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背嵬揚威(七)

這種投槍破敵法,還是傳自南北朝時的大将陳慶之。此人是南朝大将,曾以七千強兵,以投槍術大破北朝十萬大軍,成為不世出的名将。只是因為投槍士兵需多年苦練,臂力眼力缺一不可,遠不如弓弩手那般普及,到得現在,也只有背崽軍還有這般神乎其技的投槍之術。

投槍一出,再有更近的飛斧,縱是在蒙兀人的軍中,亦是令敵人聞風喪膽。

敵潰……

承受不了壓力的叛軍終于全線潰敗,将後背露給了輕松投擲的背崽軍。剛剛還需要躲避箭雨的背崽軍士越發輕松,不再追求投槍的速度,而是一個個瞄準了之後,方才擲出。

張守仁一槍一個,眼見着自己手中的投槍飛出,不住的洞穿敵軍的後背,遠方的血花四濺,慘叫連連,他卻心如止水,直似盲聾。

待身旁的六支投将全數投盡,卻是一支也沒有浪費。雖然他勇力過人,卻也覺得兩支胳膊略有些酸痛。

他深呼口氣,搶圓了胳膊,在空中抖了幾圈,覺得輕快許多,又命人将自己的戰馬缰繩遞來,稍待片刻,馬背上的鞍橋露出,張守仁大步一跨,縱身上馬,抽出束在馬腹上的戰斧,縱騎上岸。

在他身後,兩百名背崽戰士亦是翻身上馬。

待全軍陣形變幻,形成了一個尖頭的三角形狀,張守仁猛吸口氣,大聲喝道:“全軍聽令,追擊敵軍,殺!”

他一聲令下,全軍将士也随着吶喊,二百名精強戰士,揮舞着長柄戰斧,向着潰敵追擊。敵陣原本就已經潰敗散亂,此時再被背崽軍從身後追擊,只聽得馬啼聲聲,勢若奔雷,叛軍都是吓破了膽,哪裏敢回頭去看。

張守仁右手一揮,劈向一名奔逃中的軍官,戰斧自那個腰間劃過,将他齊腰斬斷。內髒與鮮血激射起來,将他全身噴的血紅一片。

他自追擊時起,已經親手斬殺十餘人。敵軍的陣勢整個被背崽軍沖散開來,完全沒有有效的抵抗。背崽全軍已經來回沖擊了數次,原本還敢還擊的叛軍已經将身上所有的武器和負重扔掉,拼命逃跑。他們不求比背崽騎兵跑的快,只求能夠跑過同僚,救了自己性命就好。

殺戮,鮮血,死亡。

身着黑鐵甲的背崽戰士,并不因為敵人的哀號和請降就停止,無數個跪地投降的叛軍,被背崽軍毫不猶豫的揮斧斬殺。

只有百餘名的叛軍成功逃走,他們越過岸邊的大堤,簇擁着一群人拼命奔逃,漸漸遠離這一片修羅場。

“來人!”

在他左右護衛的親兵隊長聞聲而來,向他問道:“将軍,有何吩咐?”

“帶二十人,沖散前面的那隊逃兵,将他們護衛的那些人抓來!”

“将軍,屬下的責任是護衛你的安全。若是屬下們走了,将軍萬一有個閃失……”

“不要?嗦,這時候我還能個屁的閃失。”

張守仁這一天來的表現,實在太讓這些士兵心折,這親兵隊長掃視四周,叛軍雖然尚有千人以上,卻只是待宰的羔羊,無論如何,也不會給張守仁帶來任何危脅了。如若不然,主将戰死,所有的直接下屬,都得同死。

他咧嘴一笑,點頭答應,招呼了十幾個正殺的性死的戰士,一起打馬急行,向着那一小隊逃跑的叛軍追去。

傍晚,背崽全軍就在這東京城北二十餘裏外的大堤上歇息。

半空中,大雨仍是下個不停,天色晦暗之極。敵軍新敗,再加上從來就沒有勇力與決心與楚軍激戰,無論如何,他們不會在這樣的天氣和時間,出城邀戰的。

況且,張守仁抓住的人,也令他們投鼠忌器吧。

“這麽說,你們都是這東京城的大人物了?”

