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影院

電影院門口，兩個穿着制服的年輕女孩正在做着枯燥無味的檢票工作。豔陽天，人心本就容易浮躁，人一多，空氣也愈加渾濁。熱氣從瀝青路表面蜿蜒着爬上來，連踩在地上的鞋子都像是要被烤焦似的。

其中一個檢票的卷發女孩不耐煩了，對她旁邊的同事嘟囔着抱怨：“這都快十月份了，怎麽這麽熱！這鬼天氣，我腳底心都在出汗！”

另一個丸子頭女孩笑笑：“誰說不是，我也想進去吹吹涼風啊。對了，今天人這麽多，這《刺青》的票房肯定不會差吧。”

“這年頭啊，微博就是天然廣告。那個預告片還有那幾張女主角的定妝照在網上流傳得多瘋啊。啧啧。”

“哎哎哎——別說了，檢票。”丸子頭打斷卷發女的話。

男人手裏捏着一張電影票，等待着她的檢票。那雙手很白，有點像白玉的成色，依稀可見針管紮下後淤青的痕跡。

卷發女挺手控的，她還想擡頭看看男人的臉，那人卻早就進了場。

這邊丸子頭的腦回路卻和卷發女的完全不同。她興奮地拍了拍還怔愣着的卷發女：“又一張vip！今天竟然能一連看到兩張vip！”這家影院的vip一般都不外售的，專門留給和上映的影片有關的主創。

卷發女沒聽明白：“你的意思是？”

丸子頭恨鐵不成鋼：“等他們出來，我們就等着要簽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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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菡菡入場得很早，她落座，左右手都沒有人。一開始她還以為是時間太早，所以人還不多，直到她發現她的前面後面都坐滿了人，就她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的時候，她才明白她手裏的vip票大概有些與衆不同。

電影上映。全場燈光即滅，一片漆黑。

鏡頭都是熟悉的鏡頭，人物都是熟悉的人物，臺詞還是一樣臺詞。顧菡菡注視着鏡頭裏或嗔或怒的自己，莫名有種羞恥感，就好像在看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一樣。

電影上映五分之一左右的時候，顧菡菡感受到她的右手邊有人坐了下來。

顧菡菡也沒有功夫去管旁邊坐的是誰，一門心思投入到影片的播放中。不得不說，《刺青》後期對畫面的處理和對細節的雕琢很好，好到顧菡菡都無法聯想到她拍時候的場景。

顧菡菡不是第一次在大屏幕裏看《刺青》了。第一次看的時候，是她和秦承澤剛好的時候，秦承澤真的處處都依着她。她想要看電影，他就陪她看，即使秦承澤忙得不可開交。後來，《刺青》名聲大燥，她開始以一個演員的身份去看角色的處理和塑造問題。

那時的她就在想，如果她能拍這部影片，她就要拍出怎樣怎樣的效果。結果重生一次，她終于如願以償，只是看着大屏幕裏的自己，她還是覺得沒有拍出精髓。

但是顧菡菡問心無愧，畢竟在拍攝期間，她融入進了程青這個角色，并努力以自己的方式演繹她。

至少她為了這部電影，還少了将近十五斤的肉。

顧菡菡笑笑，放下托着腮的手，随意捧起放在一邊的咖啡喝了一口。熱咖啡下肚，她的整個人更加燥熱了，快要人間蒸發了。

不對。熱咖啡。她買的明明是冰的啊。顧菡菡瞥到她左手邊放的好端端的，連封口都沒有拆開的咖啡，尴尬之色迅速染上臉頰。她這是拿錯咖啡了。把中途坐在她右手邊的那人的咖啡拿來喝了。

顧菡菡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反應。這小小的烏龍是她犯下的，可是她現在心思裏除了抱歉，更多的是想離開這裏出去漱口。

一想到她莫名其妙喝到了陌生人的唾液，她心裏就堵得要命。她有輕微的潔癖，不喜歡喝別人唇舌沾染過的飲料，之前謝薔用自己的筷子夾肉菜給她，她都不太舒服，更何況此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口水。

她的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猝不及防地擊中她的心房。

“我沒喝過，所以盡管拿去吧。”對方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把她難堪做作的小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

這個聲音，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

“那、我給你我的吧。”顧菡菡聽出了這是薄斯年的聲音，一時間思緒錯亂繁雜，早就把潔癖什麽的矯情鬼扔到了天邊。她不知道作何反應，匆匆忙忙地把自己的咖啡遞到薄斯年的手裏。

