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外二:如風(下)
作為一個剛畢業的下忍,即便再天才,也不可能面對一堆敵人全身而退。因此,宇智波微瀾在一場前所未有的激戰後被俘,似乎也不是一件多麽難以理解的事。
昏昏沉沉被人粗暴地拖拽着,她已經看不清楚他們到底在往哪個方向前行了。血從劃破的額角汩汩流出,順着眉心蜿蜒而下,一滴滴散落在風裏。半阖的眼睑重逾千斤,難熬的疼痛随着血液蔓延全身,仿佛只要她支撐不住閉上眼,就再也不會在下一秒睜開。
——明明,早就告誡過自己,不要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未來……但到底,還是落到了這種境地……
想要苦笑下,卻彎不起沉重的嘴角。微瀾嗆了口血,一絲鮮紅從緊咬的唇邊流下,似乎充滿了屈辱和不甘,可神奇地沒有半點悔意。腦海中閃過那年在村口祭奠戰死者的場景,她多少有些奇怪,為什麽在那樣慘烈絕望中誕生的執念,卻終究抵不過一張天真笑臉,能讓她這般不假思索就放棄了一切?
——她不該,是那種為了一點溫暖就奮不顧身的人吶……
顯然,混沌的頭腦已經無法支撐作出如此深刻的思考。不知過了過久,她被人狠狠抛在地上,撞得五髒六腑都幾乎移了位。好不容易從昏迷的邊緣清醒過來,她隐隐約約看到眼前有火光跳躍的影子,大概明白他們這是擺脫了追兵,要準備休整了。
“……一個宇智波的下忍,雖然沒開寫輪眼,但好歹把她從木葉帶了出來,也算差強人意。”
恍惚間,耳邊飄來似乎離得很遠的說話聲。那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她面前。下一秒,微瀾就覺得有人将自己提了起來,半跪着被迫擡起頭。
“不能就這樣把她帶回去,這樣會被當成沒有完成任務……”
入眼,是陌生忍者猙獰的表情,夾雜着一絲興奮和躍躍欲試。對上她瞬間緊縮的瞳孔,臉上開始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殘忍。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讓她現在開寫輪眼。”
掏出一柄苦無,在微瀾身上比了比。那人冷酷開口,輕描淡寫就決定了她接下來的命運:
“只要弄不死,用什麽方法都行……木葉現在還沒有人追過來,這家夥應該是被宇智波放棄了,正好方便我們……得到了寫輪眼,這次村裏一定不會虧待我們的。”
“那是當然!”
接二連三笑了起來,站在火堆邊的人們也都跟着圍了上來,七嘴八舌讨着如何逼迫自己的俘虜覺醒血繼限界。艱難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微瀾眼神因為可能的猜測而微微失焦,随即猛地緊縮,倒映出苦無泛起的尖銳冷光。
利刃刺進皮肉震耳欲聾,金屬與血液交融,灼熱與冰冷為伍。那止不住的寒涼裹挾足以逼瘋任何人的痛苦,透過傷口一路逆流到心髒,讓她驚恐明白,其實折磨才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然後,這片深林早已沉寂很久的平靜,終于被第一聲慘叫打破。
………………
當微瀾被擄離開木葉暗部的監視範圍時。千奈終于跌跌撞撞闖進了木葉警備所,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在了解事情所有來龍去脈後,在她焦急要求去救人的請求聲中,那位宇智波族中舉足輕重的長老,卻一反常态的沉默下來。
“你回家去,千奈。”
半晌,他似是終于下定決心,臉色陰沉的可怕:
“忘掉這件事,交給我就好,你不要再管了。”
“可……可是……”
“閉嘴,現在給我回家!”
被吼得一個踉跄,千奈臉色發白,匆匆行了個禮就奪門而出。看着自己女兒背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視野,他猶豫了下,眼中劃過一絲複雜,卻還是擡手在胸前緩緩結了個印。然後開始繼續處理被打斷的工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與此同時,剛從訓練場回來的止水在自己家門前撿到了某位哭得不能自已的青梅竹馬。眉心一跳,他慌忙蹲在她面前低聲安慰着,心中突然升起了些不好的預感。
十分鐘後,正在街口掐架的帶土和卡卡西同時被人揪住了衣領,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就被迫跟着直奔木葉大門而去。
…………
很久以後,宇智波微瀾再想起那天所經歷的一切,都忍不住本能的顫抖。
眼前是無邊無際燃燒的烈焰,一點點腐蝕着千瘡百孔的身體。遠處漆黑的閃電劃破天空,仿佛有千萬只手在撕扯着神經。她早已痛過了極限,卻仍然一次次被拖進更絕望的深淵裏。每寸骨骼似乎都在被碾成碎屑,化為灰燼。伴随沒有盡頭的折磨,她很清楚,自己其實已經看到了通往陰冥的三途之川。沿岸曼珠沙華燦爛盛放着,似乎在明明白白昭示,生命之火已到了該熄滅的盡頭。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死亡。明明是該恐懼的時刻,她卻如此渴望尋求解脫。
——也許,睡着了就不會這麽痛了吧……
漫無邊際這麽想着,她漸漸沉沒入寂靜冰冷的黑暗。在即将觸及水面的瞬間,卻被一把拉回,眼前又開始閃動着篝火跳躍的火光。
“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麽還是不開眼?!……”
耳邊憤怒地咆哮聲震耳欲聾,她感覺自己被人揪住衣領拽起,又狠狠砸在地上。皮膚上潮濕寒涼的觸感越來越清晰,而随之一同蘇醒的,還有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微瀾狼狽趴在泥土裏,幻術帶來的暈眩感漸漸消退,她動動手指,明白自己這是又熬過了一次折磨。
而自始至終,經受了什麽,她沒有要覺醒寫輪眼的跡象。
對此,不止那群敵方忍者,連微瀾自己都十分疑惑。她已經數次觸摸到死亡的大門,按理說這刺激早已足夠。可為什麽,卻一直無法張開那被詛咒的地地獄之瞳呢?
