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她以為下午他不會再過來,誰知三點鐘他就到公司樓下了。

田湘濱看他面色不虞,也不敢開口,心驚膽戰的上了車,又見他将車開得飛快,卻在偏離市區。

“這是回家的方向。”她忍不住小心提醒。

男人嗯了一聲,“我怕你在餐廳和我吵起來,所以還是回家吃吧。”

田湘濱尴尬了幾分鐘,她有那麽潑婦嗎?

但想想剛剛她在公司茶水間打電話的時候,外面幾個員工端着杯子都不敢進來。

說明她的表情一定不是很好。

兩人回到家,盛清讓開了門,她一進去就看見小花園裏擺的桌子和用具,白衣高帽的法國廚師已經在桌後做準備工作了。

盛清讓是直接把人家廚師請過來了嗎?

男人清咳一聲,走過來為她挪椅子,“朋友開的餐廳,廚師很正宗,食材多數是空運過來,特別想讓你試一試。”

他到對面坐下,和廚師點頭示意,廚師開了火,不慌不忙的制作美食。

桌上并無搭配牛排的紅酒,他詢問田湘濱,“今天還是不要喝酒了吧?”看到對方點頭之後又為她倒上鮮榨的胡蘿蔔汁。

大廚的手藝真的沒法說,田湘濱被美食收買,顧不上和他對質,放開了手腳大吃,直到天色漸黑。

大餐以火燒冰淇淋做尾,她實在吃不下了,于是一邊攪拌着碗裏的冰淇淋,一邊瞧着大廚收拾東西。

盛清讓在對面小口小口抿着胡蘿蔔汁,看她百無聊賴的模樣,而後被他的視線吸引過來,望着他倒是欲言又止。

盛清讓笑了一下,開口:“你想說什麽便說吧,廚師還聽不懂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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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是一張尴尬的臉。

大廚收拾完東西便自覺離開,她想開口,卻又不知要從何說起了,斟酌間,忽然覺得腳踝一陣刺痛,她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怎麽了?”盛清讓連忙起身過來查看,她的腳踝處已經起了一個大包,不知道是被什麽蟲子叮咬了一下。他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将她拉進屋裏。

藥箱裏的藥膏一大堆,他挑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過來幫她擦藥。

藥膏的主要成分是薄荷,塗在腳上一陣冰涼,蓋過了刺痛。

“小花園裏晚上蟲子是有點多,是我疏忽了。”

他一本正經的自責,讓田湘濱驚惶不已。

“沒事,過會就好了......”

“恩。”

男人此刻蹲在她身邊,她的腳還擱在他的膝上,他的手還停在傷處小心地塗抹着藥膏,讓藥效最大程度的發揮作用。

他突然擡頭,驀然與她對視上。

田湘濱覺得這一刻的氣氛多少是有些暧昧和和緩的,不承想他一開口便煞了風景。

“你不要再插手此事了。”

雖然這句話他說得莫名其妙,但她還是第一時間就明白了。

她斂起眉眼,語氣裏有幾分淡漠:“我并不想插手。”

她這樣負氣的說話,盛清讓有些無奈,他在她腳邊席地而坐,仰望着她,首次向人解釋。

“還記得我上午說過的話麽?”

“幾十年前,善水和陳家一點關系也沒有,那時候善水沒有現在這麽大,但是前景無限,我爺爺是善水的創始人,他從一塊小地皮做起,不到五年,便擴大了規模。”

田湘濱多少是震驚的,善水的這些歷史,她從未聽過,想必是查也查不到的。

她只知道,善水是股份制,但陳家屬最大的股東,陳善學持股百分之十,他母親和爺爺持有百分之八,陳老爺子走後,那些股份并沒有全部劃到陳善學手中,有一半被拆分賣了。盛清讓大概持有百分之八,餘下的股份由董事會的六十四人分別持有。

但那六十四人裏面,并無姓盛的成員。

“當時我的爺爺已經年過半百,他不想再操勞,于是将公司交由我父親打理。”

“我父親當時也才二十出頭,因為我爺爺忙于工作,對他的管教并不算嚴厲,在他接任公司之前,結交了一群狐朋狗友。”

“那些人多數也是一些公子哥們,但其中不乏心術不正的,那幾年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跟着那群人混在一起,吃喝嫖賭樣樣都沾。我爺爺被氣得中了風,又看他實在沒有什麽大的出息了,于是攜着我奶奶出國環游去了,由着他自生自滅。”

“我父親自我爺爺中風出國之後,稍有收斂,也開始慢慢管理公司,在他的苦心經營下,善水的規模擴大了不止一倍。也是那一年,他遇上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是他一個朋友的妹妹,一直在國外讀書,将将學成歸來,兩人在飯局認識,很快就相愛了,他聯系上我爺爺,說要結婚。我爺爺和奶奶從國外趕回來,對女人也很滿意,于是在那一年他們結婚了。”

