸脯,非常得意地說道:“當然是我呀!除了我誰還有這麽大能耐?”

青萍聞言倒是有些意外,擡目望了南水一眼,緩緩地說道:“啊?真是你把我救上來的麽?”

南水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笑道,“當然哪!難道我會說假話……姑娘為我的事,與少爺吵架才跳湖,當然由我來救你呀……”

青萍見南水說到後來,臉上竟微微地發紅,心中甚是疑惑,當下說道:“恐伯不是你吧?要不然你的臉為什麽紅?”

這一句話把南水問得愈發臉紅,吶吶了半天才道:“姑娘……你真精……告訴你實話,我剛才是吹牛的……你是我們少爺救起來的!”

南水說着面如紅柿,并把頭低下了,青萍見狀,雖然滿懷憂悒,也不禁笑了起來。

青萍笑着,嘆了一口氣道:“唉……跟你們小孩子說話真讨厭,這有什麽好吹牛的嘛……”

青萍說到這裏,突然發覺自己身上,已然換了一身絲質的睡衣,當下不禁大驚失色,嚅嚅道:“南水……是誰……我的衣服……”

青萍這麽說,南水立時明白了,當下含笑道:“姑娘不必着急,是少爺請了一位老媽媽來料理的,姑娘身上的衣服,是少爺派小的騎馬到鎮上買來的呢!”

青萍聞言這才放心,哼了一聲道:“哼!誰領他的情!”

南水頗為詫異地望了青萍一陣,說道:“姑娘,你們莫非就是為了我的事,吵得這麽厲害7”

青萍心亂如麻,搖了一搖頭,不欲多說地道:“誰為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南水臉上微微一紅,頓了一下,又道:“姑娘剛才吐了不少水,現在既然清醒了,就吃點東西吧!”

大凡一個人,死了一次沒有死成,多半是不再想死了,青萍聞言果覺腹饑如絞,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好吧!弄些清淡的來!”

南水這才喜笑顏開,答應了一聲,走到門口,大聲叫了一聲:“北星!把東西送上來!”

接着便聽見北星在樓下沉聲地答應一聲,南水又轉回房中,由桌上一只玉瓶中,倒出兩粒火紅色的藥丸來,并倒了一杯溫水,走到青萍的床前,說道:“姑娘,你元氣大傷,先把這兩枚藥丸吃了吧!”

青萍仍然在生白如雲的氣,聞言哼了一聲,道:“哼!誰要吃什麽藥,死了最好!”

南水聞言卻笑了起來,說道:“哎呀!姑娘你可真難伺候……身體是自己的,你賭氣不吃藥,到底算什麽呢?”

青萍被南水說得面上一紅,暗想他的話也對,當下點了點頭,由南水手中取過藥丸吃下。

這時卻聽樓下傳來一陣沙啞沉濁的歌聲,唱的是:

“媽媽不要我歌唱,

我說媽媽是冬瓜,

冬瓜煮湯真好吃,

就是吃多要拉稀……”

青萍聞聲差點沒笑出來,奇道:“呃!北星怎麽也會唱歌了?”

南水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我也奇怪,最近他居然會說話了,可是我說話他還是要學……”

南水在說着,歌聲已近,便見北星雙手捧着一只紫木盤,搖着腦袋,張着大嘴,不停地重複着這四句歌詞。

青萍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來。

北星把食物放在桌上,走到青萍床前施了一禮,只見他臉紅脖粗,張口結舌地,哼哈了半天,才說出一句:“姑……姑娘,你……好了……”

青萍見他居然能說話,心中頗為高興,當下點着頭,含說道:“是的,我已經好了!北星,你剛才唱的歌很好聽,叫什麽名字呀?”

北星被青萍誇獎了幾句,顯得又是喜悅又是害臊,低下了頭,慢吞吞地說道:“哪裏……姑娘誇獎……這……這個歌叫:……‘冬瓜和媽媽’……”

青萍聞言大聲地笑了起來,南水也忍不住搖頭大笑,北星被他們笑得不好意思,用手指着南水說道:“是……他教給我的!”