跪在張守仁身前的五六個敵軍敗将,均是面無表情,滿身血污。聽到張守仁問話,只是眼皮稍擡,并不回答。

他們均是被張守仁的親兵以斧柄砸碎了膝蓋,這才肯跪在帳下。若是不然,縱是三五個人,也按不住。

“蒙兀人都這麽強項麽……好象生死,都與他們絕不相幹。”

張守仁心中不安,以手掌輕輕拍擊桌面,用來掩飾自己的猶疑。

白天一戰,楚軍斬首兩千,敵軍逃走的不過數百人。軍中将領十有八九戰死,逃走的不過十之一二。

被張守仁派遣親兵抓獲的,卻是一小隊蒙兀人。護着他們逃走的幾百叛軍,被二十多個背崽戰士吓的屁滾尿流,再也無法保護他們的安全。十幾名蒙兀人沒有騎馬,在平地上與騎着戰馬的背崽軍惡戰一場,居然傷了五個戰士,自己也大半戰死。唯有眼前這五六人,力竭之後,被背崽兵以套索套住,生擒回來。

與他們做伴的,還有幾個僞朝文官,十幾個僞朝大将。

細雨沙沙,打在臨時搭起的牛皮大帳頂端,惹的張守仁一陣心煩。

除了這幾個蒙兀人外,還有三四百人的俘虜,全被看押在帳外雨地。他們丢盔卸甲,垂頭喪氣,臉色被雨水沖涮的慘白一片。适才背崽軍搜羅他們身上的財物,對他們又踢又打,這些俘虜卻是一言不發,只是眼睜睜看着自己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人搜走。

這也是人之父親、丈夫、兒子。

張守仁心中一陣凄然,卻揮手道:“既然他們都不肯說話,都殺了吧。”

他身上的血污早就清洗幹淨,此語一出,又仿如一股強烈的血腥氣,在所有人的鼻間彌漫開來。

今日他赤膊大戰,又如此果決好殺,讓所有的背崽将士為之心折。

原本對他的命令都要想上一想的唐偉與李勇,此時卻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後,聽他命令一下,兩人同時跨前一步,向帳號喝道:“別将大人有令,将所有俘虜斬殺!”

“是!”

在帳外看守俘虜的背崽将士一起暴諾一聲,立刻上前,開始拖拽那些坐在雨地裏的俘虜。

若是有敢掙紮反抗的,自然是一斧下去,身首兩處。

說來也怪,這些俘虜明明知道自己就快被利斧加身,卻是無一人敢于抵抗。一個個低眉順眼,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拖到營地旁邊的土溝前,加以斬殺。

張守仁往帳外一瞥,只見已經有十餘人身首異處,鮮血沽沽而流,在火光的映射下,越發刺眼。

利斧砍中脖子的聲響沉悶而令人恐怖,所有等決的死囚雖是面無人色,卻仍是動也不敢動。排在陣列前面的,眼睜睜看着那些被拖走砍死的人,渾身發抖。排在稍後一些的,偷眼去看那些死人,臉上卻有一絲快慰。

無論如何,要在最後才會輪到他們。這就麽一點點的時間,也讓他們覺得占到了莫大的便宜。

張守仁只覺心中刺痛,這些如同羔羊一般的士兵,卻也是漢人後裔,原本的大楚百姓。先是遼人,然後是金人,最後又是蒙人,這些惡狼一樣的蠻夷,不停的攻打中原花花世界,貪圖漢人的金銀綢緞,卻正是因為漢人柔懦無用,在武力上遠遠落後他們的原故。

曾經拿刀弄劍,征服了草原和西域的漢人,曾經熱血澎湃,使得無數蠻夷聞風喪膽的漢人,卻不知道哪裏去了。

他冷冷一笑,用力屈一屈指尖。

殺吧,用力的殺,無情的殺。只有鮮血才能蕩滌這個民族千百年積澱下來的雜質。不但要敵人的血,也需要自己人的。

“大帥,大将軍,饒我們一命吧!”

眼見被砍死的人越來越多,被押在帳外,離張守仁最近的,卻是僞朝的一些大将。此時跪地求饒的将領中,為首的,正是白天被背崽軍激戰的那三千叛軍的首領,一廂的指揮使。

此時,這個指揮使大人再也沒有平時的驕狂與驕傲,他赤裸上身,頭發散亂,跪伏在張守仁身前,雙手用力抓着被雨水浸透的泥地,仿佛在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張守仁向他冷笑道:“身為統兵上将,無能無用之極。三千多人,被我們兩百人打的屁滾尿流,你還好意思活在世上。你對的住那些被我們殺死的士兵麽。一将無能,害死千軍。就是我饒旁人不死,第一個也饒不過你!”

那指揮使絕望之極,卻仍是忍不住大叫道:“我招,我什麽都肯招,只要能饒我一命,讓我當牛做馬,給大帥你做親兵,不,做奴才,不管做什麽都成!”