——除非是,有她無法沖破的外力阻礙……
顯然也想了到這一層,敵方忍者的首領眯起眼,臉上有陰狠之色一閃而逝:
“我聽說木葉日向家經常用這種方法來控制分家,以防白眼的秘密洩露。難保宇智波不會用同樣的手段……用咒印探查吧,我估計,她身上應該有什麽東西在妨礙她覺醒血繼限界。”
“是!”
不知他們到底做了什麽。沒過多久,微瀾只覺得一陣陰寒包裹了殘破不堪的身體。它一點點蔓延至血液到達的每寸角落,如同毒蛇纏繞在身上,所過之處,如墜冰窟。
而當那陣冰冷蜿蜒到脊背上時,她瞬間感到體內為數不多僅剩的查克拉突然開始暴動。仿佛最後想要有心無力守衛什麽的殘兵敗将,在鋪天蓋地的壓迫面前,終于還是潰不成軍。
宛如塵封已久的深井重見天日,吱呀一聲,木制沉重的井蓋被掀開了。
“找到了!不愧是隊長!這家夥身上果然有禁制!!”
一字一句都半點不落地飄進耳中,可她卻無法理解其中蘊含的任何意義。微瀾費力張開眼,想要質問,想要崩潰,想要瘋狂,卻被滿身傷痕抽取了所有力氣,只能狼狽跌倒在枯葉間,雙手被苦無毫不留情釘穿在地。然後随着布帛刺耳的撕裂聲,脊背肌膚無可奈何暴露在寒涼的空氣下,冷得她渾身顫抖。
“果然,結合幻術的咒印,不但壓制能力讓她無法開眼,還通過幻術控制放大感情,最後只要施術者願意,随便結個印就能徹底毀了她……怪不得宇智波這次沒人趕着來追,原來是早有後手……”
似乎就是要印證他所言,在肩膀上咒印暴露于人前的那一剎那,開始泛起充滿危險和毀滅氣息的紅芒。那咒符漸漸蔓延了微瀾整個後背,順着胳膊侵染整片肌膚,每前進一分,都帶來比刀鋒刺入心髒還要強烈上千百倍的痛楚。猶如奪人性命的劇毒,在一點點毀掉她所有的經絡,毀掉她僅剩的生命,毀掉她心心念的、不會被人掌控的未來。
被巨大的痛楚狠狠貫穿,微瀾蜷縮在滿地破敗的枯枝落葉間。忽然就想起,當年她第一次見到千奈的父親。那個男人曾打量她很久很久,眼中不經意劃過的漠然與算計,仿佛在看他手中随時可以丢棄的棋子。那麽意味深長,那麽冷酷絕情。
“我不相信世上有那麽純粹的感情。”
臨走前,那個男人似乎這麽對她說到。目光掃過她懷裏睡着的千奈,有絲不容錯認的溫柔,卻被随之而來更加洶湧的無情淹沒:
“但我知道,你會好好保護她……用盡自己的一切。”
“因為,宇智波微瀾,這是你的命。”
那種志在必得而又忌憚不已的語氣,她至今仍清楚記得。現在想來,大概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她心中對于自己的期望驟然消減,取而代之,是無法抗拒的、想要為千奈付出一切的決心。如同詛咒一般盤踞在心底,那麽多年過去,依舊光亮如新。
恍惚間,她似乎能看到。百裏之外在那個平靜繁華的村子裏,小小的千奈哭着從門口跑出來。她身後,那個陰沉刻板的男人神色複雜,默然半晌,終于伸出手在胸前結印,徹底宣告了對她的背棄和死亡:
“保護了千奈,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的更有價值。”
“現在你可以休息了。”
鋪天蓋地的絕望霎時湧來,輕易擊垮所有粉飾的堅強。一直以來以為無法取代的一切,就此分崩離析。
——原來……原來如此……
閉上眼,淚水悄無聲息從眼角滑落,滴在泥土裏。宇智波微瀾終于就此失去了所有。
她以為發自內心的虔誠,全部出自自欺欺人的虛假。
她以為可以永遠的誓約,其實都是早已安排好的謊言。
可笑的是,她居然還懵懂不知,自以為終于找到了溫柔的借口,心甘情願将自己的未來拱手奉上,踏入一直想要逃離的命運,事實上卻依舊被這洪流卷攜。
——都是假的……所有都是假的。
她的決心,她的堅持,她的妄想,她的渴望,她的守護……
一切統統都是假的!!
