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司珩恢複意識後就發現自己被關了起來,他的眼睛被蒙了塊黑布,手腕和腳腕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鼻息間都是濃重的血腥味。

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了,而對他做出這種事的人,除了混鵬他也想不到別人。

更讓他在意的是,這裏竟然不只有他,還有一個人也在。

司珩雖然看不清楚,但是用聽的他也知道這漆黑的房間角落還有一個人。

“沈春風?”

因重傷失血,司珩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但角落裏的人顯然聽清了,因為過了一會兒,司珩聽到一聲很輕的嗯。

“你被關在這裏多久了?”司珩繼續嘶啞着聲問。

“……不知道。”

聲音的主人明顯年紀不大,少年青澀感很強,和司珩不同,他不像是也被挑斷手筋腳筋的樣子。

司珩不說話那少年也不主動找話,兩人各自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珩聽見了開鎖聲,門被打開後就是腳步聲。

有個人走到他面前,把他從地上扶起來靠到牆上。

面前的人大概是打開了一個水壺,一股濃重的藥味飄了出來。

司珩感覺到一個像是壺嘴的東西抵在自己的嘴唇上,苦得叫人直皺眉頭的藥汁便源源不斷地灌進他的嘴裏。

混鵬不可能那麽好心給他抓藥煎藥,他這麽做只可能是因為怕他傷重就這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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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到這藥應是能救自己的命,司珩也就沒有掙紮,當然,他想也沒有這個力氣。

等司珩喝完壺裏所有的藥,混鵬一言不發地起身便走,離開前把什麽東西丢到了角落裏。

門吱嘎一聲合上了,然後就是落鎖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角落裏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司珩從血腥味裏聞到了肉包的香氣。

不知過了多久,角落裏的人早已吃完了肉包。

司珩問他:“受傷了?”

依然是良久的沉默。

“…………沒有。”

“為什麽不跑?”

“……萬華在他手裏,他說我要是敢跑,他就殺了萬華。”

司珩:“他死了。”

“沒有,他只是被關起來了,像現在的我這樣。”

司珩沒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兒,在藥力下,司珩意識慢慢變得模糊,半夢半醒時,他聽見沈春風說話。

聲音低低的,篤定得叫人心生不忍。

“他沒死。”

整整兩天過去了。

司珩依然沒有任何消息,他和混鵬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管玄機宮和陰山鬼宴如何掘地三尺,依然遍尋不到他們的蹤跡。

這大海撈針般的不踏實感緊緊攥住了聶槐安的心。

他惶惶不可終日。

在可能會就此失去司珩面前,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變得無足輕重。

他想跟着一起出去找,可他什麽忙也幫不上,失去司珩的恐懼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種煎熬讓聶槐安開始沒日沒夜地跪在魏宅唯一一座觀音像前,他長跪不起所求不過是司珩能平安回到他身邊。

青葵很擔心他,陪着他一起跪。

從天黑到天亮,從天亮又到天黑。

魏崇英不在,聶槐安不吃不喝也沒人敢勉強他。

青葵看他日漸消瘦,憂愁得眼睛又紅又腫,忍着哭腔:“公子,喝點水吧。”

聶槐安一動不動,在觀音像前跪得直直的,嘴唇都幹得起皮了也不喝水。

他沙啞着聲道:“我總是對他生氣……因為他什麽也不告訴我,我覺得他可能把我當成了什麽事也做不好的人……我不服氣,常常想着一定要為他做成一件事……我希望他也可以依靠我,哪怕只有一會兒。”

“可事實是我确實什麽也做不好,我幫不了他,保護不了他,現在他不見了,被壞人搶走了,我也找不到他。”

一開始青葵還以為聶槐安是在和自己說話,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了,聶槐安是對着這尊他看不見的觀音像說話的。

“我想去找他,想把他找回來,可我什麽也看不見……”

淚水悄無聲息地從他臉頰劃過。

“我看不見,我怨過,恨過,夜深人靜無人時,我咒天地不公……我知錯了。”

“我不該嫉妒師兄還未出世的孩子,我知錯了。”

“我不該不告知師兄一聲便下山,讓一向最是疼我的師兄擔心,害師門的師兄弟們為我辛勞奔走……我知錯了。”

面容慈悲祥和的觀音像無悲無喜地望着衆生。

聶槐安往地上重重磕了個頭,“觀音大士,佛門慈悲,槐安知錯了。”

