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把院門去給我關嚴實了,誰都不許放進來。”瑞王妃說道。
院子裏沒點燈,屋子裏也沒點燈,只有齊少童身邊放了一根燃了半截的殘燭,火光跳動,照亮了她半邊身子。
有些陰森森的,瑞王妃身後的下人去将院子裏的燈點上,又去拿了火把,這才看清。
齊少童一邊臉勾着笑,另一半隐在黑暗裏,“王妃這是怎麽了,外邊冷呢,還是先進來吧。”
瑞王妃覺得有些詭異,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在院子裏轉了轉,又派人找了一圈,這才問道:“你那位貼身婢女呢?怎麽不在?”
“哦,王妃說的是翠兒吧,她前兩天就跑了。跟着妾身活不下來,跑了也好。”齊少童捂着嘴笑道。
她咯咯的笑聲激起了瑞王妃一身的雞皮疙瘩,一旁的嬷嬷見了王妃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尖聲尖氣地朝着她問道:“王府是她想跑就跑得了的嗎?姨娘最好說清楚,不然,可沒有好果子吃。”
齊少童斂了笑,擡起眼睛看向那個老嬷嬷,罵道:“你算什麽東西,也配這麽跟我說話?滾一邊兒去!”
王妃身邊的人還從來沒被院子裏的姨娘這麽罵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說着就向王妃請命,“王妃,讓老奴去替您教訓這個賤人。”
王妃擺了擺手,招呼着身後的小厮,讓他們進去探一探。
那幾個小厮小心翼翼地在屋子裏試探,發現并沒有什麽可疑之處,這才點亮了屋裏的蠟燭。
瑞王妃緩緩步了進去,而齊少童仍舊是沒有起身,臉上還帶有僵硬的笑。
“別以為裝神弄鬼地就能把我吓着,”瑞王妃斜眼看向她,在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本王妃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
“妾身沒想過糊弄王妃,”齊少童笑着說道,“不知王妃帶着這麽多下人來妾身的院子,是做什麽呢?”
“你說是為什麽?”瑞王妃撥弄了一下桌上的燭臺,“古話說,虎毒不食子,啧啧。”她将燭臺往齊少童身邊推了推。
“世間難得有你這麽毒的女人,應該叫你什麽呢?”瑞王妃笑道:“毒婦?”她又想了想。
“都怪我從小讀的都是聖賢書,講不出什麽不好的詞來,最多就只能罵罵你是個毒婦了呢。”
齊少童攥緊了手,“藥方是王妃給我的,應當是王妃借我的手,殺了我的孩子。可憐我的孩兒,生在我肚子裏,又落在你手裏,生路難尋啊。”
瑞王妃身邊的嬷嬷聽了這話,作勢要上去打她 ,卻被王妃給攔了下來。她冷笑一聲,道:“都這個時候了,王爺又不在,你還敢說是我給你的方子?”
見齊少童不說話,瑞王妃一手把玩着燭臺,繼續說道:“沒想到吧,就算王爺心裏認定是我殺了他的孩子,他能把我怎麽辦?他還敢休了我嗎?”
她另一只手摸着被打的位置,咬牙說道:“他算什麽東西,沒有我父親,他就只能永遠地被壓在太子手下,別說皇上的寵愛,他連頭都擡不起來。”
她盯着齊少童,目露兇光,“你們這些不知道從哪裏帶進來的女人,以為生了孩子就能壓我一頭?妄想!”她罵道:“就算我永遠都沒有孩子,瑞王妃的位置上還是我,不會是你們這些雜種!”
她拿起燭臺,放在離齊少童的臉邊,“這小臉蛋,多好看,年紀小是更嫩些。他真惡心,不是嗎?腦子裏想的全是你這樣年紀小的女孩子,一個賽一個的年輕漂亮。”
“是挺惡心的,每次他壓在我身上,我第二天都會吐好久。”齊少童餘光中看着那燭火,梗着脖子,顯得有些緊張。
“吐?”沒有孩子,一直是瑞王妃的心結,就算是這樣一個字,也能激怒她,“你是在嘲笑我,說我沒有孩子嗎?”
