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等老太太累了,王夫人等人就告退了。薛姨媽忙跟着王夫人回了榮喜堂,一路上求饒告罪的。王夫人恨恨的瞥了薛姨媽一眼,心道:打小就這樣,一副軟弱好欺的樣子,哄得母親父親格外心疼,連婚事也是千挑萬選的,只期望她能好生得過。現今作出這副樣子,是給誰看啊。及至王夫人上房,薛姨媽就哭着說道;“姐姐可別怨我,我也是沒法子啊。若是蟠兒和我離了心,我可指望誰去。”王夫人見薛姨媽哭個不停,心裏怨恨,嘴上也只得安撫道:“妹妹也別哭了。這事我應了,我自會辦妥帖的。”薛姨媽擦着淚問道:“那姐姐要怎麽辦?”王夫人黯然回道:“少不得我要親自登門将秋水那賤蹄子接回來。”一面說一面深恨咬牙。薛姨媽也是吓,說道:“豈不苦了姐姐。都怪蟠兒不知中了什麽邪,憑我怎麽勸都不行。”王夫人只推說累了,叫薛姨媽先回去。薛姨媽心內惴惴,陪笑道:“鋪子裏得了幾個首飾的新花樣,等姐姐閑了就拿過來給姐姐挑挑吧。若是好的,也送給娘娘看看。”王夫人冷笑道:“娘娘還缺你們那些子東西,沒得叫人笑話。”出了口覺得嚴重,複有說道:“也是妹妹的一點子心意,就拿來看看也好。”薛姨媽聽了,笑着走了。
到底王夫人沒去,遣了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和鳳姐一道去了林宅。秋水正拿筆寫畫着要給令狐夫人的壽禮。林餘說是本家,但不只只是分出去了而已。雖說有聯系但明面上也是以同窗的情分相待。現今受了她的恩惠,這禮就不好拟了,既不好以子侄禮相待,也不好只是謝禮薄待了。秋水和林餘商議着禮,還是覺得送重些好,臨江不日就要科考了,送重些也是期望令狐家的能看顧些。林伯上前說道:“賈府二奶奶又來了,帶了好些禮來,想親見姑娘一面。我已經叫人将她們請到花廳用茶去了。”秋水放下筆,洗着手問道:“還有誰來嗎?”林伯回道:“還有兩個王夫人的陪房。”秋水點頭說道:“林叔陪我去見客,林伯就把我列的單子叫人抄寫一遍,按上面寫的打點好東西。”林伯應了下去不提。
秋水扶着曲蘭的手到了花廳,招呼了她們幾人一句。幾人互相見禮才各自坐下。鳳姐依舊是舊話重提,笑道:“妹妹可好些了,我瞧着神色比先前好多了。我們都挂念你,你一個女孩兒家,住在外頭也不方便,倒不如回去有我們照看着。雖說是要靜養,在園子裏也是成的。”秋水點頭,笑道:“多謝嫂子關心。”并不接鳳姐的話。周瑞家的上次被黛玉一打,不知受了多少人笑話,現今乖覺得很,不答話。王善保家的上前說道:“我們太太也是憂心的緊,姑娘大安了也該回去,莫叫老太太、太太、林姑娘擔心不是?”秋水點頭。林叔上前對風姐行禮對道:“我們姑娘原是就打算了要到府上去的,既然奶奶親自來了,不如我們就一道走也好。我到了京城,為着要歸置,也沒去府上拜候,很是過意不去。”鳳姐未料到事情這麽容易,喜道:“既如此,我們便一道回了吧。我們原是馬車都備好了的。”林叔推辭道:“我們也是備了馬車的,還有一些子東西要送呢,就不動用府上了的。”說着就請鳳姐幾人移駕。
秋水帶了曲蘭和絡兒上了馬車,林叔在下頭指揮人搬着東西。鳳姐她們已經是先走一步了。絡兒在旁笑着說道:“我們可算是能見着姑娘了。”秋水笑笑點頭。曲蘭便問道:“咱們這樣回了豈不順了太太的心意,應該在等等的。”秋水搖頭說道:“這面上的事沒什麽好拿捏得。我們占着理時給了她面子,才會叫人知道誰是好壞。就算要找回來,也不該在明面上,沒得叫人說刻薄。”絡兒和曲蘭點頭稱是。秋水又說道:“可還記得你們頭次入京的事?”絡兒和曲蘭互看了看,才問道:“那次賈府只派了一輛馬車來,是那事嗎?”秋水看了看她們,沒應聲。曲蘭怕秋水累着,拿了靠枕給她,叫她先歇會。
