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敷衍 ◇

◎到底敷衍,表面功夫都沒做◎

這頓交談沒持續太久, 畢竟,寫多了字,廿複也覺得累。

臨行前, 他啞着嗓子問:“後頭如何?”

“等着, ”宴朝道, “敵在暗,卻不會沒有動作。”

帥府內,訾昶面色并不好。

訾顏還是一身不倫不類的裝束, 連着唇上的一點胡子都沒揭掉。

她已經與自家二哥對峙許久了。

終于, 訾昶沒坐住:“你身為女子, 如何這般不注意?今夜原本城防衛已經繁忙,你倒好,還能給我添出事情來。這兒便就不是在京城, 也不當你滿城地追着人跑吧?再有, 那戴着面具的小子,我問過了, 不過是朝王手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護衛,你緣何糾纏?”

糾纏一詞都出來了。

訾顏面子上登時挂不住,蹭得站了起來:“這郗州原就是有早市和夜市,我帶王妃出去玩玩,那也是為了不叫你們擔心,特意作此裝扮,犯不着叫人聯系上你帥府和王府,怎麽?就允許你們大男人在外頭玩,我們便不行了?”

“你莫要偷換問題, 為兄就問你, 那小護衛究竟怎麽了, 值得你不顧身份地追上去?”

“我不知道。”

“什麽?!”

“說了,我不知道!”訾顏幹脆理直氣壯,“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追出去了。追都追了,當然是要追上才算。他不停下,我就不會停。”

“荒唐!”

這兩個字,訾顏已經鮮少聽人去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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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時,這兩個字也不過是那個人的代名詞罷了。

瞬間,她竟是失笑。

“你笑什麽?”訾昶皺眉。

“沒什麽,不過,我答應二哥,以後,我定不會再與他有任何牽扯了。”

如此,訾少帥眉頭便就更緊了些:“他?他究竟是誰?”

“一個神似故人的人。”訾顏面色一肅,“不過現在好了,我确定是自己認錯人了,二哥放心。”

訾昶心思并不細膩,說到底,這個妹妹是訾家寶貝,除了祖母,也無人當真會責罰她什麽,聞言終于是嘆了一息:“小妹,為兄若是沒記錯,那朝王妃原是比你還小上些許,如今她二人琴瑟和鳴,伉俪情深的事情傳得連我這邊城都曉得,你難道就沒想過自己嗎?我知你對朝王無意,那麽其他人呢?”

“……”訾顏愣住了。

訾昶一鼓作氣,繼續道:“前些日子你未回來,父親卻是來與我談過此事,小妹,這大寧男兒千萬,都不得入你心?若如此,倒不如……”

“二哥,”訾顏提聲,忽而一笑,“二哥這麽大年紀了,不也未曾娶妻,難道還惦記着那謙王妃不成?”

“訾顏!”訾昶臉都青了,“莫要胡說!”

“我知道,二哥是擔心我,可就像我将将問二哥的話,你不娶妻,當真是還忘不了黃婧嗎?想必,二哥連她究竟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吧。可世人卻不這麽認為。”她提了槍,複又回頭,“二哥如今想要做那世人,來揣度我麽?”

訾昶說不出話來,他本就是粗人,碰上小妹突然開始說文話,一時什麽都答不上來。

他眼睜睜瞧着自家小妹折身要出去,突然喚道:“你若是這些日子不想回大營,不若替為兄去辦件事情。”

“何事?”

第二日,宴朝臨出門前來了一趟,賀思今與他一起用的早膳。

相對無言,直到外頭報說訾小姐來了,男人才飲盡了最後一口粥。

“可否拜托王妃一件事?”

“殿下請說。”賀思今一直便也不是個矯情的人,前世事,前世了,今生便是心中有鲠,卻也知沒有立場遷怒,可若是當什麽都不記得,又委實為難。

現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時刻提醒自己,莫要淪陷。

她面色如常,宴朝心中雖有不安也只能暫時壓下:“這宅子往後還需住些時日,王妃若是有空,幫忙起個名字吧。”

“我起?”

“嗯。”

知道訾顏還在外頭等着,宴朝沒再耽擱,招了廿五離開。

又是一會,訾顏便就進來了。

她先是将門給關上了,而後,頗有些虎視眈眈地坐了下來。

“訾姐姐這是怎麽了?”

“別叫我姐姐!”

賀思今從善如流地不作聲了。

訾顏呼了一口氣,吹得劉海一掀,這才道:“我知道,你不說,定是怕我難受,我不怪你。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其實,早已經沒什麽了。”

“……”福至心靈,賀思今反應過來,“他……坦白了?”

“不說這個了,我來,便是想告訴你,你習武的事情怕是要耽一陣子了,我得替二哥去解城一趟。”

這消息,倒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這勞什子的習武終于沒了日程,憂的卻是後邊半句。

“解城,不是西戎麽?”