他連着磕了三個響頭,重重磕一下,一句“槐安知錯了。”

青葵紅着眼睛也跟着一起磕頭。

這一整夜,聶槐安依然是在觀音像前跪着度過的。

次日,姬乾和魏崇英回到了魏宅。

二人眉宇間都有不同程度的疲倦。

魏崇英見聶槐安不過短短三日就瘦了一大圈很是生氣,難得嚴厲地訓斥了聶槐安,還将青葵和魏宅裏的幾個下人責罰了一頓。

魏崇英在大發雷霆,姬乾則臉色陰沉的在圖紙上寫寫畫畫。

聶槐安坐在姬乾身邊的位置上,面前擺着碗桂花銀耳蓮子甜湯。

魏崇英就坐在他旁邊看着他吃,一口也不許他剩下。

聶槐安沒有一點胃口,但還是硬逼着自己把甜湯喝完。

為了找到司珩,姬乾也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他不如司珩有天賦,練不出“點墨”。

魏崇英的嶺蒼在帝京派不上用場,能用的獵雲卻也一直沒有什麽好消息。

在沒有絲毫的頭緒時,要找人就只能用最笨的辦法。

他自己畫了一張帝京的簡易地圖,在已經搜尋過的幾個地方做了标記。

聶槐安憂心仲仲,“混鵬會不會已經帶着司珩離開帝京了?”

姬乾搖頭,“他一定還在帝京,要想把司珩帶出去,沒那麽容易。”

這時幾人都未想到,破局之人竟然會是徐丹楓。

他一直被魏崇英關在魏宅,這幾日沒有青冥和宣麟看着他,他也沒有趁機跑走。

魏宅氛圍奇怪,徐丹楓通過來給他送水送飯的人知道這兩日玄機宮的人都是早出晚歸,他不難猜到是出事了。

可他沒想到那個出事的人竟然會是司珩。

看着大搖大擺走進來的徐丹楓,魏崇英也懶得問誰給他松的綁,這幾日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已經沒有心力再管徐丹楓。

“找個人,怎麽找得愁眉苦臉的?”

姬乾忽然轉過頭看他,“徐先生可有什麽好法子?”

徐丹楓問:“受傷了嗎?”

姬乾轉回頭看向魏崇英。

魏崇英仔細想了想,“沒有。”

“那司珩受傷了嗎?”

姬乾微蹙眉頭,他大概明白了徐丹楓是什麽意思,“你是覺得混鵬可能會去醫館抓藥?”

“我不了解司珩,但想來鬼宴之主應沒有那麽容易受人挾持。”徐丹楓道。

“是。”姬乾點頭,“混鵬只要露出哪怕一絲破綻,他也能想辦法脫身。”

“他被帶走幾天了?”

“快四天了。”

“這個混鵬有那麽厲害能把司珩關四天?”

姬乾蹙着眉頭,“徐先生,您究竟是什麽意思?”

“如果我是混鵬,我需要留住司珩不讓他逃走,在實力相差懸殊之下,我應該會選擇放他的血。”徐丹楓緩緩道:“只要控制得好,司珩會因失血過多變得非常虛弱,這時他別說是跑了,只能勉強留着口氣。”

聽到這聶槐安白了一張臉。

徐丹楓道:“那叫混鵬的應該沒打算那麽快要他死,但人也架不住這麽放血,所以他只剩一個選擇,靠藥來給司珩吊着這口氣。”

魏崇英起身朝外走去,喊來青冥和宣麟,要二人查查帝京的醫館。

徐丹楓叫住了他,拿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魏崇英接過打開一看,紙上寫了好幾味藥名。

他面露不解地看着徐丹楓。

徐丹楓神色複雜,“此前曾有人向我打聽過此事,他問我可有法子給失血過多的人吊命,我告訴了他幾味藥。”

姬乾驚訝地轉過頭,他想起了狐心曾說過,徐丹楓在離開東宮後不久就去見了個人,這個人和他做過交易,要徐丹楓告訴他天青芙蓉在不在東宮,難道這個人就是混鵬?!

姬乾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

徐丹楓沒有回避他的問題,他承認了那個能阻隔黃金牡丹氣味的盒子是交易得來的,但那個人是誰,是不是混鵬,他并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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