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滄海

“呦,好久不見了,阿瀾。”

面前這個男人毫無疑問是在對着我開口。但這句話信息量實在太大,我真的很難立刻給他一個滿意的回複。好在帶土倒也不惱,只是饒有興趣看着我肯定一副被雷劈過的表情,嘴角彎起一絲我曾經再熟悉不過的賤笑:

“真不容易呢……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把你吓成這樣。”

“……”

——卧槽。

一個沒忍住爆了粗口,我死死盯着這個目測是我發小的家夥,試圖找出什麽蛛絲馬跡來否定現在這種荒謬的事實。但可惜,他身上并沒有使用變身術的痕跡,周圍也的的确确是活人的氣息……剔除掉所有可能,剩下那個無論如何震撼如何不可置信,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

——他還活着,宇智波帶土還活着。

“……怎麽回事?”

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縱然有千言萬語想說,此時卻也只能勉強發出這麽一點聲音。我很想問他,八年前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既然活着為何不回木葉,為何不來見我們?琳那件事你究竟知不知情?你又為什麽能夠看到已經死去的我……如此多的疑問在我腦海中聚集、發酵,最後全都亂成一團,變成了現在這個笑得特別礙眼的混蛋。我毫不懷疑,如果不是我碰不到他,恐怕早就一拳糊他臉上去了。

“嘛嘛,別激動,這事說來話長。”

誇張擺了擺手,一如小時候那樣一臉蠢樣到不忍直視。帶土看了眼滿地屍體,嫌棄撇撇嘴,走到一邊的樹根上坐了下來:

“來嘛,阿瀾。”拍拍身邊空出來的地方,他像逗狗一樣朝我招手:“一直站着不累嗎?過來坐吧。”

嘴角一抽,我實在有點窩火。對于某個剛見面分分鐘就能把自己發小惹到幾乎暴走的混蛋,也真是看醉了。

——明明小時候那麽蠢萌,現在居然長歪成了這種逗比……

——好像更好奇了點啊,對于他這八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噗,阿瀾你臉色五顏六色的真好看……好了好了別瞪我,說正經事。”

也許是我表情真的太過恐怖,帶土明智閉上了還想再嘲笑幾句的嘴。換了個更放松的坐姿,他對我依然站在原地也沒什麽不滿,自顧自噼裏啪啦講了起來:

“嘛,從哪裏說起比較好呢……”

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态。在這依舊暴雨滂沱的森林中,一時間只有帶土的聲音淡淡回蕩。

——然後,我就聽到了一個集苦情、狗血、黑化、陰差陽錯為一體的吊車尾逆襲故事。

随着他的敘述越來越長,我心裏的震驚也越來越多。先不說宇智波老祖宗居然沒被初代火影幹掉這種陳年舊事,光是我發小居然目睹琳被卡卡西殺死,從而開了萬花筒寫輪眼,就足夠讓我重新刷新一遍人生觀……還是一刷到底沒有下限的那種。

——這些讓所有人身不由己的命運啊。

“所以呢,你恨卡卡西。”

明明該是疑問的語句,卻被淡淡沒有起伏地陳述着。眯起眼,我緊緊盯着他唯一僅剩的右眼,現在正處于萬花筒開眼階段。那裏面連在一起的勾玉形狀,我曾經數次從另一只相同的眼眸中窺見過,記憶猶新。

我很理解帶土那時會有怎樣的心情。畢竟是那麽喜歡着的人,看着摯友殺了愛人,無論是誰都會有強烈到無法自拔的仇恨在。更何況宇智波還是那麽偏執的一族,對認定之人至死不渝追随到底。因為那就是他們一生情感所依,一切尊嚴驕傲都可以舍去,強烈純粹到連命運都要甘拜下風。

——癡心不悔。

我已如此,而帶土更是。

所以,我并不懷疑帶土會怨恨卡卡西,甚至至于那時沒有能和他們一起的四代火影,估計都會是他遷怒的對象。可也許是時間隔得太久,我居然會忘了,我這個發小,從來都讓我意外,卻絕不會如我所料。

“我為什麽要恨卡卡西,畢竟你也知道,那時他什麽都做不了。”

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帶土淡淡開口。我剛打算松口氣,感慨兩句他居然能有如此高的覺悟,可他下一句話,就立刻讓我想自扇耳光:

“我只是很失望而已,阿瀾……他無法保護好琳,也不過是個沒什麽用的廢物罷了。”

“……”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我看着他眼中清澈見底的憧憬和痛苦,隐隐還有幾分我熟悉的影子。但也沒有忽略,那深埋在冰層中的瘋狂,其實早已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吊車尾少年。

“他沒有保護好琳,是冒牌貨;琳不該死,所以死去的琳也是冒牌貨。”

我聽見他如是說。一如既往低沉微微沙啞的語調,卻只讓我覺得遍體生寒:

“你理解嗎,阿瀾……這種被現實欺騙、被現實抛棄的心情。”

“這個忍者體系、世界本來就是錯誤的。”

“所以,我要毀掉它。”

這是……

倒抽一口冷氣,我不敢置信看着他,完全無法在他眼中找出哪怕一點玩笑的影子。

“……你打算要與所有人為敵嗎,帶土?!”

