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對于需要再潛入沈家一次,姬乾感到十分不解。
望着眼前燈火通明的沈家宅院,姬乾問:“怎麽又來一次?”
“霜白梅鹿角在這裏。”
司珩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的起伏,但姬乾就是能感覺得到他心情很差。
這必然與已經回到魏崇英身邊的聶槐安有關。
姬乾并不認為這是需要不高興的事情,畢竟說起來聶槐安與他們非親非故,一頭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一頭是江湖惡名遠揚的兩大魔頭。
本來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如若不是司珩出手救了聶槐安,長寧之後他們就不會再有交集。
姬乾不知道他和這兩個人分開後的事情,只當是魏崇英找到了他們并勸回了聶槐安。
“早知道聶槐安耳根子這麽軟,我也不用撐那麽久死不開口了。”姬乾扭了扭還有些僵硬的脖子,“這玄機宮的人可擔得上一句全江湖最無趣,可把我悶死了。”
司珩沒理他的抱怨絮叨,目光沉靜地望着沈家宅院。
過了一會兒才道:“分兩路,找到就走,不用耽擱。”
“行。”姬乾松了松肩膀,神色依舊懶散,“萬華那小子不在能省不少事。”
話音落,兩道身影一晃,遠處樹梢微動。
皎潔的月光下只能看見兩抹殘影落入沈家院牆內。
玄機宮暫歇的客棧是整個長寧最大的客棧。
上下兩層所有客房都住着玄機宮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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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槐安獨住一間上房,青葵正給他準備熱水洗澡。
他這一路跟着司珩東奔西跑的,身上幹淨不到哪裏去。
等洗完換了一身新的裏衣,青葵給他整理床鋪,這時門被敲響了,魏崇英沒等人過來開門自己推門而入。
青葵朝他一禮。
魏崇英直直走向坐在軟榻上的聶槐安,拿起被放在一旁的幹淨布巾,熟練地幫聶槐安擦拭還濕着的長發。
兩人都一言不發。
青葵埋頭加快手上的動作,把床整理好便出去了,把房間留給有話要說的師兄弟二人。
魏崇英默默地給聶槐安擦拭頭發,直到用手也摸不到什麽水汽了才把手中的布巾丢到一旁,坐在聶槐安對面的位置上。
“安兒,我不在的時候,你嫂子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
“沒有的事。”聶槐安搖頭。
“玄機宮一向是戒備森嚴,有些事情你就是有心要做也完不成。”魏崇英聲音雖柔和,語氣卻難得地對聶槐安有些強硬。
“我下山是我自己的意願。”
“你的意願?”魏崇英擡手拂開了聶槐安眼角邊的一根發絲,“安兒長大了,想離開師兄了,哪怕這一走再也見不到我了也願意,是嗎?”
魏崇英面對聶槐安從來都是溫柔的,此刻他的溫柔卻帶着叫人心中酸澀的傷心和難過,讓人不忍。
聶槐安最怕的就是他用這種語氣說話。
從小到大,只要聶槐安想做的一件事情魏崇英不贊同,等不到聶槐安生氣魏崇英就會開始示弱。
他的示弱是把自己放在了一個被抛棄的位置上,聶槐安的心不是鐵打的,不可能無動于衷。
誠然歲月更疊,魏崇英這招卻是屢試不爽。
聶槐安幾乎是瞬間敗北,“我沒有這個意思……”
“趁着師兄不在自己偷偷下山,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不說,聽見師兄吹哨也不停下,躲着師兄,越跑離師兄越遠。”魏崇英開始算賬了,“這次若非楚筠慎,師兄連你的面都見不着,安兒,你不知道師兄會擔心你嗎?師兄可就只有你這麽一個師弟。”
見聶槐安低着頭不說話,魏崇英知道這時候該點到為止了,再逼下去只會适得其反。
“安兒,師兄是這個世上最挂念你的人,不要讓我再擔心你。”
良久,聶槐安極輕地微微一嘆,點了點頭。
魏崇英這才笑出來,擡手摸了摸他的頭,“早點睡。”
次日,沈家繼走水丢了自家少爺後,昨夜又遭失竊一事傳遍了長寧。
比起盜竊者,衆人顯然更關心沈家因此丢了什麽東西。一時間衆說紛纭,什麽稀奇古怪的說法都冒了出來。
聶槐安吃早飯時,青葵連說帶比劃地講給聶槐安聽。
沈家富可敵國,幾代人積累下的財富不容小觑,稀世珍寶比起帝京皇宮都不遜色。
青葵知道聶槐安心情不好,有意地挑着有趣的地方說。
聶槐安對此興趣卻不大,只是在走神,也不知是在想什麽以至于聽不進別的聲音。
青葵總感覺他好像在等什麽東西,見他舀起一勺粥卻遲遲沒有送進嘴裏,十分擔心,“公子,你怎麽了?”