“留你也是無用。你知道什麽?這些蒙兀人從東京返回草原,是為何故?他們為什麽在襄城匆忙退兵,你又知道?僞朝在唐、鄧、許、陳、海、揚,等州的駐軍詳情,你也曉得?嘿嘿,就算你想賣,我看,你也沒有什麽值得我收買的。”

見他還要再說,張守仁揮手道:“帶他下去,給他一把刀,讓他死的象個将軍。”

幾個背崽将士聞聲而動,将那将軍一路拖走,任他百般扭動求饒,身體在泥地裏扭來扭去,象一條泥鳅一般,卻仍是被強行拉走。

張守仁不再管他,扭頭一看,見躲在帳角的那幾個文官正在發抖,滿臉驚悸。他心中一陣厭惡,只是細看之下,卻覺得有一中年男子,雖然也是表面上裝出害怕的神情,身體卻平靜如常,不似別人一般,将被處死之時,身體難以扼制的發顫,甚至會大小便失禁。

他心中一動,向幾個蒙兀人喝道:“你們也難逃一死!”

幾個蒙兀人顯然懂得漢話,聽了他的危脅,卻是不屑一顧。有一個漢子終于張口,以木讷生硬的口吻答道:“我們蒙兀人,好比蒼天下翺翔的鷹,除了長生天外,沒有人能教我們低頭。嘿嘿,想用斧子叫我們畏懼,真是太天真了。要殺就殺吧,若是皺一皺眉頭,就不是草原上的好漢子。”

其餘幾個蒙兀人并不說話,都是微微冷笑,顯是與說話的這人,意見一致。

張守仁詭笑道:“你們當然不怕死了。戰士們,奪人性命,也知道遲早有戰死的一天。不過,我已經知道你們這些人要做什麽。嘿嘿,你們不但要被以殘酷的手法處死,還把主子交待的事辦砸了,死了之後,也沒臉見你們的同伴。”

那蒙兀人眼皮一翻,顯是不相信張守仁所說。

張守仁站起身來,伸手一指,向着躲在文官人群中的那中年男人道:“他們護送的,就是你!”

第一卷 背嵬揚威(八) 「本章字數:3986 最新更新時間:2006-06-30 13:32: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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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男子先是一驚,然後又是茫然無措,只向張守仁喃喃道:“将軍,你這話的意思,下官并不明白。”

張守仁适才手指着他,眼睛視線卻是并沒有離開這幾個蒙兀人。适才手指時,這幾個蒙兀人都是一驚,若不是膝蓋被打碎,早就跳将起來。

張守仁一試成功,心中大喜。向着他們笑道:“兩邊交戰,一般都不殺文官。你們以為自己雖敗,卻可以護得這人的性命,死了也無礙,對吧?現下我心裏已經明白,這人若是肯講出實情,我或是放了他,或是殺了他,總之不教他受辱。若是不然,我必定帶他回到襄城,然後遞送京師。想來,他必定是你們蒙兀人中的親貴,這才能讓僞朝動用大軍,甚至由你們蒙兀武士親自護送。若是被送往我們京師,游州過府的,在我大楚京師中遭受嚴刑拷打,那才叫生不如死。你們蒙兀國的臉面,也必定是大大受損。”

幾個蒙兀人被他的言語激怒,怒吼跳躍,以蒙兀話痛罵,卻因膝蓋斷裂,稍一動彈就是劇痛攻心,他們掙紮片刻,已經難以抵受,有一半的人,當場痛暈過去。

“好了,你不必為難他們。若是要殺了他們,就先請将軍給他們一個痛快。将軍要問我什麽,我知無不言就是了。”

适才還在裝傻的那個文官終于步出人群,看着幾個蒙兀兵臉上豆大的汗珠潺潺流下,面露不忍之色。

他顯是蒙兀人中的貴人,面色潤白如玉,雙手修整的很是整潔,身着僞朝的文官服飾,氣質高雅之極,完全不似尋常蒙兀人那般肮髒醜陋。

張守仁看着這人,對方越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他心中反而很是火大。忍不住譏笑道:“先生還真是悲天憫人!不過,就在這裏,一渡河就能看到整村的百姓被你們蒙兀人殺死,肚破腸流者有之,身首異處者有之,不知道先生對這些死難的漢人百姓,有什麽別樣心腸沒有?”

那人聽他說完,神情卻是一黯,沉聲道:“國家興亡事,苦的都是百姓。就是眼前的這些軍人,脫卻盔甲,又與百姓何異,唉!”

見張守仁仍是一臉嘲諷之色,顯是并不信任自己,那人又苦笑道:“在下耶律浚,原是遼國契丹人,并不是蒙兀人。”

張守仁“啊”了一聲,詫道:“你是遼人?”