“我已經不是帶土了……你以為你現在叫着的是誰?”

漠然擡頭,臉上有殺氣一閃而逝。他緩緩從樹根上站起,目光隐含譏諷:

“我會創造一個比這更好的世界。所有想得到的一切,都會在那裏得到滿足……就算與整個忍界為敵又如何?反正最後勝利的一定會是我。”

“……”

看着他臉上跳動着的恨意,那是我記憶中從來未有過的瘋狂和決然。想起剛剛離去的某人,突然就覺得,帶土和卡卡西就像走着兩條相交的平行線,彼此都變成了對方曾經的樣子。也許在交點有過茫然無知的相逢,卻終究誰也拉不住誰,直到一個踏入過去,一個深陷未來。

此時此刻,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也不需要再說些什麽。他是真的變了,變得連我都覺得陌生。而早就這一切的,也許正如他所說,錯的不是哪個具體的個體,而是這個從不曾溫柔以待的世界。

“宇智波微瀾。”

我聽見面前那人再次開口,聲音猛然一轉,重現出年少時我再熟悉不過的跳脫語氣。卻是飽含了陌生的鄙夷和殺意,激蕩在這火之國邊境的森林裏,毀天滅地:

“你應該慶幸你已經死了……不然,你會比現在還要悲慘,還要沒有尊嚴。”

“你會殺了我。”

毫不猶豫,我立刻聽出了帶土話中隐藏深意,胸口止不住的寒涼。

“沒錯。”空氣一陣波動,他突然就那樣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是在我身後。縱然靈體不會被任何東西觸碰,但我還是能感覺到,有一只鋒利苦無正指向後心——那是絕對碾壓的殺戮姿态,如此,如果我還活着,他可以随時置我于死地。

“所有阻礙,即便是你,我也不會放過。”

——即使我們曾是多年的發小,彼此承認的親人。

——即使我們曾一同在黑暗中掙紮,互相依靠。

我會在那個世界重新找到你們。所以,這個世界已經腐朽的軀殼,無關緊要。

……

……

那天最後,我已經忘了是如何結束的了。宇智波帶土帶給我的沖擊比想象中要大的多。那是與過去一切決裂的頹然,以及看着重要之人陷落深淵的無力感。我無法阻止他,甚至于連規勸也做不到。因為我太了解他了,連帶他眼中的這個世界,我也不敢誇口自己是從來不曾怨恨的。

而同樣,其實宇智波帶土也太過了解我。不然他怎麽會那麽精準抓住我最脆弱的思緒。每一句威脅,每一句警告,都恰到好處抵在命門上。

“你也是被世界抛棄的人,阿瀾。”

“所以,不要妄想拯救任何人,也沒有誰能夠來拯救你。”

轉身離開時,我記得他這麽說道。随着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殺氣,強烈到連半空滴落的雨水都在剎那扭曲。

帶土想讓我從此消失,因為我知曉了他還活着這一事實,但實際上卻無可奈何;而我知道他的出現将帶給我所重視的人們以怎樣的傷害,有瞬間起了殺心,卻也什麽都做不了。

——因為,我們并不處于同一段時間。生與死,總是世間最難以跨越的界限。

但明顯,帶土現在的段數比我要高很多。縱然他從來沒有打贏過我,卻總能戳到我最無能為力的部分,給與最疼痛的一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既然我能看見你,那和我擁有同樣萬花筒的卡卡西,自然也可以。”

“但是,如果你借此把我的消息透露出去……”

回過頭揚起一絲頗為諷刺的笑容,帶土的身形漸漸在空氣裏消失,直至再也看不到。可他最後一句話仍舊順着風傳來,沾染上雨水的潮濕和冰冷,竟讓我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只要你敢……我會殺了他”

他這麽緩緩開口道,寒意刺骨凜然:

——“我會殺了宇智波止水,就在你眼前。”

“……”

他絕對說到做到,我毫不懷疑。

而這的确也是對宇智波微瀾最有效的威脅,她徹頭徹尾的軟肋……能捏得如此精準狠辣,真不愧是我發小。

嘴角一抽,我突然很想把他揪回來狠揍一頓。好好教他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果然八年沒被教訓,這已經是中二到要上了整個世界的節奏了。

“我們還會見面的,微瀾。”

“……”

——滾蛋吧,誰要跟你再見。

自覺今天已經受了太多打擊。我搖搖頭,也沒管方向對不對,直接飄離了這個鬼地方。轉眼,這片森林又恢複了以往的寧靜,只有滿地刺目鮮血,随着雨水的沖刷漸漸消失,再也無跡可尋。

就像曾經物是人非的時光,哪怕再次相見,也會被八年隔閡抹消掉所有喜悅。

——帶土是變了,而那些活着的人又何嘗不是呢?