“他們結婚後,他的朋友,也就是女人的哥哥幹脆将家族的企業交由他們兩打理,自己仍舊子啊外邊吃喝玩樂。那個公司一直處于虧損的狀态,但是她都不曾說她哥哥一次,于是他也不好開口,只是與她一起勉力扛着那個企業。”

“第二年經濟波動,善水根基穩健,并未受到影響,但她家的那個企業就沒有這麽好運了,一度面臨着破産的窘境。我父親的意思是既然如此便不要了,反正善水現在規模已經很大,兩人一起經營善水便好了,但女人不願意,一直說那個公司是她父親留給她的,說什麽也不願放棄。她說她自有辦法,他追問她卻不說,果然不到兩天,公司的債務便被填平了,他只當是她有貴人相助,卻沒想到她是去貸了高利貸。”

“一個月後高利貸上門追款,那群人手上的刀都擱到她脖子上了,他不忍,承諾會還錢。高利貸走後,女人也病了,他沒有指責她一句,只是将公司變更為股份制,低價變賣出去。他的那群狐朋狗友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半搶半騙的将他的股份買下,低于市場價的百分之六十。”

“他急需用錢,也沒去計較,待他前腳還了高利貸,後腳就見家裏的女人不見了。他以為是高利貸不守承諾,沖去和人理論,結果争執中被人砍了一刀,在醫院躺了半月。他醒來的第一句話還是問那女人在哪。”

“我爺爺站在病床面前,老淚縱橫。從來就沒有什麽高利貸,那女人是和他的那群朋友合起夥來欺瞞他的,他最初的那幫狐朋狗友,因豔羨善水的發展,于是布了這麽一個局,将善水瓜分了。他還給高利貸的錢,轉身就被他們拿去買他的股份了,這樣空手套白狼的招數,真的不算高明,我父親是太相信那個女人。那女人走了,到我父親死都沒回來,只留下一兒一女。”

田湘濱聽得合不攏嘴,不知道自己要拿什麽表情去面對他。

“那一兒一女,就是你和......”

盛清讓點點頭,“我父親把我們照顧得很好,雖然他當時只是善水的小股東了,但也努力的工作着,只是免不了會被那群人打壓,漸漸他的身體便扛不住了,在我們五六歲的時候便抑郁而終。”

“我爺爺和奶奶回來安葬了他,随後便把我們接去了國外,至今未曾踏回國土半步。”

“原本我們兩姐弟什麽也不知道,直到二十歲時,我們的生母找人聯系到了我們。”

“當時她已經是癌症四期,我和我姐對她毫無印象,但也沒有別的情緒,見到我們,她很高興,但開口只問我們恨她嗎。她看我們的樣子,微微嘆氣,但也欣慰,說‘你們父親,從未提起我做過的事嗎?’我聽她話裏有話,于是說,‘他沒提過,老實說,他從未和我們說起過你。’她不免惆悵,‘他還是怨我呢。’”

“那之後我便沒有去見過她,一是忙,二是對她沒什麽感覺,三是我爺爺并不喜歡我們過去。但沒想到我姐姐經常偷偷的跑去看她,結果有一天晚上,她失魂落魄的回來了,拉着我在我房間偷偷的哭了好久。我追問之下,她才說她走了,在最後幾個小時裏她回光返照,與她道出了這一段歷史。”

“我和我姐的性格很不相同,她更感性,也更單純,當時她最多是為親人的去世而傷心,還有因為母親的欺瞞而憤怒。”

“但對我來說,更讓我憤怒的,是那群奪走了我父親的人生的人。”

盛清讓望着她,她終于明白那些坦然是因何而來的了。

“所以我畢業之後便回國了,那群人已經退下去了,留在善水的不過是他們的一些蝦兵蟹将。我用我的方式報複了他們。”他看田湘濱一臉緊張,失笑:“他們是罪有應得,我不過是揪住了他們的把柄。年輕時他們能做那麽多缺德事,你覺得老了他們會改正嗎?只不過是更嚣張罷了。”

“但那時的我并沒有什麽實力去奪回善水。後來我爺爺奶奶也逝世,我回去辦好他們的身後事之後,我姐就跟着我回國了。”

“說來也是巧,我姐回國沒幾天,就莫名的結識了善學的爸爸,他瘋狂的追我姐,我姐因為有那麽一層關系,一直沒有答應,後來我去查了一下,發現姐夫和他們那群人沒有任何牽連,只是當初善水經營不善,他們才又變賣了一次股票,換我姐夫當了總裁。”

“之後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

田湘濱太過震驚,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

盛清讓微微嘆氣,說:“以你對善水的了解,我如果不這麽做,還有別的辦法嗎?”

她确實沒有什麽資格去指責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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