這一句話說得南水立時不笑了,青萍白了南水一眼,嗔道:“原來是你教的,你還笑什麽?沒出息!”

南水被青萍罵得滿臉通紅,往後面退了一步,突然揚起了頭,對着北星大聲叫道:“傻蛋!還不把飯送上去?叫你來幹什麽的?”

北星聞言把腰一挺,跨上了一步,用着更大的聲音對南水叫道:“傻蛋!還不把飯送上去?叫你來于什麽的?”

北星叫完之後,立時回身去端盤。

南水無防之下,被北星這聲大叫,吓得一連退後了好幾步,氣呼呼的,偏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青萍在床上,被這一對寶貝逗得不住地笑,心中的煩悶也解除了不少。

這時北星已然端了飯來,青萍鼻端早已嗅到一股清香,一看之下,是五只極精致的白磁描紅小碟,分盛着五樣小菜,依次是四川兜兜鹹菜,魯山小黃瓜,藕片糟魚,豆瓣辣子雞丁,香菇麻油拌豆腐。

這五樣清淡香腴的小菜,單是看幾眼,就令青萍饞涎欲滴,食指大動了!

這時南水北星二人,忙着把青萍扶了起來,為她披上一件外衣,并盛了—碗稀飯送上。

青萍接在手中,鼻中已然嗅到一股濃郁的米香,再看粥成淡黃色,原來是“香稻米”煮成,當下心中好不驚奇,忖道:“這白如雲,真是有通天徹地之能,他這裏就是一草一木,也是大有來歷呢!”

青萍想着,就口慢慢地吃了起來,兩小背手旁觀,他們本是吃過了飯的,可是見青萍吃得如此香,不禁又被勾起了食欲,北星更是暗暗地吞咽口水。

青萍吃了片刻,室內靜寂無聲,她擡目之下,才發現四只明亮的大眼睛正在緊緊地盯着自己,當時不禁羞得面紅過耳,嗔道:“看什麽?你們沒吃過呀?……都到外面去!”

二小聞言,互對了一下眼光,頗不願意地走了出來,出房之後,青萍還聽見南水低聲地罵北星道:“八輩子沒吃過東西,看你剛才那副饞相!”

北星立時大聲地重複一遍,還罵南水,南水氣得連忙說道:

“小聲點!你不怕丢人呀?……”

北星果然放低了聲音說道:“小聲點!你不怕丢人呀?……”

青萍聽到他們争吵,不禁搖了搖頭,這時室內只有青萍一人,她實在是餓急了,當下也不再拘謹,呼嚕嚕一陣,連吃了三碗,肚子還未飽,但磁罐中已沒有了,此外五個碟子也空了三個。

育萍都吃完之後,只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看着幾個空盤發呆,忖道:“哎呀,一個女孩子,吃了這麽多,怎麽好意思叫他們來收盤子呢?……”

青萍越想越不好意思,不禁深恨自己吃得太多,坐在那裏發起呆來。

過了一陣,想是二小在外面等不及了,南水叫道:“姑娘,你還沒有吃完呀……真慢!”

北星立時接着說道:“姑娘,你還沒有吃完呀……太慢!”

這句話裏北星改了一個字,把“真慢”改成了“太慢”,也許他認為青萍的程度,該用“太”字來形容才恰當,由此可見這傻小子的智慧還蠻高呢!

青萍聽見二小在外邊催問,心中雖然着急,但已無可奈何,忖道:“管他的,吃東西也不算什麽丢人的事……”

青萍想着,低聲說道:“好了,早就好了,你們收了吧。”

青萍說完,立時躺了下來,把被窩拉得高高的,遮住了一半臉,假裝憩息。

二小聞言先後走了進來,當他們發現茶幾上的飯菜,被青萍吃成這種慘況時,不禁都吃了一驚,二人對了一下目光,北星咧嘴就想笑,還是南水心靈,他見青萍裝睡模樣,心中立時明白,連忙對北星作了個手勢,北星才強自忍了下來!

