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處子之血
那一晚,西方的天空,燃燒着一大片晚霞,紅的格外詭異。像是一層層洶湧燃燒着的火焰,層層疊疊翻滾着,一浪接着一浪撲來。天地間的一切,仿佛都被這紅色浸染,綿延無邊地鋪開去,直至黑暗終将所有的顏色吞噬殆盡。
而一場血腥的殺戮,正在祥龍國上陽城郊,從七品檢校郎李知孝操辦婚宴的宅子裏上演。
“啊!”地一聲大呼,驚動了已是喝的半醉的賓客。衆人齊齊轉過頭,望向出聲處,只見一人渾身鮮血沖了進來。随着,刀光再閃,那人軟軟倒下,再無聲息。
婚宴,一下子亂了。
蜂湧逃跑的人們,卻被自門口沖進來的神秘黑衣人一個個砍倒在血泊之中。一時間,血腥的味道彌漫了整個上空,而遙遠的天際,似有猩紅的繁星猙獰地閃爍着,不停地閃爍着。
洞房之中,霜蘭兒鳳冠霞帔,正端坐在喜床之上。
不知為何,外邊本是喧鬧一片,卻突然安靜了下來,且靜的詭異,靜得駭人,靜得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孤寂一人。
随着時間的流逝,她益發疑惑,終自行取下頭蓋,打開門想看個究竟。
不想,什麽都未待她看清楚,一塊黑布兜頭兜臉将她罩下。旋即,她只覺背上被人猛然一劈,眼前一黑,便再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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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好痛!渾身好似散架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霜蘭兒漸漸恢複了意識,睜開一雙迷蒙的眼,将周遭看清楚。這是哪裏?這麽華美奢侈的房間,她打出生起都沒有見過。
床,有着繁複的雕花,周圍籠着薄薄的淡粉色的輕紗絞绡,隐隐約約,如煙如霧,如夢如幻。地上,漢白玉中鑲嵌着朵朵蓮花。黃銅仙鶴燭臺,天然玉石屏風,還有極其昂貴的西域地毯。每一件,都是民間罕見的珍貴物。
霜蘭兒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時已是有人替她換了件桃紅色衣衫。不對,這桃紅色的衣衫上,繡了百年好合、百子百福圖。這分明是——納妾室所用的喜服。她見過這種衣服的,她曾經一同在仁心醫館當學徒的好友,嫁給五品軍機侍中正為妾的時候,就是穿着這樣的喜服,雖然沒有這般華麗,可樣式卻是相同。
納妾之喜服,怎會穿在她的身上?
還有,她的夫君呢?又在哪裏?如今她身處何處?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正想着,突然房門被人用力震開,猛然灌入一室的冷風。
本來,這七月的天氣,又穿着這麽厚重的嫁衣,霜蘭兒早就熱的涔涔冒汗。可不知緣何,被這突然湧入的涼風一吹,她竟有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擡頭時,只覺重重壓迫感襲來。
那人,淺金色的袍子上繡着數條金龍。
那龍,每一個鱗片都栩栩如生,金光閃灼刺得人睜不開雙眼。
可惜,霜蘭兒只來得及看清他一雙如淬了寒冰般冷漠的雙眼,室內的燭臺便被他打翻。随着燭火燈芯滾落,最後一絲光亮撲滅,鋪天蓋地地黑暗籠罩下來。
下一刻,她只覺身上一沉,他頃刻間便壓上了她的身子。
接下來,是“撕啦”一聲,胸前的布帛開裂。
當霜蘭兒反應過來之時,為時已晚,所有的掙紮只是徒勞,身上的男人如鐵山般難以撼動,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微冷的手掌,正一路順着她腰肢向下而去。
這樣的狀況,無疑是強暴。
這究竟為什麽?她不過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醫女學徒罷了,前段日子家裏為她說了門不錯的親事,為了減輕父母養兒育女的沉重負擔,她便順從地嫁了。可,怎會在新婚之夜發生這種事?
不能動彈,就在她陷入絕望之時,身上的男人卻突然停下了動作,沒有繼續。
黑暗中,隐隐可以聽到他扣上腰帶。
如獲大赦,霜蘭兒立即縮向床邊,不敢妄動分毫。
雖然此時她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可他背影冷硬的輪廓,以及渾身散發出的冰冷氣息,依舊教她心中惴惴不安。
男子走向門口,打開門,外邊等候之人似是有些吃驚,疑道:“王爺怎麽”聽語調,顯然是一名年長老者。
男子的聲音低沉,只道:“桂嬷嬷,你去取吧。本王乏了。”
“是,請王爺靜候佳音。老奴必定不負重托。”
“嗯。”
男子應了一聲,旋即大步離去,無邊夜影之下,唯見金色袍角閃過一線凜冽的光芒,旋即被濃重的黑暗吞沒。
一場驚吓,霜蘭兒不知他是誰,也沒有來得及看清他的容貌。
唯一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低沉如鬼魅般的聲音。
那樣的聲音,聽過令人渾身戰栗。好似獵刀刮過層層積雪的山峰,帶出一脈冰冷,能将你整個人透心透骨地凍住。低沉之中又不乏鬼魅,更似來自地獄的召喚。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能擁有這樣威儀懾人的聲音?
