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被轟鳴的聲音吵醒的響石純子覺得腦殼子疼得厲害，半掀開毯子又躺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清醒過來。入目的是鐵皮的封頂，鐵鏽與汽油的味道同時沖擊着鼻子，讓她忍不住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醒了。」半開着的鐵門外，坂東秀人微微揚頭看一眼傳出來聲音的房間，又低頭，用力擰着手中的扳手，将最後一步做完，便洩了氣一般地癱坐在地上。把被油漬與灰塵染黑的手套脫下來，扔到地上，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杯，擰開，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嗯…」四肢有些無力，響石純子扶着牆壁晃晃悠悠地走到門口，低聲地回應了一句坂東秀人，幾乎聽不清她說了什麽。

「你們昨天喝得太多了。」外面太陽都快落了。而北方是最貪杯的一個，他的酒量只能算是一般，身體也不是很好，如果不是有柳看着沒讓喝過量太多，他現在估計正在醫院裏躺着。

「嗯，好久沒喝了。」有點貪杯。用力搖了搖不在狀态的腦袋，響石純子覺得自己有點想吐。忍了又忍，她還是蹲了下去，捂着嘴，靠在鐵門上，半天才将想吐的欲望壓回去。

「喝點。」把手中的水杯擰緊，微微用力一扔，杯子便滾到響石純子的面前。看着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樣的響石純子，坂東秀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當初是怎麽覺得她會是一個谪仙一樣的人的呢？

摸索着拿起杯子，響石純子的手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堪堪擰開杯子，喝上一口溫熱的水。兩口三口将水喝掉一半，發出舒服的嘆息聲，響石純子靠着鐵皮盤腿坐在地上，又将杯子滾回給了坂東秀人。

「北方呢？」昨天喝得高興，響石純子随意提幾個問題就勾的北方差點把自己的全部家底都給她說出來了。

響石純子還挺喜歡北方的。說實話，也很少有人會不喜歡和那樣純粹的人認識并成為朋友。

「還躺着。」接話的是柳，他斜坐在摩托車上，手裏提着頭盔，像是剛從外面兜一圈回來。

「哈哈，那個笨蛋還說絕對會醒的比我早！」嘲笑兩聲，響石純子将重心放到身後，猛地向後靠在鐵皮上，撞擊着發出重重的響聲。

「北方胃不好，以後別跟他喝了。」柳皺着眉，有些煩躁。任誰都知道，等北方醒來之後，絕對會再找機會拉着響石純子偷溜出去喝酒的。

而無論是平常生活，還是在武裝戰線，柳都是那個負責看管北方不讓他喝太多的人。他們一起長大，柳是最清楚北方的酒瘾有多大，而他的身體又逐漸變得有糟糕。

「那要看他，不是我跟他喝不喝的問題。」北方總有辦法的，像坂東秀人這樣偶爾不鎖門地吊着北方根本不是長久之計。他早晚會厭倦這種現在還能給他帶來樂趣的方法的。

空氣慢慢沉悶起來，如果北方是那種肯聽勸的人，他們就不會這麽頭疼了。

「柳啊，北方不是有個親戚前兩天病重住院了嗎？」響石純子擡起手，昂頭透過張開的指縫看向髒污的水泥頂。北方年紀輕輕的，如果因為嗜酒這種問題走了歪路，神明也會難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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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柳頓了一下，不禁坐直身體将目光放到響石純子的身上，衆人也是，她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有什麽解決方案一樣。

「你什麽都別說，只管帶着北方去看望那個人，那個人的情況和北方很像，直面這種情況應該能讓北方聽話一點。如果這樣不行的話，你看着什麽時候買個房子直接把北方鎖在裏面得了。省事。」後半句才是重點，或者說最後一句。

「呸！」北方是被響石純子砸到身後的鐵皮的聲音吵醒的，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響石純子說出來她的主意。他在自己的房間裏呸了一聲，提起枕頭砸到響石純子的身邊，「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出的什麽鬼主意！」

「管用不就行了。柳你考慮一下，武裝戰線的人是不會報警的，你只要保證北方沒有機會接觸到外界就可以了。你要是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的話，我有幾個前輩可以推薦給你認識一下。貌似還挺管用的，怎麽都比看着北方死在你面前好，對吧？」撿起來枕頭抱在懷裏，有那麽一瞬間，響石純子覺得自己是個什麽傳銷組織的頭目，衆人也是這麽覺得的。為什麽這個主意聽起來就那麽的…令人心動呢？

柳看着從房間裏揉着頭走出來的北方，眼神微沉，他是真的在考慮響石純子的意見。

「老子他媽的以後少喝一點行嗎？你能不能別用那麽慎人的眼神看着我！」睜大眼睛瞪着看向自己的柳，北方大概也是知道自家青梅竹馬的腦回路的。別看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腦回路一詭異起來誰也拉不回來。