聶槐安回過神,放下勺子推開沒動幾口的青菜蝦仁粥,“吃不下。”
青葵皺着眉頭,“是不合胃口嗎?我去讓廚房重新做一碗。”
聶槐安搖頭,“不用了,我不吃。”
“可是……”
“好了青葵,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青葵怕惹他生氣,只好端起粥碗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宣麟和青冥都在一樓,見青葵下來了又看了眼他手裏幾乎沒怎麽動過的碗,“他不肯再吃了?”
青葵點點頭,“公子心情很不好,他說他不想吃。”
“讓廚房備點心,一會兒再給他送上去。”青冥道。
“送點心?送什麽點心?”
聽見聲音宣麟和青冥猛地轉過頭,就見換了身白衣的姬乾站在客棧大門外,雙手環在胸前。
與前幾日被關在這裏時不同,這時的姬乾更像傳聞中的蓮燈姬乾,不茍言笑,冷若冰霜,沉着臉時确有幾分叫人膽寒的氣勢。
宣麟蹙眉問他,“你怎麽在這兒?”
“受人之托,來給你們家聶公子送點東西。”
這時,二樓響起了開門的動靜,随着一聲聲竹竿點地的篤篤聲,聶槐安自轉角出現,他站在樓梯口,對着樓下的人道:“姬乾。”
“聶公子,這是我們宴主答應要為你制的解藥。”姬乾說着把一個錦囊抛到樓梯上,“每日一次,化水黃酒送服。”
說完該說的,姬乾也不多留,轉身就要走。
“等等!”聶槐安出聲叫住了姬乾,“……司珩呢?他為什麽沒有和你一起來?”
姬乾轉頭,眼神淡漠地望着他,“這就不勞聶公子費心了,我們陰山鬼宴的事情也輪不到你們玄機宮操心。”
聶槐安抿緊了唇,沒說話。
姬乾轉身正欲走,忽然像想起了什麽,他問聶槐安,“西南一別後,你一直和阿珩在一起,你可有見過他……出現什麽異常?”
聶槐安聞言一愣,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竹竿,“他又毒發了?”
“又?!”姬乾驚怒,瞬間爆起,“他果然在騙我!王八蛋!”
這回姬乾走得十分幹脆,高深的輕功讓他轉眼就消失在客棧大門外。
聶槐安慌得想去追他,“姬乾!等等!”
“公子小心!”青葵沖上樓梯就想去扶他,卻被聶槐安揮開了。
青葵攔不住,站在一旁的宣麟和青冥兩人像兩尊門神一樣擋住聶槐安的去路。
聶槐安氣極:“讓開!”
“槐安,宮主馬上就回來了。”
“他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有姬乾在司珩出不了什麽事。”
“我叫你們讓開!”
宣麟和青冥二人牢牢擋在他身前,不肯挪動分毫。
正好這時,天還沒亮就外出的魏崇英終于回來了。
馬車剛停在門外,宣麟和青冥便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魏崇英一進門就瞧見了這頗有些劍拔弩張的一幕,挑眉問:“怎麽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