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幻情

因着那日起得遲了,武思芳終是哪兒都沒去,照常開了小酒店的門,招呼來客。她自打做了那個夢,就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哪裏出了問題。比如會想,為什麽會夢到潘毓?夢到潘毓也就算了,為什麽要夢到那樣的事情?既然夢到了那樣的事情,為什麽要不停地系上已經解開的衣帶?

傻不傻呀,…….這多好的機會啊!武思芳懊惱之餘,又驚愕不已,這姓潘的什麽時候成了她的春閨夢裏人?……..這怎麽好意思…..會不會是一個人太過孤獨了,她的夜晚也需要一個男子來陪在身邊了呢?

武思芳的家教甚嚴,十三歲上稍稍開了竅,便和幾個同窗兼狐朋狗友從金流書院逃了學,專門跑去勾欄院裏“見世面”。還沒怎麽着呢,不知她爹從哪兒得了消息,派了幾個掌事将人捆回了家,一頓好打,在她當時還算幼小的心裏留下了嚴重的陰影,此後對這種男女之事便稍有點排斥,雖談不上什麽性寡情冷,但也算潔身自好,到了後來又常和她爹賭氣,連家中安排的通房近侍一并都發賣了,成天嚷嚷非.非冉不娶,就算是要納侍,也要非冉看中的才行之類的,氣得她爹直跳腳,不要通房無所謂,反正是堅決不許她勾搭那些倚門唱笑行事下賤的男人。這父女兩你來我往地鬥了好幾個回合,倒把武思芳的“成人”大事給撇開了。

不過話說回來,武思芳也是一個普通女郎,有着再正常不過的七情六欲,這些年也都是孤身一人,在這樣的年紀去勾欄院裏尋芳問柳也算平常,只不過她能忍則忍,後來一門心思放在非冉身上,別個的想法也就淡了。在她看來,今天x張三,明天x李四也沒多大意思,比起一夜風流,她更願意娶夫常伴。

從家裏跑了出來,這兩年拼了命地想要在京都站穩腳跟,就更沒那些活泛的心思了,可是又有誰知辛苦勞作的時候,她也需要一個人能站在她身邊,累了,可以讓她靠一下,跌倒了,也會扶她一把,….只是,她從年少時期就認定的那個站在她身後的人——她未來的夫郎非冉,究竟上哪兒去了呢?…….

那個前頭香豔後面恐怖的惡夢糾纏了她好幾日,什麽意思呢?不要她去祈願麽?那就不去了吧。不要她去找潘毓麽?她也沒那個膽呢!她拐彎抹角遮遮掩掩地問了個善于解夢的酒客,那人常來光顧,呵呵一笑,答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見她臉色不愉,又道:“娘子寬心,夢總是反的,若是夢了不好的事情,那好事擇日必達!”

武思芳稍稍安了心,依舊去燒香,但也沒替誰祈願,不過是撫慰一下自己受驚的心罷了。她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潘毓若是注定的皇後命,又何須她在這裏費神。而自己,如今也過了二十,卻依舊孤身一人。想她家鄉那些從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哪個不是娶夫納侍,怕是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吧,她又何必執着呢。非要自欺欺人,千裏迢迢地跑到京都來,卻找不到要找的人,不好好立業,不認真成家,白白讓父親擔心,再這麽拖下去,長眠地下的母親也該跳出來收拾她了!

宮城裏的禦選和京都的言論一樣,正如火如荼地開展着,武思芳也不跟風頭,一場夢魇倒刺醒了她,讓她靜下心來,思索自己今後的人生。因為自打那晚夢到潘毓以後,她心裏總是不由自主的就蹦出些旖旎的畫面來。

在那些畫面裏,姓潘的并不着急解她的衣帶,倒是先解了自己的,他一件一件慢慢地脫了衣衫,末了便斜斜倚在繪金雕花的床榻上,紅绡輕紗飄了過來,裹住他修長挺拔的身軀,光潔勻稱的肌體若隐若現,墨玉般的長發散在胸前身後,說不出的風流俊雅。潘毓朝她傾城一笑,眼波流轉,清朗的聲音裏充滿了慵懶和暧昧:“好姐姐,過來疼疼奴吧……”

…….

“武思芳!!……我去你大爺的!”她掐着自己的臉頰,迅速回神并暗惱自己的無恥。她當然覺得自己是需要男人的,向她這樣大的女郎身邊沒個男人,時間長了一定不會太正常,所以才會寂寞難耐,心生幻象……只是她肖想誰都可以,但肖想帝王的男人,千刀萬剮必死無疑!…….再不能這樣下去了!武思芳暗暗下了決心,就算心有牽挂,不想娶夫,先買兩房近侍暖暖被窩總是好的,也免得胡思亂想,淫.心惶惶。

不過幾日,天氣便有了涼意,一些賭注很大,呼聲很高的郎君不負衆望,終于走到最後的關頭,只等着陛下親自出馬了。武思芳心無旁骛,除了賣酒,則一心盤橫着納侍的事情,不期淩心帶了冬哥兒等幾個宮人又來找她。

“這回你想要什麽酒呢?”武思芳問道。

淩心不說話,伸出五指比劃了一下,直教武思芳瞪圓了眼,還不忘挖苦一句:“為什麽?那‘五步倒’太過濃烈,在京都這地方基本上賣不出去,全在窖裏擱着呢,這宮裏頭的人又抽什麽風了?”