可是在他們第二次對目光時,北星再忍不住,終于噗嗤笑出了聲音來,邊笑邊低聲道:

“乖……乖,吃這麽多,哈……哈……”

不笑則已,一笑就忍不住,南水也被他引得笑了起來,但他伯青萍生氣,當下強忍着道:“混蛋,你笑什麽,吃這點東西還算多呀……不過,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多了一點……”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再加上北星大笑着重複一遍,青萍不禁惱羞成怒,再也忍不住,—

翻身爬了起來,滿臉通紅地喝道:“出去,滾……這有什麽好笑……”

青萍氣得說不出話來,二小端着木盤;連忙跑了出來,在他們下樓時,青萍聽見他們在縱聲大笑,南水還說:“吃飽了果然有力氣了……”

北星競還照例再重複一遍。

青萍已氣得在床上直跳,卻又奈何不得。

時光如流,又是三天過去了,這三天育萍連房門都沒有出,她只有每天看書吟詩,三餐均由北星及南水侍候!

這日傍晚,兩小又送了飯食,侍候着青萍吃完,青萍把南水叫住,問道:“南水,白如雲到底要幹什麽?他人也不見,把我留在這裏,他究竟存的是什麽心?”

青萍委屈得直想哭,南水搖了搖頭,作了一個冷然無知的表情,說道:“少爺為什麽要把姑娘留下,小的也不知道,大概是他太悶了,要姑娘陪他聊聊天吧。”

青萍知道問他也是白問,當下氣得哼了一聲道:“哼!陪他聊天?……我問你,這幾天他到底死到哪裏去了?難道把我丢在這裏不管了?”

南水聞言,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姑娘你還不知道麽?自從少爺和你吵完架後,他就把自己泡在湖水裏,已經泡了三天啦,連一粒米也不肯吃,我們勸他上來,差點投被他打死呢。”

青萍聞言吓了一跳,張大了一雙眼睛,緊問道:“這是怎麽回事?這麽冷的天,他為什麽把自己泡在水裏?”

南水含笑搖頭,說道:“我猜少爺一定在練功夫,他時常做些怪事,讓人猜也猜不透。”

青萍聞言哦了一聲,低聲說道:“啊!原來這樣……他真是個怪人。”

二人正在說話,北星已送完了碗回來,用手指着樓外,口吃地說道:“哈……哈姑娘來了。”

青萍正在氣悶之際,聽說哈小敏來了,不由心頭一喜,立時站起了身子,嬌笑道:

“啊!太好了,我正在發問,趕快請她進來吧。”

青萍說時南水早已到樓外看過,跟着回來說道,“哈姑娘坐着小船,已經過去了,看樣子不準備到這兒來呢。”

青萍連忙趕到竹欄旁,果見哈小敏搖着一葉小舟,已然繞過了竹樓,向一條叉路拐去!

青萍不禁着了急,立時大聲叫道:“小敏——你到哪兒去?——來談談……”

哈小敏遠遠地回過了頭,向青萍招了招手,青萍似乎聽見她在叫道:“我——就回來。”

青萍不知她有何事,看着她小船的影子,消失在夕陽的彩波中,輕輕地籲了一口氣,自語道:“癡情的姑娘,你這麽轉來轉去,卻是沒有什麽用啊。”

天邊一抹豔麗的彩霞,烘托着火紅的落日,把它緩緩地拉下了山頭,紅透了半邊天,給這個世界帶來夢幻般的美麗!