相比較起顧菡菡的慌亂，薄斯年真的可以說是很平靜。他從在這座位坐下，就知道旁邊的這個女人是顧菡菡。

薄斯年接過顧菡菡硬塞給她的咖啡，觸到咖啡壁的冰涼徹骨，垂眸，放在了一邊。

顧菡菡這才想到薄斯年就是因為胃炎住院的，那她現在給她喝冰咖啡不就是害他嗎？顧菡菡臉色很難看，不知道怎麽化解現在的複雜狀況。這是這将近一個月以來，她和薄斯年的第一次碰面，開場卻是這樣一場烏龍。

深呼吸，顧菡菡鼓足勇氣叫他：“薄斯年。”

薄斯年側過臉看她，沒有多餘的表情：“什麽事？”

“你身體狀況如何？”顧菡菡想問的有很多。比如說，她想知道他現在是怎麽看她的，一個朋友還是一個陌生人；再比如說，她想知道薄斯年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是故意為之，還是巧合。想問的有很多，千言萬語卻化作了藤蔓一寸一寸纏繞、侵蝕着她的心髒。最終，她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和他寒暄。

“還好。”薄斯年見她沒有什麽要緊事，別過眼繼續盯着大屏幕，“謝謝你的花和水果。”

一模一樣的話，他和周若顏也說過。顧菡菡低頭估量她在薄斯年心裏到底處于什麽地步。大概，真的沒有她想的那麽高吧。其實最先的時候，她覺得薄斯年對待他是不一樣的，很多細節可以看出那些不一樣，所以她在作的時候才更有恃無恐一些。

但是現在這些細微的不一樣，也早就演變成一樣。她顧菡菡，在薄斯年眼裏，大抵和周若顏、唐琳琅是一樣的級別吧，演員，合作過的演員。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那次一夜情真是把薄斯年對她所有的容忍都給磨光了啊。

臨陣逃脫。顧菡菡自嘲，有的時候，她真的很厭惡自己。

電影進行到了高.潮，也就是程青和張志峰的戀愛階段。頭一次在大屏幕裏看她的吻戲，顧菡菡卻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她演這幕戲的時候，完完全全把自己當做了程青，否則指不定要ng多少次了。

過了甜蜜的戀愛，就是虐戀的部分了。

顧菡菡又再一次看到了那些讓她心底酸酸漲漲的場景。這部影片真的不催淚，看到後來，卻會給人“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恍如隔世之感。

顧菡菡是這麽覺得的，但她還是聽到了不少的啜泣聲、紙巾擦拭過鼻尖的摩擦聲以及男友對淚點低的女友的安慰聲。

“顧菡菡。”薄斯年清淡的嗓音響起，“看着我。”

“啊？”顧菡菡莫名其妙地側過臉。

薄斯年捧住顧菡菡的臉頰，溫柔地撫摸過她的額角，她的鬓發，她的鼻尖。這一切，都讓顧菡菡心驚，她是不是在做夢？怎麽事情一下子演變成這樣了？

薄斯年看着顧菡菡呆愣至極的模樣，輕輕地彈了彈她的額頭：“傻。”嘴角緩緩上揚。

清冽的氣味席卷了她的整個心思，她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是眼前這個男人。男人幹燥的嘴唇吸吮着她的嘴唇，靈活的舌頭鑽進顧菡菡的嘴裏肆虐，像是要讓她口腔的每一寸都沾染上他的氣味。這樣的激吻讓顧菡菡差點合不攏嘴，唾液從嘴角淌下，發出暧昧的、情.色的嗚咽聲。

她的姿勢已經從端正地坐在自己位置上演變成坐在薄斯年的懷裏，顧菡菡緊緊地拉着薄斯年腰間的衣料，防止她從座位上掉下裏。她再一次慶幸他們坐的那一排位置只有他們兩個，否則她真的不想見人了。

結束這場吻時，顧菡菡的嘴角被親得發腫，紅通通的，一看就知道做了什麽。她的臉也紅得吓人，就像一只煮熟的蝦子。

電影院啊，這可是公衆場合。

顧菡菡眼睛亮晶晶的，直視着薄斯年，像是要他一個解釋。

沉默片刻。

就當顧菡菡以為薄斯年要解釋些什麽的時候，薄斯年又咬上了她的嘴唇。顧菡菡所有的質疑和問題都被薄斯年吻去，只剩下支支吾吾的含糊聲。

顧菡菡的舌頭逐漸發麻，癱軟在薄斯年的懷裏，衣衫不整，眼波流轉。

在周圍的人發現這邊的動靜之前，薄斯年終于停下了禽.獸行為，狎昵地抵在顧菡菡的額頭上輕笑。

顧菡菡回給他的是一個惡狠狠的眼勺子。

看不出啊，難道這就是剝開薄斯年道貌岸然的外皮後的真相？顧菡菡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