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

白襯衣,黑長褲,合适的領帶,修身的西裝。

「找到了。」荻川真龍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響石純子還在床上躺着,睡的有些迷糊。

直到電話挂掉,響石純子又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荻川真龍指的是什麽,還特意打電話過來通知她。

美彌的屍體找到了。

嘆口氣,起身,到浴室打開淋浴,熱水嘩嘩地流淌着,掩蓋住臉頰上滴落的眼淚。那是對生命與記憶逝去的惘然。

對着鏡子摸上發膠,弄好發型,讓自己處于最完美的狀态。

「源治啊,我們約好的時候可以調到晚上嗎?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撥通電話,響石純子的聲音很低,她的心情說不上好,稱不上萬分悲痛,還有些解脫般的釋然。

「嗯。」

沒等泷谷源治再多說什麽,響石純子挂掉電話,輕嘆一口氣,走回房間,将電話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到床上。用雙手遮住臉,她有點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參加美彌的葬禮。以什麽樣的身份、借口及理由。

一直拖到快吃中午飯,響石純子才收拾好心情,叫了一輛出租車。

趕到荻川真龍給的地址,走進宏偉的建築物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來的太晚,裏面除了荻川真龍和荻川翔太,只站着統一服裝的屬于荻川家的保镖。

再沒有其他人了。

「來了。」正在和荻川翔太交談的荻川真龍擡頭看一眼響石純子,對她點了一下頭。

「嗯。」輕輕地應一聲。

走到靈位的面前。照片裏的荻川美彌是微笑着的,帶着幾分傲嬌與純真。現在想一想,荻川家的孩子很少會張大嘴巴哈哈大笑,包括一根筋的荻川翔太,他一般也只是抿着嘴,悶聲笑着。

上了香,深深地鞠一躬。

Advertisement

「翔太。」響石純子走到低着頭的荻川翔太面前,喊了他一聲。

荻川翔太沒有回應,只是将頭垂得更低,他沒有辦法相信事實,但是證據全部都擺在他的面前。他明明已經用盡全身的力氣來怨恨響石純子了,起初,他不敢相信她的背叛,如今,他不敢相信任何事情。

上前一步,湊的更近,響石純子将高自己很多的荻川翔太攬入懷中,微微用力按着他的頭,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低低的哭泣聲隐約透過布料飛向更加遙遠的方向。

臉頰貼着荻川翔太的頭頂,眼睛通紅,在扭頭看向荻川真龍的時候,眼淚正好順着重力向下滴落。

荻川真龍嘴唇微張,最終只是移開視線,沒有說什麽。他和響石純子不熟,沒什麽好說的。

「抱歉…」慢慢收拾好自己心情的荻川翔太從響石純子的懷抱中退出去,粗魯地擦了擦眼睛,将濕潤的痕跡抹去,他看着她的目光悲傷,還有幾分茫然與不知所措。

「姐姐…」

荻川翔太和荻川美彌是雙胞胎,他們比響石純子小兩歲,是真的還只是孩子。

雖然這種情況不多,但是他們有時候會喊響石純子為姐姐,聲音小小的,清亮又軟糯,像兩個小團子一樣撲到她的面前,難得地争奪着對她的所有權。

「去洗一下。」放柔聲音,響石純子點一下荻川翔太的鼻子,又揉了揉他的頭發。

點點頭,荻川翔太擡手放在鼻尖,低頭垂眸,微微遮住自己的臉龐,不讓別人看到他這副從來沒有在公共場合顯現出來的模樣。

「別介意。」扭頭看着荻川真龍,響石純子指的是荻川翔太喊她姐姐這件事情。

荻川真龍不經常在家,對于翔太和美彌來說,他這個哥哥更像是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之中的。反而是響石純子這個大他們兩歲的玩伴,如同是他們真的家人一樣,在某些時刻,非常完美地替代了荻川真龍的存在。

搖一下頭,荻川真龍把感謝哽在喉頭,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來。

「放棄複仇這種事情吧。」沒想到,最終,她還是從自己的嘴裏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

「…什麽意思?」荻川真龍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早晚要和響石純子讨論淩星野的事情,但是他沒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而且她還說不要複仇這種話。