碧清的寒池中,倒映着一只船影,還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她穿着一件翠綠的長衣,在夕陽晚風中,顯得很單薄,在她的,腳下,放着一只翠竹編成的小籃子,式樣甚是精巧美觀。

這個嬌美的姑娘,就是癡愛着白如雲的哈小敏,她一只玉手,輕輕地握着一雙朱漆小槳,慢慢地在那清澈見底的湖水中撥劃着。

小船的速度很慢,哈小敏的一雙秀眉,也微微地皺着,她好似有一種不可開脫的心事,使得她變得憂郁,這對于她的性格來說,實在是太不适合了。

小船穿過了一排低垂的柳條,哈小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可愛的笑容,她的眸子,也顯得光亮了。

在離她十餘丈處,緊靠着岸邊,有一個人泡在那寒冷徹骨的湖水中,只露出一個頭,他就是白如雲。

由湖水中可以看清,他坐在一只黑鐵的椅子上,除了頭以外,其他的部分完全浸在寒水中!

他一雙劍眉,仍然微微地上揚着,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可是由他的一雙眸子看來,他依然是精神奕奕的。

當他看見哈小敏遠遠而來時,微蹙了一下劍眉,立時把一雙眼睛緊緊地閉上,好似極度地厭煩哈小敏到來。

哈小敏加快了劃行的速度,不大的工夫,已然來到近前,她擺漿停舟,含笑說道:“小雲哥,你今天可好?”

白如雲恍如末聞,連哼也沒有哼一聲,哈小敏呆了一下,仍然是笑容滿面地說道:“今天比昨天冷多了……恐怕夜裏還要冷呢!”

這一次她改變了話腔,似乎是自說自話,又似乎在與白如雲搭腔。

可是白如雲連一點反應均無,就好似一個石人似的,他甚至于連眼皮都沒有眨動一下,顯得那麽的冷漠和不可接近。

哈小敏很難過,但她從不願意把這種情緒,在白如雲和任何人的面前表露,可是在沒有人的時候,她往往會失聲痛哭。

不過她是一個堅強的姑娘,她始終相信着一件事,那就是:白如雲總有一天會把她擁入懷抱。

就是這個原因,她能夠容忍白如雲對她任何程度的冷漠和難堪。

這時她伸手折了一節柳枝,圍在了脖子上,若無其事地玩弄着,口中還在低聲哼唱着小曲,表示她對白如雲的冷落,是毫不放在心上!

她唱了幾句之後,取下了才編好的柳圈,輕輕地敲着腳下的小竹籃,笑着說道:“小雲哥,你肚子餓了吧?我給你帶來了吃的,是我親手做的呢。”

白如雲對付她,只有“不理”兩個字,所以他聞言仍是不言不動,用沉默來表示他對哈小敏的厭惡!

哈小敏輕輕地笑了兩聲,說道:“小雲哥,我知道你最愛吃餅,這次特別給你烙了三張千層餅來,你快趁熱吃了吧。”

哈小敏說着,把手中編好的柳圈,輕輕地放在白如雲的頭上,這麽一來,白如雲可忍不住了。

他睜開了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盡力抑制着他的憤怒和憎惡,用着低沉的聲音說道:

“小敏,你鬧了我三天,我都忍下了,難道你非要我發脾氣麽?”

白如雲說着,輕輕搖了一下頭,把頭上的圈兒搖落水中,這個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此刻簡直被哈小敏弄得啼笑管非。

哈小敏撈了一把,沒有把那圈兒撈着,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笑着說道:“人家都怕你發脾氣,我才不怕呢……”

哈小敏話來說完,白如雲已是豎眉喝道:“小敏,你可要知道進退,我對你一向寬容,不過,你太笨了,做的盡是些不聰明的事,我不願多說,你快把東西帶回去,以後不要來了。”

白如雲的話,說得哈小敏陣陣心酸,幾乎要落下淚來,可是當你向她臉上看時,卻絲毫也發覺不出來。

她仍然帶着她一慣的笑容,輕輕地掀開了竹籃,白如雲鼻端,立時嗅到一股菜食之香,直恨得不住地咬牙。

這一來可把白如雲激怒了,他劍眉一揚,沉着聲音喝道:“小敏!你不要這麽不知趣,莫非你真要我發脾氣不成麽?”

