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糾結

剎那間，熟悉的音樂聲緩緩流淌，刺眼的燈光亮起，穿過薄斯年的黑發，在顧菡菡身上投下一片陰影。

影片結束了。然而這時候人流最多，她絕不能讓別人看到這讓人臉紅心跳的一幕。

意識到這一點後，顧菡菡立刻從薄斯年的懷裏坐起，快速地摸到包裏的墨鏡然後戴上。她捋順頭發：“既然電影結束了，那我們也走吧。”剛才發生的吻，卻一句話都沒提。

薄斯年盯着她看了很久，快把顧菡菡看得無地自容前，面無表情地轉過臉，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回應。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影院。周圍的人還在讨論片中的劇情，其中也不乏有對顧菡菡飾演的程青大加贊美的。顧菡菡聽到一個女學生和她的男朋友的對話，輕輕地笑了一下。

“我就喜歡程青的性格，特別是對那渣男的态度，簡直爽歪歪。”

“什麽态度？”女學生的男朋友随口一問。

“就是那種你若無情我便休，往事如昨易白頭的态度啊！是不是特別有感覺！”女學生興奮地握着男朋友的手。

“……”不懂女朋友文藝心的男友。

雖然那女學生那句詩文绉绉的，放到現代來看還有些矯情、有些違和。但是說實話，顧菡菡也特別欣賞這樣的态度，要是你愛的人不愛你了，你就要懂得放手，執念只會帶給雙方更多的痛苦。

對于秦承澤，顧菡菡就是這樣的姿态。曾經的她以為秦承澤愛她，但是現實甩給了她狠狠一巴掌後，現在的她更想做的就是遠離他，遠離那段愚蠢的自作多情。

至于……眼前這個離她只有一步遠的男人，顧菡菡覺得她實在是搞不懂。忽冷忽近，陰晴不定。上一刻還能在她的眼裏看到滿腔的深情，下一刻他的表情又寡淡得像是不認識你一樣。

影院的走廊狹窄，人擠人，顧菡菡感覺有人在後面一直推她，她一個踉跄沒有站穩，就撲在了薄斯年的背上。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薄斯年敏感的脖頸處，還若有若無地帶着女性特有的甜香，顧菡菡飽滿的胸房在不經意間摩擦着薄斯年背後的衣料。顧菡菡似乎還聽到了對方清清淡淡的呼吸聲，一下一下，愈發明顯。

時間像是停滞了。她輕輕閉上眼睛，被這呼吸聲帶動的自己的呼吸，兩道呼吸聲，此起彼伏，好像纏繞在一起的藤蔓一般。

不對，不能這麽沉迷！顧菡菡清醒過來，慌亂間撐着薄斯年的肩膀站穩，鼻尖碰到薄斯年脖子周圍的黑發，硬硬的，有點紮人。

顧菡菡突然覺得，他們之間應該做個決斷了。

人去樓空，不過短短幾分鐘，影院的人都走光了，他們兩人各懷心事，所以腳步算是慢的。等他們走到影院門口的時候，後面基本已經沒有人影了。

薄斯年在前，顧菡菡在後。

“等等！你是顧菡菡吧！”一個紮着丸子頭的女生就蹲守在門口，一看顧菡菡出來了，立刻攔截住她。

随後，她躊躇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紙巾：“那個…我沒帶紙，紙巾可以嗎？我想要你的簽名。”

丸子頭手裏舉着紙巾，特別興奮地看着她。顧菡菡戴着墨鏡，特意做了一番僞裝，但還是沒有逃過她的火眼金睛。

遇到一個像她要簽名的路人，顧菡菡無疑是愉悅的，畢竟她做炮灰做太久了，這是第一個問她要簽名的人。雖然她很清楚這個女生也許不是她的粉絲，只是像普通路人粉一樣遇到明星覺得挺稀奇的，就來要一個簽名而已。

顧菡菡笑着抿了抿雙唇：“好啊。”接過紙巾，這才發現手頭上根本沒有筆可以簽名。

問她要簽名的丸子頭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但是現在上哪兒去找筆啊，連這張紙巾也是她臨時想到來代替簽名本的。丸子頭心情郁卒地跺跺腳，求助的眼神幽幽地投向她身邊的卷發女。收到眼神的卷發女很給力地搖了搖頭，表示愛莫能助。

