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咫尺

雨還在下着,卻不再像最初那樣滂沱。細碎的雨點擊打在樹葉間,緩緩滑落,穿過我透明的腕骨,滴在止水臉上。

這一瞬間,全世界好像都安靜了下來。我看着他仰面躺在泥濘中,體會着我死前所經歷的一切,突然有點想笑。

——何必呢?

我覺得我簡直愚蠢透了。而且不只是我,止水這家夥明顯也讓人恨得牙癢癢。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卻在我死後讓我看到這種心碎的場景,讓我知道自己原來一直都顧影自憐,像個可笑的小醜,永遠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

我不會自戀到以為這樣就能說明止水對我抱有喜歡的感情。事實上,如果我這麽以為了,才是對他的侮辱。一直以來他對千奈如何,就算我眼再瞎也知道不同尋常。那是宇智波微瀾絕對無法企及的領域,而我和他們也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能靠近,不想肖想,甚至連仰望都不被允許……我只不過是宇智波的多餘者。若非年少時拼命開了寫輪眼,又在木葉多有功績,現在早就已經被一族除名了。

我知道,在止水心裏我不是一點位置也沒有,這些天以來我看得很清楚。畢竟,如果有個傻子喜歡你了十五年,幾乎用盡整整一輩子去喜歡你,喜歡到最後還為此丢了性命,我相信沒有人不會動容。

但一切也僅止于動容而已。宇智波止水向來聰明,他肯定分得清感動和愛絕不是一種感情。所有迷惑,所有悲傷,所有愧疚,或許會一時讓他痛苦,卻絕對不會束縛他的一生。

他又不是我,怎麽可能會這麽愚蠢,這麽傻?

而且用我逗比發小的話來說:雖然宇智波族人多有偏執。但能執着成我這樣,撞了南牆還不死心,一定要埋葬在南牆下的家夥,恐怕全木葉都找不出第二個了。

——我只是覺得,如果他的确像他所表現出來的一樣,有那麽點惦念我。我這一生活得也不算太過悲哀吧。

“你說,你到底有什麽好的,居然能讓我為了你卑微成這樣……”

知道他不可能聽到我的聲音。我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在這陰沉的深林中喃喃自語:

——宇智波微瀾明明是那麽好強的人,卻能在你身上丢掉了所有原則和底線……甚至從來沒想過就此放棄。

“我累了,止水。實在太累了。”

——但即便如此,我卻還是從來沒有後悔過……無論是遇到你,愛上你,或者為你而死……一秒鐘都沒有。

【我不怪你】

【我永遠不會怪你】

所以。

為了你能繼續走向未來,為了我能安心去往下一個輪回,為了我們兩個都好。

“請你,把我全部忘記吧。”

——就在這夏天最後一場大雨裏。

#######

我是死了,但還有人需要好好活下去。

宇智波止水命不該絕,而為了一點愧疚就交代在這裏也是在太蠢,估計連老天都看不過去。所以那天最後,救了他的是木葉派出的暗部支援小隊,趕到的非常及時。

……只不過……

嘴角一抽,我看着那高高低低幾個戴面具的人影,終于切實體會到了‘冤家路窄’這四個字所謂何意。

“……這麽及時救了你還真是抱歉啊。但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去給微瀾添堵,她不會想再看見你這張臉的。”

一把把止水從地上拽起來,雖然有面具遮擋,但還是被那頭标志性的白毛出賣。卡卡西完全不顧彼此同為木葉忍者的情誼,反手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怎麽樣,清醒了嗎?”

“……”

那‘啪’的一聲回蕩在樹林間,連淅淅瀝瀝的雨聲都似乎被遮蓋下去。我看得目瞪口呆,條件反射捂住自己的眼睛,突然對我家基友的兇殘程度有了一個新認識。

——能當着這麽多暗部的面扇人家的臉,還扇的如此心安理得理直氣壯……

——卡卡西你也真是醉了。

不只是我,顯然所有人都被這一變故給吓傻了。更別說我還突然想起,卡卡西班上好像前不久才剛轉進來一個宇智波——還是他們宗家的大少爺,按輩分來算止水的表弟,同時也是人家的摯友……

很想仰天哀嚎一聲。我默默扭頭看向旁邊明顯小了一號的暗部,毫無意外瞅見一張要多震驚有多震驚,甚至震驚到連震驚這種表情都全數漂移了的臉。

“……”

再也無話可說,我現在只慶幸自己已經死了。不然站在這裏面對這種情況,還真不知道到底是幫基友還是幫本家才好。

——說真的,止水,不是老天不幫你。只是你在別人眼裏從來過得太舒心,一抓住機會,肯定要痛打一回落水狗不是……

而且我看鼬也不是多嘴的人,你面子也算保得住。不然以木葉村的小道八卦流傳速度,你這回就真要出名了。

似乎也被這一巴掌打出了火氣,止水甩甩頭發上的水珠,對卡卡西怒目而視。如果不是宇智波向來良好的家教使然,以及帶着一身傷口實在無能為力,我毫不懷疑他早就亮出萬花筒沖上去咬死他了。

“你沒資格來教訓我,旗木卡卡西。”

眯起眼,一反剛才陰郁脆弱的頹然。他附身撿起地上自己掉落的苦無,目光清醒而銳利。似乎和剛剛那個獨自喃喃着我名字的男子判若兩人:

“我對不起的是微瀾,不是你。”

