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尋找司珩一籌莫展的困局被徐丹楓給破了。

他紙上所寫的藥名都是那日他回答的內容。

整座帝京,大大小小的醫館共計是十九間。

玄機宮弟子和木魅山鬼在最短的時間內走遍了這十九間醫館,詢問大夫這幾日來抓藥的人中可有一個年輕人來購入紙上所寫的藥材。

在經過一一篩查後,姬乾最終确認了四間醫館。

混鵬是個很謹慎的人,他從不在同一間醫館裏出現兩次,每次去都會挑選醫館裏人最多的時辰,只買兩包藥,不多買。

為了問出混鵬的下落,姬乾廢了不少勁讓醫館裏的大夫和學徒好好想,仔細想。

他們正極力争取時間,司珩在混鵬手裏多待一天都是多受一天的罪,而最可怕的是司珩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天青芙蓉若不能趕在他下次毒發前破蛹,沒有人敢想這個最壞的結果。

然而事情最終還是朝着衆人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發展。

司珩被關得不知時間流逝,失血過多一直讓他的意識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态。

同樣被關着的沈春風一直待在角落裏,他很少主動開口說話,而司珩比他更沉默。

這天,沈春風難得說話了。

“安兒是你的妻子嗎?”

聽見安兒這兩個字司珩都感覺自己沒那麽疼。

“你燒糊塗的時候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還不是。”司珩抿了抿幹得裂開的嘴唇,“他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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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風大概是被吓到了,好一會兒都沒聲。

就在司珩模模糊糊又要睡過去時,他聽見沈春風說。

“也挺好……還不是就抓緊……如果你有命活着出去的話。”

司珩無力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笑,又沉沉睡過去了。

只是這次他沒能安穩睡着。

沒多久他就被疼醒了,他感覺有什麽東西正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

雖然司珩眼睛上蒙了塊黑布看不見,但從這咬在自己手腕的東西噴出的呼吸和下颚力度,他也能猜到這是個人。

“混鵬。”司珩冷冷道。

混鵬不管不顧,他瘋了一樣瘋狂吸吮司珩的血。

沈春風被他吓壞了,蜷縮在角落驚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司珩極輕地哼了一聲,“運氣不錯。”

混鵬擡起頭,整個下巴都沾着鮮血,看上去極其恐怖,“運氣?”

“難道不是?……趕在我死之前等到它破蛹。”司珩緩緩道。

“我處心積慮多年,在你嘴裏就只是運氣不錯?”混鵬擡手抹去下巴上沾到的血,又将蒙在司珩眼睛上的黑布扯了下來,目光兇狠地瞪着他,“我十二歲上陰山,至今為止十二年了!我能有今日那是我步步為營換來的!”

“是嗎?”司珩淡淡道,聲音裏沒有絲毫情緒。

他這種态度再次激怒了混鵬。

“你憑什麽看不起我!”混鵬恨得咬牙,“你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練出了碧玉噬心蠱?!如若不是你有個好父親,光憑你怎麽可能!”

“有個‘好父親’?”司珩冷笑,“這話你該去對着司霁說。”

混鵬也冷笑,他舉起司珩的手腕埋頭又是狠狠一口咬下去。

咬得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司珩始終面無表情,連眉頭都不曾擡一下,就好像被咬的不是自己的手。

混鵬最恨的就是他這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喝夠了就把他的手惡狠狠地丢開,猛地站起身,“你且看着!好好看着!”

司珩背靠着牆,他已經很虛弱了。

混鵬在飲下他的血後,拿出了一塊只有拇指大小的石頭,上面覆蓋了一層黑黑的東西。

司珩的眼睛已經不太能看清東西,眼前什麽都是模糊的,因而他看不見混鵬手中的石頭已經裂開了縫隙。

天青色的光芒如黎明破曉的晨輝。

天青芙蓉與碧玉噬心蠱互為雌雄,二者生來就要交配,繁衍生息。也因此,天青芙蓉破蛹時,碧玉噬心蠱會有所反應。

司珩身中碧玉噬心蠱之毒,他血液中屬于碧玉噬心蠱的那部分正興奮地叫嚣着。

随着那塊石頭裂縫越來越大,天青色的光芒也越來越盛,司珩體內的劇毒猶如一只剛誕生的碧玉噬心蠱,正想盡一切辦法要從司珩的身體裏出來。

司珩被折磨得渾身發顫。

混鵬手裏的石頭沒有因為任何事情而減緩破蛹的速度,随着一聲脆響。

輕輕一聲,“咔——”

司珩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只見混鵬手中,那小小一塊石頭裏慢慢爬出來一只指甲蓋大小的蟲。

蟲身為漂亮的天青色,還在散發着瑩潤的光,蟲翅則是瑩白色的。

沈春風被這一幕震驚得嘴都合不上。

然而下一秒,混鵬所做之事讓他後勁發涼。

混鵬把小小一只的天青芙蓉捏起來,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天青芙蓉口器小而猙獰,借着蟲身瑩潤的光,沈春風驚詫地看着那口器狠狠咬住混鵬手腕上的肉。