卷發女在心裏嘟囔着：她也想要簽名呢，要是有筆，怎麽會不給？

“我有筆。”不遠處沉默許久的薄斯年緩緩開口。

顧菡菡驚詫地擡頭，她以為早就走遠的薄斯年根本沒走，就在三個人的不遠處不急不躁地等她。

薄斯年走近這三人，從上衣內襯裏抽出一支黑色鋼筆。那支黑色鋼筆上，筆身流暢，她隐約還能瞧見筆身光澤的花紋。不過就是這支鋼筆看起來已經用了很多年了。而且，好眼熟。

簽完名，顧菡菡把筆還給了薄斯年，還很有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

兩個人慢慢走遠，那卷發女才反應過來地尖叫：“俊男靓女啊！那該不會是顧菡菡的男朋友吧。”

丸子頭小心翼翼地收好紙巾，聽到這話慢悠悠地白了她的朋友一眼：“我說你沒眼力見吧，哪有男女朋友走路隔得那麽遠的？”

卷發女直勾勾地望向薄斯年和顧菡菡遠去的背影：“也許人家只是怕我們發現呢？”

丸子頭搖搖頭：“如果是男女朋友，那也是鬧矛盾的男女朋友。我們別八卦了，這是明星的私生活。“

卷發女呆呆地“哦”了一聲，轉頭又說：“話說回來，剛才那男也是明星吧？可是我怎麽對他沒印象啊？”

丸子頭感慨：“如果不是明星那就可惜了。”長成那樣，就是天生混娛樂圈的料啊。

……

顧菡菡覺得她和薄斯年真的很不适合。她不再是活潑話多的那種妹子，薄斯年的性子又是那麽悶，她們兩人獨處的時候，真是沒有一點話題，連周圍的空氣也是靜谧的。

比如說此刻，薄斯年和顧菡菡走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長達二十分鐘沒有人說話。到最後還是顧菡菡忍不住古怪的氣氛率先開了口。

她擡頭問他：“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裏？”

她挑了一個最普通的話題，卻沒想到對方回應她的卻完全不是這個方向。

薄斯年停下腳步，固執地凝視了她很久，久到仰望着他的顧菡菡覺得脖子都酸的時候。

他說：“我們在一起吧。”

顧菡菡：“……”為什麽話題轉變得那麽快。

平日裏的薄斯年無疑是驕傲的，此刻卻把自己放在了最低處，靜靜地等待着顧菡菡的回答。他的眼神很真，也很固執。

在顧菡菡眼裏，薄斯年永遠是雲淡風輕的，但是這一整天的薄斯年，讓她覺得很陌生。固執、偏執，就好像是……死水最後泛起的那點波瀾。

薄斯年自然也發現了顧菡菡短暫的沉默。

“如果你拒絕。”薄斯年和她保持平視，提到“拒絕”兩個字，他的眸光閃了閃。而後，他重新擡了擡眼皮，語氣很沉，眸子裏沉澱着某種情緒。“那麽，我絕不糾纏。”

絕不糾纏。那幾個字就像是他花費了畢生精力，說出口後，薄斯年如釋重負。

顧菡菡知道，這是薄斯年下的最後通牒。她此刻的決定就意味着兩人日後的關系，是陌生人，還是情人，都由她決定。

她想，這才是薄斯年啊，不喜歡暧昧的，幹幹淨淨的，風光月霁的薄斯年。薄斯年讓她決定，也是給了她足夠的尊重。現在就是等她的最終答案了，是把這一段感情掐滅在萌芽，還是讓它在日光底下茁壯成長。

顧菡菡低頭，心不在焉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兒。地面上投着她和薄斯年的影子，一長一短，一高一低，就這麽粗略地瞧着，還是挺登對的，就是不知道在別人眼裏他們是否登對？

該不會到時候又有人吐槽她爬上大導演的床，走後臺潛規則了吧，不過這話說得也沒錯。她的确爬上了大導演的床，也的确走了後門。

如果沒有重生一次，她遇到薄斯年這樣的男人，她是斷然不會放手的。可是前世給她的震撼太大，讓她對感情躊躇不安，猶豫不決。

不，不對，薄斯年和秦承澤完全不一樣。她不能把今生和前世放在一起比較。

顧菡菡的緊緊拽着單肩包的帶子，粗粝的皮質碰到手掌心，讓她多了點真實感。

“薄斯年你到底看上我哪點了？”好幾分鐘後，顧菡菡終于吐出這麽一句話。她真的挺疑惑的，薄斯年從一開始就對她青眼有加，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境地，到底是為什麽？

顧菡菡不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臭毛病有很多，而這些臭毛病在薄斯年面前表現得一覽無餘、淋漓盡致。

偶爾的暴脾氣、長時間的陰郁、還有那次莫名其妙的求歡。她自己想想，都覺得她的怪脾氣實在可笑。

薄斯年，到底為什麽，還在容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