她想,只需聽過一遍這樣鬼魅的聲音,終身難忘。
随着室內燭火的再次點燃。
霜蘭兒終于看清楚了此時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老婦人。身穿福壽團服,顏色棕黃,雖不顯眼卻也是昂貴的布料,而這名老婦人的手中,正拿着一只空空的白玉碗,也不知要做什麽。
桂嬷嬷也不看向狼狽的霜蘭兒,她轉頭吩咐身後之人,“你們都下去罷,這裏留我一人就行了。我不喊你們就別進來。”
“是!”兩名黑衣侍衛恭敬颔首,連忙分立兩旁退下,将房門緊緊關上。
腦中有千思百轉回旋着,霜蘭兒望着眼前之人,質問道:“你是青樓老鸨?逼良為娼,王法何在?”眼下的狀況,真的很像是她被某家
青樓
抓了去接客。
“啪”地一聲清脆響起,原是桂嬷嬷甩了霜蘭兒一個耳光。
“什麽老鸨!”桂嬷嬷怒道。
這一巴掌,下手極重,登時霜蘭兒只覺得左側臉頰火辣辣的一片,一手覆上時臉上竟已是高高隆起五道凹凸印子。霜蘭兒輕輕咬唇,将唇邊溢出的一縷鮮血咽下,“你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何故下手如此重?”
桂嬷嬷老臉之上的皺紋深深糾起來,冷笑道:“你是什麽身份,也敢跟我這麽說話?!竟然叫堂堂瑞王爺的乳娘老鸨,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等下你最好配合一點,我自然會讓你少吃些苦,要不然”她突然湊近霜蘭兒,伸出滿是老繭的一手晃了晃,“你知道,有多少小宮女死在我的手上麽?它已經很久沒有嘗過鮮血的滋味了!”
霜蘭兒被桂嬷嬷陰鸷恐怖的眼神一驚,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下。
“哼!”桂嬷嬷輕蔑地瞧了她一眼,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包。
白布層層打開,露出了裏邊一把銀色森冷的鐵器。
霜蘭兒倒吸一口冷氣,是鴨嘴!她自小在仁心醫館當學徒,自然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麽的。可這一般給已婚嫁女子檢查之用,可她尚是黃花閨女。這,究竟是要做什麽?!
“你,你不要亂來!”霜蘭兒慌了,“我有夫君,已經拜過天地了。你要做什麽?”
桂嬷嬷嗤笑,“你夫君?小小檢校郎?只怕此時已在陰曹地府了罷!”
“什麽!”霜蘭兒面上血色褪盡,大驚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桂嬷嬷嘴一撇,扯動面部皺紋松了松,“算你走運,進了這瑞王府,成了瑞王爺的侍妾。要不是就憑你這種低賤的身份,簡直是辱沒了瑞王府的門楣。”說着,她用力一推,猛然将霜蘭兒推到。
霜蘭兒一時不備,額頭撞在了床角之上,疼得冷汗直流。
桂嬷嬷不再多言,上前便要扒了霜蘭兒的褲子。霜蘭兒掙紮着,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突然拾起床頭燭臺朝着桂嬷嬷腦後就是一砸,她從未出手傷人,并不敢十分用力。
當下,桂嬷嬷沒有大礙,只是松開了她,抱着頭哼起來。
有機可趁,霜蘭兒眼睛飛快掃到不遠處案幾之上擺着的挑起紅蓋頭用的金秤杆,她猛然自床上躍起,一把奪過金秤,牢牢握住彎彎的秤鈎便抵住剛剛回神、正欲出聲喊人的桂嬷嬷。
一時間,尖刃抵喉,即便是平日再嚣張的桂嬷嬷也傻眼了。她怎麽也想不到,這個身量嬌小,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霜蘭兒竟有這般勇氣。她極其小心地吞了吞口水,喉間滾動時尚能感覺到尖勾的刺痛感。
頓時軟了半截,桂嬷嬷支支吾吾,“你想怎樣這裏可是瑞王府”
霜蘭兒黛眉輕擰,“剛才那個男人,還有你,究竟想幹什麽?”
“這個”
霜蘭兒把心一橫,手上用力幾分。
桂嬷嬷立即痛哼起來,“別我只是按照吩咐辦事。王妃身患重病,王爺他需要你的處子之血作藥引”
處子之血?!霜蘭兒秀眉緊蹙,難怪方才那個男人想強暴她,沒有繼續下去又讓這個桂嬷嬷進來,原來那個鐵制鴨嘴是用來做這個用處。
“我丈夫呢?”
“這個具體我就不知道了。只隐約聽說将他引至崇武門,尋個當差差池的理由偷偷處決”
話音剛落。
“碰”地一聲,霜蘭兒再次用燭臺砸向桂嬷嬷腦後。眼看着桂嬷嬷兩眼一閉,昏死過去,她手陡然一松,方覺自己竟是顫抖地不能遏制,手心裏滿滿皆是汗水。
飛快地,她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再解下頭上沉重的鳳冠丢棄一旁。巡視房中一圈,最後她打開了北邊的小窗,倉皇逃離,嬌弱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濃濃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