到了賈母上房,還未拜見,賈母就摟住了秋水,一疊聲的喊着秋兒,可苦着你了。秋水有些不悅,小心地起身扶着賈母坐下。賈母哭道:“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為着生病一個人搬出去住,同誰都不說。我回了來聽見這信,不只有多心疼。現今可好了?”秋水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幾聲回道:“謝老祖宗挂心。”賈母只摟着她哄着她,問她這問她那。秋水就木然的坐着。鳳姐怕賈母尴尬,上前說道:“林姑爺家的管家也來了,老祖宗可要見他?”賈母忙問:“在外頭站着不是,你們可好生招待了他?”鳳姐自是說已叫人看了茶了。賈母就叫人将他請進來。
林餘就上前向賈母請安,問賈母身子還好。賈母忙叫人給他看座,說道:“也就這樣了,你這樣舟車勞碌的,身子可受得住?”林餘起身回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在蘇州聽了大姑娘在這的事,如何按耐得住,晝夜趕來猶恐不夠快。好在到了京中,兩位姑娘都安好,虧的是衆人對姑娘的照拂。如若不然如何躲得過這禍事。所以我先去拜訪了老爺原先在京同窗好友,今日才得空到府上拜謝。老太太可多擔待啊。”賈母自是說無妨,又問了些蘇州的光景、一路上的事情,才拉着秋水的手說道:“你身子剛好正該多歇歇。也不必去拜見兩位舅舅,先回園子吧。玉兒怕是巴巴的等着呢。我得了信知道你回來就叫人傳話進了園子,現在去了一切都備好了的。”說着叫鴛鴦親自扶着秋水回去。秋水自是點頭起身行禮,又對林餘說道:“若是林叔這邊好了,就叫人傳話進去,也該叫你見見小玉不是。”林餘應了。
賈母見秋水下去了,才對林餘說道:“支開秋丫頭是為了有一件喜事要和你提。薛家太太瞧中意秋丫頭,想定了她做蟠兒的媳婦。你也是知道皇商薛家的,家世模樣都不差,配秋丫頭是正好。人家求到了我,我是秋丫頭的外祖母,哪有不為她考慮的,就應了下來。”林餘回道:“老太太為了大姑娘想的必不會差。只是此次上京,除了我們姑娘受委屈的事,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老爺過世今年便以是三年了,我就想着該回去去拜祭,就來讨大姑娘的示下。大姑娘也是這樣想的,想着過幾日就該帶着姑娘起程回蘇州去。”賈母就問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受了委屈就不管不顧起來嗎?”林餘道:“請老太太示下,我們大姑娘素來身子好得很,怎麽無緣無故的就得了重病被挪了出來。我們也是延醫治療了的,能有什麽不明白。為着我們太太和老太太的臉面才忍了下來,現今三年之期已到,兩位姑娘回鄉給老爺太太焚香掃墓,難不成還要扣人不成?”賈母沉下臉問道:“秋丫頭現今有着落了,玉兒你打算怎麽辦?”林餘低頭不語。賈母冷笑道:“難不成由你來說一門好親事不成?”林餘笑道:“我是不成的,但我們姑娘素來氣性大,我們大姑娘又是一味寵着,将來也是未知的。”賈母笑笑喝了口冷茶說道:“我是玉兒的親祖母,不比外四路的什麽姊妹,必是不肯虧待了她的,既如此,倒不如叫玉兒依舊在我這住着,我自會替她安排好一切。”林餘不為所動,答道:“我不過是個下人,主子的事我不容置喙。老爺臨終時認了大姑娘,那麽一切就由大姑娘做主。三年之期将至,于情于理都該回去才是。其他事還是等兩位姑娘回了後再作打算。”賈母有些妥協,說道:“現今還在園子裏住着吧,等到日子了再來接人。薛家太太那我會去說,把日子緩緩。”林餘也是點頭,俯下身道:“既這樣了,我就去向姑娘回個話,請老太太應允。”賈母頗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