哈小敏好似着了魔,對白如雲的憤怒毫不理會,仍舊笑眯眯地道:“小雲哥,我不騙你,這萊好吃得很……”

哈小敏話末說完,白如雲已是一聲怒喝,他驀地吹出了一口氣,只聽得一片唏哩嘩啦的大響,哈小敏手中那只小竹籃,被白如雲吹得翻了底,菜肴四下飛濺,哈小敏的面和前胸全被琺污了。

這一下倒是出乎哈小敏意外,她驚懼地啊了一聲,把籃子也落到水中,她感到微微的昏眩,心頭上似乎壓了一塊大石頭,幾乎使她喘不過氣來!

她顯然被白如雲驚得呆怔了,可是她的耳邊,尚聽得白如雲憤怒的聲音喝道:“這是你自取其辱……趕快走吧。”

白如雲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利刀一樣,深深地刺痛了哈小敏的心,她感覺到白如雲是太冷漠了!

她幾乎想哭,但是她還是忍了下來,用着失望和恐懼的目光,靜靜地看着她所深愛的人!

白如雲倒被她看得不安起來,他避開了她的目光,嘆了一口氣,用着較為溫和的口吻說道:“唉……小敏,你何苦這麽糾纏我呢?難道我欠你什麽嗎?去吧……”

哈小敏靜靜地聽完了白如雲的話,用衣袖拭去了臉上的萊肴,輕輕地提過了木槳,略一劃動,小船立時劃出了丈餘遠。

她又回過了頭,仍然帶着一絲矯笑,低聲道:“我晚上再送飯來……”

哈小敏說完了這句話,立時運槳如飛,小舟像是一只水箭船,霎那問滑出了十餘丈。

白如雲急得連聲嘆氣,叫道:“小敏……你何苦來?”

哈小敏的小船,已然拐了水道,看不見了!

白如雲懊惱萬分,他低頭看了看飄浮在水上的菜肴,心中有一種歉疚的感覺。

他默默地想道:“這是怎麽回事呢?哈小敏為什麽要愛上我?……可是我是深愛着青萍的,為什麽青萍不像小敏一樣的來愛我呢……”

他有些茫然,回憶到剛才對哈小敏的情形,心中很是難過,自己這樣對待她,她居然還要送飯萊來。

這個倔強怪僻的年輕人,此刻被感情困擾着,發出了陳陣的喟嘆。

青萍一直倚靠在竹欄旁,對于剛才發生的事,她一點也不知道,否則,她一定會為哈小敏落淚的。

當她看見哈小敏的小船,遠遠地拐了回來時,她心中不由得頗為高興,立時招手,高聲叫道:“小敏……你快過來談談,我悶死了……”

哈小敏聽見青萍的呼喚,她仰起了頭,看見青萍斜倚竹欄,翠袖飄搖,真個是儀态萬千,美得像是畫上的仙女,心中一陣難過,不覺流下兩淌淚來!

但她極迅速地用衣袖拭去,強笑着向青萍招了招手,遲疑了一下,終于把小船向竹樓劃去。

青萍見她把小船劃來,心中甚是高興,立時對身旁的南水說道:“南水,哈姑娘來了,你快去泡茶,準備果子。”

南水素來與哈小敏不投緣,聞言老大不願,卻又奈何不得,只好答應一聲而去,心中卻想道:“這伍青萍越來越不客氣,對我就好像對她的傭人一樣,真是,以後不能太聽話,杏則她越來越多事……”

不言南水埋怨,卻說哈小敏癡癡地把小船劃到樓邊,她似乎受了過大的刺激,顯得有些呆鈍!

她默默地坐在船上,雙目發直,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他喜愛的地方,有他愛的人……”

哈小敏正在自語着,青萍已由樓上跑下,她笑得像是一朵花,老遠便招呼道:“小敏,你怎麽不下船?坐在那裏發什麽呆呢?”’

哈小敏聞言擡了一下目光,嘴角微微挂上了一絲笑容,仍然是不言不動!