“嗯,二哥畢竟是大寧将領,不能擅離職守,更別提爹爹了,我反正是閑着,跑跑腿什麽的,總是可以的。”

有什麽事情,需要訾大小姐親自去?

兩國交接處,有通關文牒雖是不限進出,可訾顏身份特殊。

訾顏無軍銜,若為軍務,于理不合。

若為調查,訾少帥那麽疼小妹怎會舍得讓她一人前去。

若是為私——

“訾少帥是有什麽需要訾姐姐去做麽?”

訾顏嗯了一聲:“你久在京中,不知外頭事。你可知,如今天下第一的鑄器師,身在何處?”

“解城?”

沒料到這人直接沒讓她賣關子,訾顏撓撓頭:“正是!不過此人等閑不開爐,二哥為求一劍,只能派我出去了,二哥生辰也快到了,我便就去會會這個怪人,若是運氣好,我再順便求個匕首。”

“啊?”

“這槍還是目标太大了些,出手不便。”說起這個,她還有些忿忿,“倘若是有一把精巧些的,昨夜我定就能直接給他幾刀!也免得追那麽久。”

而後,訾顏回首,對上她家賀妹妹震驚的目光:“行了,別這麽看我,我就是說說。他既然想做廿複,那就去做吧。知道他還活着,我反而也就不想惦記了。”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賀思今問:“那姐姐往後打算如何?”

“你當我不嫁人,還真是為了一個他麽?莫說之前知道他死了,現下便是曉得他還活着,我也不會想要嫁給他的。”訾顏笑了笑,“你也想太多了,我沒那麽癡情。只是他死了,便就是我命中過不去的一道亮色,好像人人都比他不得。可如今他回來了,面目全非也罷,人還在,我反而能繼續往前走了。”

賀思今沉默。

“罷了,說了你也不懂,畢竟你嫁的,就是你原本喜歡的。”訾顏道。

這話,她沒法接。

“那,姐姐這一路小心,雖大寧與西戎互通有無,到底是陌生的地界,姐姐切莫大意。”

“放心吧!”

罷了,訾顏又想起來,問她:“探春樓那女子,是誰?”

“說來話長。”賀思今不知道從哪裏起頭,“訾姐姐在這邊城的日子比我久,我想問問姐姐,這郗州的茶,可是有什麽不同?”

“西南盛産茶葉,之前未及通商的時候,茶葉大多是運送出去,不過,也有少部分會被偷偷往西戎運,再有,就是南邊的海域,一些異域商人從海上來,也會販賣出去。”

“竟還有此事……”難怪,此番前來,賀思今發現這郗州已然繁榮,再說城建,怕只是表面,原來還牽扯海域,“那濯春茶,可是探春樓獨有?”

訾顏搖頭:“探春樓是後來建的,我了解不深。不過濯春茶,是郗州一直都有的啊,怎麽?茶水不對嗎?”

“都說濯春茶是一絕,你可喝過?”

“自然喝過,嗐,也就那樣,茶葉能喝出什麽花來?”訾顏狐疑,“對了,你昨晚不是已經喝過了麽?探春樓的大堂裏就有,那小厮不是還說,第一次來,必要嘗嘗他們的濯春茶?我是烏龜吃大麥了,倒是你,應是能品出不同來?”

那還真沒有,當然,也可能是當時心思已經不在茶水上。

可是,賀思今想起房中那個叫琉玥的女子要喂過去的模樣。

僅僅是一般的茶麽?

訾顏不過是來打個招呼,蹭了一頓早膳便就出發了。

臨走信誓旦旦叫賀思今等着自己回來,甚至還掏出了一本冊子來,叫她先跟着冊子練。

青雀打開來瞧了,忍俊不禁:“王妃,訾大小姐怕是想把你當兵訓呢。”

賀思今也是哭笑不得:“先擺着吧,你去市集上買包茶來。”

“什麽茶?”

“郗州特産,濯春茶。”

郗州港口外角樓,宋青炀端了冊子從上邊下來。

“這是裏頭那位查完的,去把督港府的船只登記冊拿過來。”他吩咐了一聲,複又攏着手遙遙往樓上瞧了一眼,再垂首,已是面上堆笑。

廿七微微颔首便就側身而上。

“殿下。”廿七進了屋關門,俯身對案前翻看賬目的人道,“訾小姐離開後,王妃着人去買了茶葉。”

“濯春茶?”

“殿下英明。”廿七問道。

宴朝嗯了一聲。

“王妃還叫屬下來問一聲,朝府如何。”

“……”

廿七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宴朝卻是生生被噎住了。

到底敷衍,表面功夫都沒做。

“殿下?”樓梯上已經有腳步聲過來,廿七稍催了一道。

宴朝重新看回賬目:“你去與王妃說,還是改為今朝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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