說到底,無論是誰,也都有想要回去的時刻。都有想要緊緊抓住,卻終究從指尖流走的光。

曾經滄海,孑然一身;

須臾之間,咫尺天涯。

他說的對——

錯的不是我們,而是這個世界。

#####

當我重新回到木葉時,止水已經被鼬強行扔進了醫院。在經過綱手大人親自□□的一衆醫忍的威逼下,被迫住院觀察養傷,并勒令沒有醫生允許不準踏出一步。我看他那一臉簡直不能更憂傷的表情,很明顯已經在心裏把鼬給罵了個狗血噴頭。

“人家這是為你好,你看看你自己傷成什麽樣子了。”

沒好氣瞪了止水一眼,為他檢查的主治醫師一巴掌拍在他胸口繃帶上,立刻把他幽怨的眼神給拍了回去:

“你,過來幫忙扯着繃帶,我要給他換藥。”

點點頭,正站在牆邊努力減少存在感的鼬乖巧上前,趁着沒人注意狠狠在止水身上掐了一把。

“好痛!鼬你幹嘛!!”

“閉嘴,再廢話我就把隊長叫過來再扇你兩巴掌。”

“……”

同時抽了抽嘴角,我和止水大概現在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查克拉透支,失血過多,居然還中了毒……你怎麽沒死在半路上?!”

臉色很不好看,主治醫師一邊治療一邊張嘴痛罵着,完全沒有給止水留一點面子:“寫輪眼也使用過度,雖然是你們家的血繼限界,但搞成這種樣子你是年紀輕輕就想瞎掉嗎!”

“……”

眼角一抽,不知該怎麽搭話,止水只能沉默。倒是鼬在一邊抓住了關鍵詞,隐隐皺了眉開口:

“事關寫輪眼嗎?……要不叫止水回去讓族裏的醫療忍者治療看看?”

事實上,木葉每個擁有血繼限界的家族,都有專門研究血繼的醫療忍者。當木葉醫院在這些血繼覺醒者身上碰到棘手到無法解決的問題時,就是他們該出來救場的時候了。畢竟血繼限界事關者大,木葉醫院又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涉及寫輪眼,帶止水回族治療倒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不過我很清楚,這是完全沒必要的。因為——

“用不着,別的血繼我不敢說,寫輪眼的治療倒還難不住我們。”

檢查了下止水的瞳孔,主治醫師立刻确定了病情。手掌一翻,開始閃爍起醫療忍術的瑩瑩綠光。

“你們家原來也有個小鬼,每次受傷無論是不是眼睛,都是來醫院的……而且那家夥經常傷得非常棘手,這麽多年下來,就算是個外行也能被她給磨成專家了。”

他這麽說着,語氣中略帶微不可覺的咬牙切齒。聽得止水和鼬都忍不住怔愣了一瞬。而我仔細觀察了一下,不出意料發現,這位果然還算是個熟人來着……

——廢話,每次跳窗逃院時都被同一個人拿着手術刀一路追殺到族地,換了誰誰都眼熟。

而病房裏,那位醫忍還在絮絮叨叨着。似乎根本不介意沒人和他搭話:

“也不知道三代天天都給她派什麽任務。你們宇智波一受傷就有專人把你們給接走,像她那樣總是自己來醫院的還真不多見……說實話,要不是衣服上繡着團扇,我還真懷疑她其實已經被宇智波給除名了……”

——咳,其實跟除名也差不多了。尤其是兩年前害千奈大病一場之後……

沒什麽自覺看着天花板聽他唠叨。想起以前總是被扣在醫院養病,還有各種手術刀威脅,我心裏有些略微的暖意。

“等等等等,您說的是……”

很快,止水聽出來不對勁了。大概是醫生敘述的那人和我同步率實在太高,即便是我已經死去的現在,也能讓他感受到一點熟悉的影子。

“什麽,你不知道嗎?”

差異看了他一眼,主治醫師拿起床頭病歷翻了翻,疑惑皺起眉:

“宇智波止水……沒錯,就是這個名字,我不可能記錯的。”

“……?”

看着止水一頭霧水的表情,又想起什麽不太好的可能性,我瞬間覺得大事不好。

果然,完全沒意識到其實還有個背後靈在旁邊咬牙切齒,跟我鬥智鬥勇很多年的醫生緩緩開口,輕描淡寫就徹底黑了我一貫高冷的形象:

“嘛,她在昏迷的時候總是叫着你的名字,我以為你們會很熟……你難道不認識她嗎?”

“她叫微瀾,宇智波微瀾。”

作者有話要說: 洛尼扔了一顆地雷

水煮鲈魚扔了一顆地雷~

謝謝洛洛和好基友=w=~

#無論多久都跟醫院八字不合的怨念#

#好像結束在了奇怪的地方#

#止水哥請你再痛苦一點我不會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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