青萍不由頗為奇怪,她細一打量,不由更為驚訝,原來哈小敏衣服沾有不少油污萊肴,頭發上還挂着幾截粉絲。

青萍見狀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心中甚是難過,立時說道:“小敏,別發呆了,快下船告訴我,可是白如雲又欺侮你了?”

小敏這才微微移動身子,下了小船,青萍立時拉住她的手,關切地問道:“小敏,快告訴我,白如雲對你怎麽樣?”

哈小敏默默地招搖頭,低聲說道:“萍姊,我們上去再談。”

青萍看她神情,知她必然傷心透頂,心中為她難過,點點頭道:“好!我們上去,要是白如雲真做了什麽事,我一定和他拼命。”

青萍說着,拉住小敏的手,回到了樓上,這時南水已然泡好了茶,并擺出了四色鮮果。

他見小敏如此模樣,知道定吃了白如雲的閉門羹,心中頗為得意,邊走邊自語道:

“哼!每天送飯,這次可送出禍來了吧……”

小敏聞言面色大變,青萍亦是勃然大怒,點腳之下,已然到了南水身旁,玉掌揚處“啪!”的一聲脆響,打了南水一個大巴掌!

青萍打過了之後,柳眉倒豎,玉齒咬唇,狠狠地罵道:“賊!你們這一窩賊,你憑什麽取笑哈姑娘?你是什麽東西?一個臭小厮……我今天擠着不活也要把你殺了……”

青萍說着,玉臂環處,二指如電“點香撚灰”,便向南水“天突穴”點來!

南水吓得怪叫一聲,連忙躲過,他見青萍發達大脾氣,不禁吓得面色大變,滿口叫饒道:“好姑娘,我該死,我說錯了話……”

青萍這時也不知哪來的一腔憤怒,滿肚子的冤屈,全發洩到南水身上,雙臂錯處,十指如風,追着南水擊來。

南水武功雖然了得,但他卻不敢還手,只是擠命地閃躲,口中怪叫連聲。

青萍數擊未中,更是怒到極點,一雙玉掌越發加快,直似狂風暴雨般,向南水的要害擊來!

小敏在旁見狀,輕嘆了一口氣道:“姊姊,算了吧,何必與他們計較?讓他快走吧。”

這時青萍二指已經掃中了南水小臂“臂儒穴”,直痛得他一聲大叫,青萍這才住了手,喝道:“滾下去,我永遠不要見你……”

南水面紅過耳,用右手托着左臂,一言不發,轉身而去。

青萍這才回身對哈小敏道:“這些東西真是可惡透了,我一天不知要受他們多少氣,住在這個鬼地方,碰見這些怪人,唉……”

哈小敏見她秀目含愠,餘怒末消,當下笑了一下,說道:“姊姊何必生這麽大氣,其實南水和北星是很好的,就好像……白如雲一樣,人是很好的……”

青萍見小敏替他們說話,心知她愛白如雲愛得太深,已經到了癡狂的程度,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不要再談他們了……小敏,你身上是怎麽弄的?”

哈小敏聞言眼圈一紅,強忍住要掉下的眼淚,低頭說道:“我剛才給他送飯,他不肯吃……被風吹翻了,籃子也掉到湖裏了,我……”

哈小敏說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一雙秀目中,該出了大顆的眼淚,猶如斷線珍珠般!

青萍聽她這麽一說,心中立時明白,憤憤說道:“小敏,你不要哭,像白如雲這種沒有人性的東西,你何苦去愛他?他這麽對你,實在太不對了……

“小敏,你一宜生長在這裏,從來沒到外面去過,江湖上英雄豪傑多的是,我勸你還是把他忘了,到外面去跑跑吧。”

哈小敏拭着眼淚,只是不住地搖頭,青萍見狀,知她陷得太深,絕非任何力量所能改變,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唉!你愛上他,也許是一件錯誤的事,不過你既然愛上了他,那也就沒辦法了……也許他過些時候會愛上你……”

青萍最後一句話,是為了安慰哈小敏,忖道:“至少要等我走了以後,我在這裏,自如雲絕對不會移情于她……我是真該走了。”