「對于你來說,家人現在是最重要的,美彌已經找到了,你只有翔太了。」即使淩星野現在在監獄,響石純子也不相信他會沒有留後手。

「就像媽媽對于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存在一樣。」

「翔太對于你來說就是一切。」

「不是這樣。」荻川真龍皺着眉。

「大哥…?」荻川翔太微微睜大眼睛。

回頭看一眼走向他們的荻川翔太,荻川真龍即将出口的話噎了一下,他嘆口氣,多加了一句解釋:「不是因為家人這種理由。」

「如果你不坦誠的話,我是不會改變我的主意的。」響石純子說出來的話必須能夠讓荻川真龍動搖,不然就是廢話,沒有任何的意義。

「…沒有辦法相信,」咬一下嘴唇,響石純子深呼吸着,「即使是…到了現在這種情況,還是沒有辦法相信,星野他啊,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聲音顫抖着。

「那家夥…不是這種人,不會做這種事情,絕對是,你們有哪裏弄錯了!」

「現在的我,腦海裏仍舊有這樣的念頭,怎麽都沒有辦法相信他會做這種事情。」

眼淚簌簌,眸光閃爍。

「沒有辦法相信。」

「那個把我從深淵裏解救出來的,那麽溫柔的一個人!」

「他是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輕輕地嘆息。

「我這個被傷得最深的家夥,心裏卻怎麽也生不出來半分的恨。」

「為什麽你們覺得自己能複仇成功?」

無奈地輕笑着。

「星野的腦子多好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現在還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拖了兩年才從京都出手,他給你們時間緩口氣能有機會掙紮着生存下來,還把重要的證據通過我的手轉交給流星會,給你們借口和流星會聯合在一起。」

「他一邊自尋死路地給予事實真相,一邊千方百計地放低游戲難度。就像是在等着誰能和他一起玩這場游戲一樣,結果直到最後,所有的一切還是沒有改變地按照他所預料的那樣發展着。」

「他終究還是孤身一人。」

「但是那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所以,不能原諒,」側頭看一眼美彌的照片,「這種事情我還是知道的。」

「我不是替他說話,只是想你能明白,他把事情弄到這種地步,我們都沒有一個人能改變事情的走向。你的報複可能不在他的算計之中嗎?你又真的覺得在那之後不會發生更糟糕的事情嗎?」

「他現在是在監獄,但是換個角度,那裏才是他的樂園不是嗎?」整件事情和他在哪個地方沒有關系,最重要的是淩星野這個人,不僅多智近妖。

還是個精神病患者。

「好好的和翔太生活下去吧。」

「有事給我電話。」收拾好情緒,對荻川翔太笑一下,響石純子揮手離開。她把該說的都說了,無論荻川真龍最後怎麽選擇,她都不會幹預。

至于她自己。就如同她對荻川真龍所說的那樣,她是真的不恨淩星野,她曾經以為她是憎恨的。但是當站在樓頂,在寒風中度過一個夜晚之後,她也說不好是什麽東西讓她明白了自己在想什麽。

不忘記,不銘記。

「源治!咖啡店見?」響石純子還是那個跳脫活躍的響石純子。

「哪個咖啡店?」泷谷源治的聲音有些緊張。他是想向響石純子詢問關于流星會前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的。

自從泷谷源治帶着響石純子到自己家裏去,第二次給了一個信封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再見到泷谷英雄和響石純子兩個人。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裏,無論他是向誰詢問,他都得不到任何有關他們兩人的消息。而且他還天天被護送到學校附近,直到響石純子又出現在學校。

泷谷英雄是在那之後又過了兩天才回來的。

泷谷源治原本是打算那天吃燒烤的時候找響石純子談的,但是那明顯不是一個好時機,而那之後,響石純子的狀态一直不好。今天是他們前兩天才約好的,在接到她的第一通電話的時候,他差點以為他又要等一段時間才能見到她了。

「唔…你知道最大的那個游樂園嗎?我們在那裏見吧。」

「…游樂園?」泷谷源治覺得自己能得到想要的消息的可能性,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低了很多。

「嗯!一起去玩吧!我好久沒有去游樂園了!」

「不要。」兩個大男人去游樂園玩算什麽?!

「你覺得你有的選?」微微眯一下眼睛,響石純子覺得像泷谷源治這樣單純的孩子真的是世界的寶物。

「…我知道了!」沉默一會兒,泷谷源治沒好氣地挂掉了電話。

失笑。揉一下鼻尖,響石純子慢悠悠地走着,剛剛好趕上一輛公交車。終點站直達。

[你可以去晚一點,我坐公交,會比較慢。——響石純子]

在等了大概五分鐘之後,響石純子拿出來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泷谷源治。她是故意的,因為泷谷源治這個時候肯定已經出門了。

[知道了。——泷谷源治]

很意外的,泷谷源治并沒有識破響石純子這根本沒有任何掩飾的捉弄。

撐着腦袋看向窗外,響石純子忍不住開始擔心,流星會将來是一定不能交給泷谷源治的吧。分分鐘被別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