那張屬于萬華的,他分外熟悉的臉上露出痛苦萬分的表情。

混鵬疼得渾身顫抖,不住發出慘叫,然後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蜷縮成一團,在地上翻滾。

沈春風毫不懷疑混鵬正在經歷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他面容都疼得扭曲了。

而司珩,他從始至終表情都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眼神無悲無喜。

沒過多久,蜷縮在地上的混鵬忽然停住了慘叫。

沈春風愣愣地看着他喘着粗氣從地上站起來,就這會兒功夫他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狼狽,但眼神卻是亮得驚人。

沈春風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他就是感覺混鵬好像突然間變了個人,從頭到尾的,連氣息都變了。

他緩緩走向司珩,一只手掐住司珩的脖子,把人從地上提起來,兩只腳懸空抵在牆上。

“宴主,這是我此生最後一次這麽叫你了。”混鵬咧嘴笑得惡意滿滿,“在你臨死前,我想問問你,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覺如何?”

司珩被掐着脖子,只能艱難地發出一聲哼笑。

從他的眼神裏,不難讀出一句話。

你算什麽東西?

混鵬目露兇光,眼中殺意迸發而出。

千鈞一發之際!緊閉的房門忽然發出一聲巨響!

結實的木門轟然倒地,掀開煙塵四起。

一個白色的身影在煙塵中飛身而入,手中長劍寒芒懾人。

混鵬丢開手裏的司珩,頭也不回地側身躲過。

來人劍式招招狠厲,直把混鵬從司珩身邊打開,直到把人逐出房門外。

躲在外面的姬乾見混鵬出來了,随後是魏崇英,他急忙拉着聶槐安的手把人牽進去。

姬乾一進門就看見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司珩,忍不住喊了一聲,“阿珩!”

聶槐安看不見司珩現在的樣子,但他聞得到血腥味,濃重的血腥味沖得聶槐安頭暈目眩,險些沒站穩。

而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表情的司珩在看清了聶槐安的身影後,表情一下就變了。

姬乾急忙扶起他,“你怎麽弄成這幅樣子?!混鵬折磨你了?!”

司珩眼睛自聶槐安出現起就一直牢牢看着他,見他因姬乾的話白了臉,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閉嘴。”

姬乾後知後覺,啧了一聲後起身去把聶槐安牽過來,然後兩手飛快地給司珩包紮幾處血流不止的傷口。

看着司珩被挑斷的手筋和腳筋,姬乾臉黑如鍋底。

聶槐安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司珩?”

“……安兒。”

聽見司珩的聲音,聶槐安哭得無聲無息,他從來沒有聽見過司珩用這般虛弱的聲音說話,他知道他一定傷得很重。

他很想碰碰司珩,可他不知道他的傷勢如何,生怕碰疼了他。

一直待在角落裏的沈春風忽然緩緩站起身,朝那三人走去。

他直覺得把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告訴他們,于是從混鵬拿出一塊石頭到那塊石頭孵出一只小蟲并咬了混鵬一五一十地說了。

姬乾聽得滿眼震驚,“天青芙蓉破蛹了?!”

司珩眼睛始終看着聶槐安,只嗯了一聲。

聶槐安聞言亦是滿臉震驚,他急急轉過頭面向沈春風,“你可知那只小蟲在哪?”

沈春風仔細看了眼聶槐安,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司珩都快死了還對他念念不忘。

“不知道。”沈春風搖頭,“那只蟲咬了他後就不知道去哪了。”

姬乾利索地給司珩把手腳都包紮好,“肯定還在這間屋子裏!等我找找!”

說罷姬乾站起身,門外聲響震天,活像拆房子似的動靜惹得沈春風忍不住回頭望。

他已經多日沒有見到光了,屋外刺目的陽光紮得他眼睛疼,等他緩過來視野恢複,眼前的一幕震得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只見一方繞着回廊的院落裏,目光所及處都是人,這些人或穿着玄色衣裳,或是穿着黑色的衣裳,顯然來處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樣的。

那穿着白色衣裳的人手持長劍與混鵬過了數個回合,就算沈春風不懂劍術不會武功也能看出白衣人不敵混鵬。

混鵬速度太快了,魏崇英很勉強才能跟得上他,且他很快就發現,不只是速度,混鵬內力之深厚也遠在他之上。

沒過一會兒魏崇英就于半空被混鵬狠狠擊落。

這一幕同樣也落在了姬乾眼裏,他沉着臉扭頭繼續仔細地找。

沈春風見狀,他雖然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但還是直覺得幫姬乾他們,于是趴下身幫忙找。

聶槐安跪坐在司珩身前,他幫不上忙只能讓自己不給姬乾添亂,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

司珩直直看着他,想摸摸他的臉抱抱他,和他說說話,但他連呼吸都疼,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

正當他的目光幾乎就釘在聶槐安的臉上時,一點天青色的光芒在聶槐安垂在胸前的長發中若隐若現。

司珩眉目一凜,啞聲無力地喊,“安兒,別動。”

聶槐安不明所以,但他本來也沒有動,遂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司珩直直看着那點天青色:“阿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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