哈小敏聽着青萍的勸慰,心中雖然稍安,但她也知道這是一件很渺茫的事,因為她知道白如雲熱愛着青萍,就如同她熱愛着白如雲一樣。

唯一可以安慰她的,就是青萍并不愛白如雲,并且她已然有了婚約,但是她卻不知道,白如雲在青萍心上的份量,已經一天天地加重。

雖然青萍還在恨着白如雲,怕着白如雲,可是有一天,這些情緒都會變成了愛,而這種愛的力量,将不是任何人所能分開的了。

青萍停了一下,又問道:“白如雲為什麽把自己泡在水裏?”

哈小敏用塊粉紅色的小手絹,擦了一下鼻子,低聲說道:“我問他,他又不肯多講,只說他做錯了一件事,他要自己泡十天,一粒米也不肯吃。”

青萍聞言一驚,她略一思索,立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忖道:“啊!白如雲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他分明是那天冒犯了我,自己在懲罰自己啊。”

這麽冷的天,他已經泡了三天了,雖然說他功夫好,可是粒米不食,也會大傷元氣的呀。

“這麽看來,他倒不失為一個正直的人……”

青萍想着,不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哈小敏見她突然沉默下來,不禁問道:“姊姊,你在想什麽?”

青萍臉上一紅,連忙道:“白如雲真是個怪人……你送飯去,難道他一點也不肯吃麽?”

哈小敏點點頭,說道:“可不是,他連看都不看,不過我想他大概還不餓,再餓他幾天,我猜他一定會吃了。”

哈小敏說到這裏,自己又笑了起來,因為她時常見人不肯吃東西時,便罵道,“餓你八天看你吃不吃。”

這時想不到應到白如雲的身上,同時這個姑娘還有一種“有志者,事竟成”的勇氣,也就是靠了這種勇氣,支持着她等待着白如雲的轉變。

青萍思索了一下,又問道:“那麽你今天晚上還送不送飯呢?”

哈小敏想了想道,“今天晚上不送了,送去他也不會吃。”

他們二人又談了片刻,哈小敏這才作別而去,臨走時哈小敏還說,明早時把她父親的琴帶來唱歌玩。

哈小敏走了以後,青萍心亂如麻,她想不到白如雲為了自己,競在酷寒如冰的水中,要泡十天之久,這種深情摯愛,不由她不感動了!

她靠在椅子上,嗑着瓜子兒,一邊想道:“他那天真是吓人,就好像野獸一樣,似要把我吃下去,真可怕……不過……”

青萍回憶到三天前的一幕,她似乎還感覺到,白如雲沉重的身子,壓在自己的身上,他兩只有力的膀臂,幾乎摟斷了自己的腰,而那一雙火熱的嘴唇,吻得她窒息,也吻得她顫栗!

她感到些微的昏眩,仿佛又回到了白如雲的懷抱裏,使她恐懼而又欣喜!

那一雙多情的眼睛,灼熱的嘴唇,多麽難忘的一吻啊,可愛的白如雲……

青萍有些意亂神迷,突然一陣涼風吹過,她玉面緋紅,呸了一聲,讨道:“我怎麽想到這些事情?……一個女孩予家……白如雲不是人,是野獸……那天要不是我抗拒,他早就招我玷污了……這種人有什麽可愛……”

可是,白如雲的影子,始終在她的周圍,揮之不去,思之又懼,她心中在想道:“我應該愛他嗎……我可以愛他嗎……不!不!哈小敏深愛着他,我豈能夠傷她的心?……

“如果我不知道哈小敏愛他的話……可是我知道了,我怎麽還能去愛他?再說我是有了婆家的人,龍勻甫随時就要來救我,我何苦留這段情呢?還是拒絕了白如雲,這樣對哈小敏也好……”

青萍這樣決定了一下,似乎安心不少,可是她又怎能放得下白如雲呢?

這個奇怪的年輕人,已在不知不覺中,襲進了青萍的心田,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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