「看，解決了，是北方自己主動開口說要少喝酒的。」這是得了便宜就開始賣乖的響石純子。

「謝謝你。」這是突然一本正經對響石純子彎腰鞠躬道謝的柳。

一個大大的白眼翻給響石純子，北方利索地拐進不知道誰的房間裏，非常熟練扒拉出來一包餅幹，打開就直接吃，聽聲音，嘎嘣脆。

牙口真好。差不多一天一夜沒有吃飯的響石純子充滿怨念地看着北方，肚子也控制不住地叫了幾聲。

「吃飯去？」從地上站起來，坂東秀人四處找着自己的外套。畢竟是他帶來的小姑娘，要管。

說起來，坂東秀人還是今天早上和柳談起來響石純子的時候才知道對方也是鈴蘭的人，而且還是個一年級的小崽子。這讓坂東秀人忍不住懷疑起來自己這半年都在鈴蘭幹什麽了，居然連響石純子和他在同一所學校都不知道。

「在床上呢。」響石純子昨天直接扔到床裏面去了，剛才起來的時候隐約看不清是夾在床縫間還是卷在毯子裏。

「哈？」除了坂東秀人和響石純子，衆人都是懵逼的。怎麽這兩個人說的話單獨聽起來都沒什麽問題，就是放在一起他們一句也聽不懂。

走到屋子裏，拿出來外套穿上，坂東秀人拿出來鑰匙，發動剛剛才修理好的機車，回頭看向響石純子：「你是借用一輛還是上我的？」

「我就不回來了，有些事得辦。」站起來，伸一個大大的懶腰，響石純子跑到坂東秀人的面前，讨好地笑一下，坐上了他的機車。

因為昨天睡覺之前決定了要請坂東秀人吃飯，原本就是臨時起意出來的響石純子花完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結果最後還是坂東秀人騎車把她送回去的。

「謝啦！開學見！」

「嗯。」

看着坂東秀人飛快地消失在視線裏，響石純子嘆了口氣。她已經很久沒有和菅田和志見面了，也許時間改變人的能力真的很強大，強大到讓她看人的感覺都和教她識人的菅田和志不一樣了。

響石純子是不認為坂東秀人能夠統領如今的武裝戰線。

坂東秀人解決不掉九能秀臣。這是她看到坂東秀人所帶領的從九能秀臣那裏分出來的原本屬于武裝戰線的衆人的時候有的看法。人數問題暫且不講，坂東秀人是沒有辦法讓九能龍信臣服于他的，而他又是打不過龍信的，頭對頭贏不了，手下對手下也不在一個層面，那後續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

就連秀臣那家夥也是沾了龍信的光才能在一開始将武裝戰線收到自己名下，之後的擴大行為就完全是憑借武裝戰線的名聲，他自己并沒有做出來什麽能夠看的成果。如果往後龍信都沒有接手武裝戰線的打算的話，按照秀臣這樣胡來的玩法，武裝戰線怕是要在這一代完。

搖搖頭把這些東西從腦子裏扔出去，響石純子翻進院子，開始祈禱鳴海大我離開的時候只是關了門并沒有鎖門。手放在門把上，試探性地向下一按，沒有帶鑰匙的響石純子非常感謝鳴海大我。

剛剛走進屋子，手機就開始響了，大步走到沙發旁邊，拿起來手機一看，是媽媽打來的電話。

「摩西摩西。」

「都給你打了一天的電話了，怎麽現在才醒，真是的，媽媽都要生氣了。」

「對不起~以後不會啦！」

「真是，拿你沒辦法。要是媽媽回去之後房子被弄得亂七八糟的話，媽媽要打你哦！」

「好的！」雖然回應的非常歡快，但是看着媽媽剛住院就開始變得雜亂起來的房子，響石純子覺得心累，可能她需要專門空出來一天用來收拾房子。也許兩天，或者三天，要不一個星期？

「吶，純子，為什麽不告訴媽媽？」

「哎？什麽？」響石純子猛地睜大眼睛，心裏一緊。雖然能從媽媽愉快的語氣中聽出來不是什麽壞事，但是第一反應是媽媽知道了淩星野的事情的響石純子還是覺得心跳有點快。

「居然還問媽媽是什麽，如果不是對方過來的話，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着媽媽？」

「媽媽~」反正不管是什麽，先撒嬌就對了。

「這孩子很有男人味哦，還很有禮貌，你們居然都交往一年多了，真是的，為什麽會不告訴媽媽啊！」

很好，鳴海大我，那個混蛋！

「也、也沒什麽嘛！」誰知道鳴海大我都說了些什麽東西，響石純子是不敢現在告訴媽媽他們已經分手了的。

「去他家裏的時候要注意禮貌哦，別像是在學校裏那樣，純子你啊，可別忘了你畢竟是個女孩子。」

「他一個人住啦，我知道的。」

「哦~一個人住啊，」很好，媽媽已經會套路她了，「不可以做那種事情哦，最起碼要等到…」

「我知道啦！媽媽！」

「哈哈哈，好的，好的，不逗你了，自己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哦！」

「嗯，媽媽在醫院也是！我過兩天去看您！」

「好啊，記得和那孩子一起過來噢！」

「…好。」

很好，她現在是不得不去找鳴海大我了。還得竄好口供不能讓媽媽知道她休學了這種事情，啧，怎麽越是覺得自己終于能休息了的時候就越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