“有錢掙還不開心?”淩心将武思芳拉到後院裏,四處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千萬別說出去,…….可千萬記住了!這酒是陛下要的,你有多少就給多少,剩下的我去別處尋!”

淩心照顧她的生意她自然感激,可是喝“五步倒”做什麽,還沒品出味道來,人就已經糊塗了。她這酒自然是好的,但也沒叫人癡迷到這份兒上吧?這回她望着淩心,不光睜圓了眼,還長大了嘴:“…..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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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你小聲點!”淩心小剜了她一眼,又四處看看,低聲道:“我信你,才告訴你,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武思芳頻頻點頭,淩心越這樣說,她心裏越急,“放心吧,我是誰你還不知道麽,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她捅了捅了淩心的胳膊,連連催促。

“禦選最後一關,陛下要…..鬥酒!喝多了還能認得清陛下,與陛下交談的郎君才會入陛下的眼!”

武思芳怔了半響,才眼睛發亮,無比崇拜地豎起了大拇指:“高!…….實在是高啊!”如此一來,倒或許可以試出郎君們的心意來。

要知道,所謂的禦選,其實通常指的是最後一關,帝王親自挑選,至于怎麽選,除了她本人,誰說了都不算,誰也都別想幹涉,這可是當初太.祖皇帝定下的老規矩了。猶記本朝初年,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入主中原,崇尚漢人文化,更喜愛漢族男子,當着皇帝卻為族制所累:不得娶納漢人,以免混淆血統。坐擁了天下,卻與心愛的漢族郎君不能長相厮守,讓太祖皇帝抑郁不已,當場爆發,幾番争奪,改了祖制,下诏以後郎君禦選,國土之內,不拘民族,最後一關需自行做主,誰都不能插手。

執掌天下的人,未必事事順意,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在禦選的最後一關把着,至少在諸多郎君裏面選出入了眼緣的,就算是對自己私人情事上唯一的一點安慰了。所以在這一點上,自太/祖以後,即便是他國因和親或其他原因進獻的郎君,雖不必這麽繁瑣,但要是趕上了,也很樂意參加最後這一關,落選了,發回去或是賜婚宗室也是很常見的。

在大燕國百姓的心目當中,歷來帝王的這最後一道禦選,其實是最有嚼頭的,更是有人将這些趣事變成了書評雜劇到處傳播,成了市裏坊間最受歡迎的消遣。

比如說太.宗皇帝,稱帝時年歲已大,在位期間下旨只辦了一次禦選,她本人好音律,因此到最後一關時,選出來的內命夫皆彈得好琴或做得好曲。而高宗皇帝則好美髯,一時宮裏宮外到處都是胡須飄飄仙氣十足的郎君。到了宣宗皇帝在位時,選過兩次,這一位奶奶可是個貨真價實的頑主,從前在藩時常混跡于市裏坊間,登位禦極後也沒閑着,她那後宮整個兒就是一雜耍班子,內命夫們各有絕活,有口中噴火的,赤腳走刀刃的,還有擅長胸口碎大石的……

到了聖宗,帝王為綿延後嗣,多次禦選,一心想生出個女兒來,坊間傳聞她選出來的據說都是腰瘦臀翹且玉.莖尺寸可觀的健碩郎君,…..可惜最後還是未能如願。

等到了武宗,那可了不得了。她是世宗的妹妹,容貌俊俏,風采無雙。在藩時後院裏已經收了十三位貌美郎君,不大想選了,又禁不住言官大臣們的苦苦相勸,無奈下旨辦了一回。先前也沒放出話來,到了禦選那一日,将郎君們趕到了禦知堂後面的大校場,順手一指:“看見那把弓了嗎?朕當年游歷她國,拉開此弓,得了美人芳心。如今亦然,諸位郎君若有誰能拉開射日神弓,朕必不薄待!”

果不其然,這世間除了武宗皇帝,似乎再也沒人能動得了這上古神兵了。如今聖人已去,弓卻還在,威風八面地架在出雲臺上。今上最尊崇的就是祖母武宗皇帝,原以為她也會如祖母一般,至少選出些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來,而郎君們私下裏揣摩聖意,個個摩拳擦掌,平日裏也沒少練習弓馬騎射,……誰料到居然整了這麽一出。

武思芳聽了淩心之言,轉過神來就想到了潘毓,若論起武藝來,旁人未必能勝過他,即便是要去拉開那射日神弓,也能試它一試。…..若論鬥酒…..基本上就沒什麽指望了。

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某天晚上,姓潘的當着明晃晃的月亮義正言辭地告訴她:我一喝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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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本文設定中的武宗皇帝,構思來源于本人很喜歡的一篇女尊文《碧落十三香》中的英明神武的英王紫雲瞳,因為目前尚在連載,只好自己想象出一個關于英王的結局來,純屬調侃,所以并不是《碧落》該篇最終的走向,請大家千萬千萬不要誤解,也請《碧落》死忠粉千萬千萬表拍我哦。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酒客一角由親愛的作者中元大大友情客串,謝謝。

本章女主的狐朋狗友由親愛的讀者夏天,風中奇雲,世外書海等友情客串,在以後的章節裏也會陸續出場,謝謝。

本章有個加強完整版,需要閱讀的親可進群領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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