這場賭局,宇智波微瀾賭上了一切,最後也輸掉了一切。
不論是未來,還是現在。
“咒印被開啓了,她撐不了多久!”
“你們快點過來,把這東西破解掉!不然我們今天就要無功而返了!!”
鮮血從傷口流出,浸染了身下的大地,成為滋養森林的養料。微瀾看着逐漸蔓延至手臂的紅色咒文,眼中神采慢慢黯淡,終至熄滅。
身邊的忍者們都手忙腳亂壓制着咒印蔓延的速度。他們不知用了什麽方法,也的确有效,不多時,她就感覺身上灼熱漸漸平息,疼痛再次席卷而來,順着血液奔流入腦海,再無阻礙。
——呵,多麽可笑啊……
嘴角彎起一絲恰到好處的嘲諷,她有很多年都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從此之後,已然不會再有誰能将它再次抹去。
——她的親族,利用她為數不多的感情,把她當做棋子玩弄于鼓掌,最後還想徹底置她于死地。
——而她的敵人,百般折磨地她奄奄一息,此刻卻想留住她的命。
曾經點點滴滴的過往一一浮現于眼前,微瀾漠然看着,最後一次懷念,然後将那些溫暖盡數封印在心底。她從此再不會絕望,更不會怨恨。因為,她早已堕落進黑暗,寸步難行。
那個男人想毀掉她,如今他做到了。
緩緩睜開眼,那暗沉無光的墨黑瞬間退去,被侵染成妖豔的血紅。無邊血海中,黑色的勾玉仿佛孤島靜靜漂浮,瞳孔下封騰的海水漸漸平息,被一寸寸冷凍成厚重的冰層。
無聲笑了起來,她盯着還在努力消除她身上咒印的霧隐忍者們,眼前一片鮮紅。
在最後一片咒文消失之時,她動手了。
單只勾玉瘋狂轉動,在耗盡生命的殺戮中成雙,又再次到達頂峰。她踏着沿途鮮血前行,走過屍山骸骨,俯瞰萬頃榮光,卻自始至終都孤自一人。
當那天最後,止水帶土卡卡西氣喘籲籲趕來時,戰鬥已然結束。那個他們都熟悉的人站在滿地猩紅之間,漠然回頭。眼中三個勾玉靜靜浮在血海上,宛如貫穿生命的傷痕。縱然曾無數次逃避,無數次退縮,她終于還是走進了她的命運裏,罪孽無盡,至死方休。
——宇智波微瀾,已在地獄。
…………………………
【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燦爛,原來終究,都需要用寂寞來償還】
後來,他們把她帶回來木葉。經過醫療忍者檢查,她因為咒符的侵蝕和最後直接開到三勾玉的消耗太大,從此只能止步于此。本有潛力到達的影級別和萬花筒,活着時再與她無緣。
微瀾從未曾和別人說起那一天她曾經遭到了什麽,也再也沒有接近過千奈。其中原因,除了她自己,也只有那位宇智波長老知道。就這樣,曾經要好的兩人漸行漸遠,不久後矛盾叢生,終于在戰場的一次袖手旁觀中爆發第一場沖突。彼時,面對止水的勃然大怒和千奈驚恐悲哀的眼神,她選擇轉身離開,從此在三人之間劃下在無法彌補的傷痕。
宇智波微瀾不斷用那一夜的背棄說服自己,曾經對于千奈的關心都是出于謊言,并非她本身所願。可她卻從沒有想過,也根本不願去想——其實,再高明的幻術,也根本就造不出如此逼真的情感。
而那時,甚至連她自己都已分不清楚,心中那快要窒息的疼痛,究竟是為了什麽。
又或許,其實她早已在漫長的時間中明白了一切。卻沒有曾經那樣的奮不顧身和意氣風發,再去原諒一次徹骨的疼痛,再去相信一次最最單純的溫柔。
直到最後一刻,她再次為了他們決意赴死。
而這次,再也沒有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蘇妹快跑。扔了一顆地雷~
謝謝親=3=。
這就是微瀾大概和宇智波的恩怨。微瀾本來很喜歡千奈,千奈爸爸想利用這點讓微瀾不顧一切保護千奈,而微瀾最讨厭有誰擺布自己的命運……于是就這樣愉快的鬧掰啦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