“是啊。故國已經亡滅近兩百年,早就灰飛煙滅啦。”

張守仁怒道:“是遼人,就更不該為虎做悵。你們遼國與我們漢人雖然有過戰事,不過兩邊也友好百多年,後來你們為金人所滅,又不幹我們漢人的事。你既然幫蒙兀人滅了金國,報了滅國之仇,現下又幫着蒙兀人打我們漢人,卻又是為何?”

“嘿,遼國和大宋很好麽。當年遼國就要滅國,向大宋求援,說是兩國友好多年,請大宋看在多年相安無事的份上,出兵救援。誰料宋國不但沒有派援兵,反而派了大軍,前來讨伐,意欲分一杯羹。金國被蒙兀人滅國的時候,你們漢人雖然改了名,叫楚國,卻又是派了大軍過江,想借着蒙兀人的力量,收複中原。嘿嘿,只可惜,兩次都是偷雞不成反失把米,被人打的丢盔棄甲,潰不成兵。不但沒有收複失地,反而是又割地求和,賠償金銀。”

這耶律浚到不愧是一個文人,立身帳中,侃侃而言,所說的話又都是實情,将張守仁駁的啞口無言。

他見張守仁雖然難堪,卻不象別人那麽面露殺氣,只是臉色微紅,顯然也是為了漢人這兩段不光彩的歷史而愧疚。

耶律浚熟知人心,知道象張守仁這樣的年青人心中,尚有殘存的正義感,只需再加以言辭打擊,或許能夠逃出生天。

他心中迅速盤算,口中卻是不停,又向張守仁道:“将軍适才說,北岸有不少百姓死難。好象蒙兀人就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不過将軍若是讀過史書,想必知道,自秦趙長平之戰,坑四十萬趙人,然後項羽坑殺二十萬秦人,其後千百年間,每有戰争,都是殺人盈城,殺人盈野。這還是大漢內鬥,漢時,漢人武力強盛,将草原上的蠻夷打的落花流水,多少牧人百姓,死于非命?還有我的遠祖,初時是大唐治下的小族,一向恭謹,後來是委實耐不住邊将盤剝,這才造反自立。将軍,難道大漢百姓的命是性命,我異族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張守仁聽他說完,心中有如急風暴雨一般,拍打個不停。此人言辭犀利,口材了得,說的樁樁件件,卻又偏生是實,委實教人難以辯駁。

他屈手靜坐,直到将兩手的手指屈的發白,格格做響,心中直想:“為将者,其心不易!”

片刻之後,只覺得心思平靜安寧,那耶律浚仍然在滔滔不絕的論說,只是那些話語,卻如同游魚在水,輕靈飄忽的在耳邊轉瞬游去,再也無法擾亂他的心神。

半響過後,張守仁微微一笑,打斷耶律浚的話頭,向他道:“耶律先生,我敬你是個有學識的人。不過,你不必再拿這些言語來亂我心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天尚且不愛人,千百年來,死在天災上的人,還少麽。難道我也去和老天算帳不成?以前的事,不必再提。現下大楚和蒙兀互為敵國,我們漢人不是豬狗,不管你們蒙兀人或是契丹人當年如何,現下來欺付漢人的,是你們。耶律先生,我們還是以誠相待。你将這次襄城退兵,還有你們返回草原原委告訴我,我可以做主,放你回去。”

耶律浚大感驚奇。這個不過二十來歲的青年,竟然能明辯至此,就算是天下名将,積年老吏,亦未必能迅速從自己用詭辯織就的羅網中抽出身來。

雖是驚異,卻是微微一笑,向張守仁道:“将軍,不是我小瞧了你。你就是得了我的招供,擅自做主放了我這樣身份的人,将來禍事不小。”

張守仁傲然道:“你不必再來言語來激我。我既然有了放你的話,自然會自己負責。你怕我說話不算,那麽我将你遞送京師便是。”

耶律浚眼神一跳,終于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年青人尚且還會講信義,若是張守仁年紀再大上十歲,他就再也信不過了。

“好吧,請你屏退左右。”

他見張守仁遲疑難定,便微笑道:“将軍,若是這點小事也做不到,叫我如何相信你的保證?”