所以,不要給我擺出一副一切都是為了替她抱不平的嘴臉。

她從來沒有屬于過任何人。

——那也比你害了她一輩子要好。

似乎聽懂了止水言下之意,卡卡西眼睛一橫,毫不示弱瞪了回去。一時間兩人周圍氣氛詭異,雖然不明白他們在眼神拼殺些什麽,但這并不妨礙我意識到這種對峙實在有點危險。

顯然,有人也抱着跟我一樣的想法。宇智波鼬上前兩步,眼神飄忽了下,終于在一衆同事的瑟瑟發抖中咬牙開口:

“隊長,既然任務已經完成,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看情況止水的傷勢也需要快點處理才行。”

“……嘁。”

冷哼一聲。也知道這事不便在大庭廣衆之下鬧得太過,卡卡西朝身後隊員比了幾個手勢,再也不想看止水一眼,率先瞬身不見了。

而且我發誓,在他轉頭的瞬間,我絕對沒有看錯他眼中滿滿都是貨真價實的遺憾。

——那個意思,大概是覺得,他們其實應該來得再晚一點吧……

抽抽嘴角,我想起以前他似乎也經常用這種嫌棄的目光淩遲我,突然感覺有點胃疼。

“……我們走吧,你自己可以嗎?”看着自家隊長翩然遠去,背影要多潇灑有多潇灑,鼬閉了閉眼,對着止水開口。

“……我沒事。”

好像被那一巴掌抽得有點不太靈光。止水愣了幾秒,這才淡淡回答,表情有點茫然。他最後環顧一圈還在下雨的森林,視線掠過我所在之地,似乎頓了頓,又沒什麽不妥地離開……要不是臉上表情太過平淡,我都以為他其實早就已經看到我了。

但那确實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站在原地沒有動。看着他們相繼在雨幕中遠去,心裏總覺得有點堵。

而且……

餘光瞥向身後茂密的草叢,我直覺那裏一定不像表面這樣平靜。作為一個上過戰場又實力不俗的宇智波而言,這種直覺往往不會空穴來風。

就好像我那個看似吊車尾的發小,其實說實話,他也有比大多數同齡人還要精準可靠的本能。只是同隊的面罩天才實在太過耀眼,耀眼到可以遮住所有人的光輝,對比之下相形見绌。

——更何況,那家夥還卯足了勁要吸引的心上人的目光,也總是瞄在卡卡西身上。一直被一個人壓得死死的,這也難怪帶土看起來實在對所謂天才不怎麽感冒。

或許人死後都多出這麽個不分時間地點胡思亂想的癖好,又或許仗着我現在是靈體,沒人看得到也沒人能造成什麽威脅。當我意識到我其實已經陷落在回憶中時,我身後那叢草也不負期待地抖了幾抖,鑽出了一個頗有些眼熟的身影。

“哎呀呀,看了一場好戲呢。”

猛然轉身,我死死盯着那個帶着漩渦面具的家夥。明明那身形、那聲音都如此陌生,卻不知為何,依稀讓我看到了點記憶某處早已失落的影子。

“那兩個人剛才表情好可怕,是為情反目嗎?”

此時,所有木葉忍者都已經走遠,這片空地上只有他一個人。蹦跶了兩圈,又裝模作樣抖了抖。他蹲下身看着滿地屍體鮮血,再開口時,剛才還充滿活力與逗比氣息的聲音卻一下子低沉了下來:

“獨自殺了這麽多霧忍,不愧是‘瞬身止水’。”

“……你到底是誰?”

越看這人越眼熟,眼熟到連心中都忍不住泛起驚濤駭浪。我腦海中似乎閃過了些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而每當我覺得自己快要觸及那絲真相時,它卻總會輕易從指縫溜走。這種感覺并不好受,就像整個人被抛棄在緩緩加熱的溫水中。你明知當沸點來臨的剎那即為末路,卻根本無法逃離,只能沉浸在編制好的謊言裏死去。

頭越來越痛,仿佛有什麽就要從記憶裏破土而出。我看着那人蹲在地上,似與八年前已經消失的背影重合,眼前漸漸開始恍惚起來。不知不覺就這麽問出了聲。

意料之中沒有人回答,我也沒期望過這樣就能找到答案。我死死盯着他慢慢站起,似乎嘆了口氣,仰頭看向布滿烏雲的蒼穹:

“無論有什麽理由,錯過了就錯過了。”

“活着時不知道珍惜,以為未來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走下去。直到人死燈滅,才明白那是種怎樣的感情,才來悔不當初……我啊,果然最讨厭這些所謂的天才了。”

——“畢竟,不管怎麽忏悔、怎麽道歉,她們都已經回不來了。”

——“琳是,你也是。”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有什麽在身體裏炸響,全身血液都瘋狂地奔湧自頭頂,讓我即使在已經死去的現在,也感受了到和生前一模一樣的眩暈與震撼。

“這可真是自作自受呢。”

我看着他悄然轉身。目光并非散漫,而是聚合在一點,直直落在我身上。我看着他拿下臉上覆蓋着的面具,站在這迎頭澆下的大雨裏,露出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微笑:

“曾經滄海……我說的沒錯吧,阿瀾?”

作者有話要說: 請叫我文二青年扔了一顆地雷

水煮鲈魚扔了一顆地雷

陌墨靜鏡扔了一顆地雷~

謝謝大大們麽麽噠233333,好開森。

逗比發小出來了,不定時黑化,非戰鬥人員注意及時撤退。

……最近寫虐寫傷了【淚目,我如果開甜文有人看嗎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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