張守仁點頭道:“也是。”

說罷,向唐偉李勇令道:“兩位請到帳外監斬。”

他說的客氣,卻也是叫這兩人一同回避。

兩個隊正到也并不想聽這一類的機密消息,身為職業軍人,早就習慣了聽從上司命令行事。至于兩國大義,政治争端,還是少聽少想的好。

只是張守仁如此行事,将來沒有人證,他與這耶律浚到底說了些什麽,卻是無人知道。若是立了功勞,朝中有人還好,如若不然,只怕麻煩非小。

“将軍……”

張守仁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這兩人擔心自己。他到也不是沒有考慮,只是僵持到這個地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亦是不能退縮。

自從當年父親戰死之時,他便開始了練心的過程。到了此時,已經沒有什麽事讓他畏懼。

“兩位請行,呂大帥和朝廷自然會明辯事非。”

對呂奂和朝廷到是很了解的兩個隊正到是齊齊嘆了口氣,一起向張守仁行了一禮,轉身退出。

張守仁心中一陣感動,無論如何,同僚一月,所有人對他的态度已經開始改變。

聽說耶律浚要招供保命,幾個蒙兀人早就開始破口痛罵。張守仁聽了半天,方才明白,這些蒙兀人雖然護送耶律浚,心中卻也很是瞧不起他這樣的文官。況且,不論是哪一個民族,都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只是說法可能不同罷了。

“将這幾人帶下去,給他們一個痛快。”

眼見耶律浚冷色鐵青,全然沒有适才的輕松,張守仁心中暗笑。無論如何,這耶律浚身居高位多年,一向以蒙兀人的國相自居,卻不曾想到,下面的人居然拿他當豬狗一般的看待。

經此一事,他就是還為蒙兀人效忠。但是自己的心理上,也要打一個折扣吧。

将那幾個蒙兀人拖出,帳內已經空無一人,張守仁拉過坐椅,讓耶律浚坐了,又命人将燈燭挑亮,才向他笑道:“耶律先生,在下洗耳恭聽。”

自東京河邊一戰之後,張守仁率領二百背崽軍,橫行東京方圓千裏,将四十多萬僞朝大軍調動的南奔北走,疲于奔命。

僞朝亦稱大楚,自長江之北,幽州之地,西至隴右,全是僞朝天下。只是這個小朝廷得位不正,全然是蒙兀人扶植而生,無論對外對內,均需聽蒙兀人的吩咐行事。每個州府,都有蒙兀人派駐的達魯不花管理政務。

這些人野蠻慣了,在初得到北方土地時,居然有将整個中原變成牧場的打算。此時就算因耶律浚的勸告,放棄了燒毀所有房屋,拆平所有州城的打算,指望他們能理政愛民,卻也是妄想。

因其所故,再加是僞朝中央亦是奸邪橫行,就算是偶爾有清正官員想做些實事,亦是不可實行。整個僞朝貪污風行,政治腐敗之極,軍隊亦是全無戰力。

張守仁在東京岸邊那一戰後,并沒有躲避敵人的主力兵鋒,而是第二天天晴之後,帶兵直進,在東京小高河外,以二百人直入敵軍過萬人的陣中,如同一把尖銳的尖刀,将敵人散的隊形直接沖開,結果萬餘人的前隊大陣崩潰,敵人四散而逃,直接沖散了自己後陣,光是踩踏而死的,就有千人之多。

這一戰之後,敵人再也不敢因其人少而起輕視之心。東京是僞朝根本,不容有失。城內又沒有蒙兀人壓陣,僞朝軍隊自此不敢出戰,唯有閉城自守,派遣使者,往揚州等處搬兵求救。

張守仁不理敵人救兵,在東京、洛城、準、蔡、許、陳等州四處橫行,還趁着敵人不備,破了幾個州城,十幾個縣城。誅殺僞朝官員數百,與敵迎戰,斬首五千。

留守揚州等地的蒙兀人大怒之下,也顧不得南邊會出兵征讨,調集了四十萬僞朝軍隊,再加上兩萬人的蒙兀騎兵,自揚州返回中原,前來征剿這支在中原腹心縱橫千裏,如入無人之境的楚軍。

在敵人大軍壓境後,張守仁卻是不慌不忙,只帶領着屬下離開東京地界,往東面的鄧、唐等地行動。

待敵軍追兵趕到鄧州附近時,這一小股背崽軍卻又橫空消失,再也尋不到蹤影。而當地的駐軍卻是不敢随追兵出擊做戰。自張守仁渡河之後,襄城的背崽及游奕兩支精兵一起出動,在縱橫千裏的地界四處活動,殺官掠府,抓到機會,便與守兵做戰。雖然聲勢遠不如跳入中原腹心的張守仁部大,卻也委實令這些地方的守将頭疼。

也正是因為如此,等于得到援助的張守仁,也終于能帶領部下,在新野郊外,尋得一處沼澤暫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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