“不是。”看着燭火又近了些,齊少童喉結微動。
“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有孩子嗎?”瑞王妃笑道,“你以為是我懷不了嗎?我告訴你,我對他沒有感情,懷上他的孩子就是髒了我的身子,他不配讓我給他生孩子!”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手有些發抖,齊少童擡手,一把将燭臺從她手中打翻,叮叮當當地落在地上。
周圍的下人都驚了一跳,那老嬷嬷沖上來掐住齊少童的手,大叫道:“賤人!你做什麽!”
“害怕你的小臉蛋毀了嗎?”瑞王妃捏住齊少童的下巴,又伸出一只手,一旁的下人很懂她的心思,遞了一盞燭臺過來。
“本王妃毀你的臉,該你的榮幸才對,見齊少童想要掙脫,老嬷嬷指揮了下人過來想要将她摁住。
“顧玉兒!”齊少童盯着瑞王妃吼道,她在這一瞬間被壓在了桌上,但聽到這個名字時,那老嬷嬷的手還是抖了抖。“你想不想知道,你究竟為什麽懷不上孩子?”
“你叫我什麽?”瑞王妃蹙眉道。
“你明明就是愛過他的,別不承認了!”
“王妃的閨名也是你能叫的?”嬷嬷提着齊少童的頭發往桌上重重一撞。
齊少童的頭有些暈,但她還是堅持着說道:“當年要不是你一定要嫁給瑞王,鬧的滿城風雨,侯爺還不一定會幫他!”
“你從哪知道的?”瑞王妃将燭臺湊在她面前,“快說!”
“王爺告訴我的!你說你不愛他,他才是真的不愛你!”齊少童閉着眼道,“你懷不上孩子,全是因為王爺不願意你懷上!”
齊少童怕極了,她什麽都沒有了,家沒有了,親人沒有了,地位沒有了,身子沒有了,還給別人生了孩子,這張臉,是她唯一能用來面對她心愛之人的了。
“你胡說!”
燭淚滴了一滴在齊少童臉上,灼燒感傳來,她痛極了,在這一瞬間她爆發出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掙脫,可她一個柔弱的女子,怎麽可能掙脫開這麽多人,她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滿腦子全是自己失去了一切,她再也沒有機會,見那個人一面了。
瑞王妃紅着眼,不斷地在齊少童臉上滴着燭淚,又用火星子在她臉上晃,嘴裏還不斷地罵着,“賤人,你憑什麽可以給他生兒子,他憑什麽喜歡你!我用了這麽多年,他都不願意多看我幾眼!你這個賤人!長成這幅樣子,不就是叫人來糟蹋你的嗎!”
齊少童痛苦的尖叫聲響側了整個院子,為了不驚動別人,瑞王妃叫人将她的嘴給捂住,“你叫這麽大聲是想王爺來救你嗎!別想了!他不會來的!信不信我把這蠟燭塞你嘴裏!”
就在此時,一塊飛石重重地擊打在瑞王妃的手上,燭臺再一次滾落在地。院子中站着的一個小厮,突然之間被貫穿了胸膛,他連話都還沒來的及說,就這麽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身後,是一個穿着夜行衣的人,他手中的劍還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
沈游卿趴在三樓欄杆上,伸着身子往下看,白離今天是跳的獨舞,身上彩帶飄飄,手裏拿着把團扇,她一只手高舉,衣袖順着小手臂滑下來,露出個漂亮的花紋。這是白離每天都會畫的,她渾身上下,除了手臂上的那個燒傷,沒有一處痕跡,宛若晶瑩無暇的羊脂白玉。為了掩蓋那一處痕跡,白離會在自己的傷疤處作畫,有時是桃花,有時是梨花,有時又是一些別出心裁的花紋。
今天就是那別出心裁的花紋,因為這是沈游卿畫的,他吵着鬧着要替白離畫,白離拗不過,只好順着他。
但總歸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他畫的太醜自己還得重畫,沒想到最終的效果還挺好。只是這麽畫下來,白離覺得比自己畫還累。
“不愧是花魁娘子,一舞動京城,也不怪你喜歡成這樣。”不知何時,敬川走了過來,也趴在欄杆上,“若是我,天天呆在一起也會忍不住。聽說花魁娘子賣藝不賣身,她的味道也只有游卿才嘗過吧。”
沈游卿冷冷地看向他,“說話小心一點,姐姐還不是你能侮辱的。”
“喲呵,”敬川笑道,“難不成,你還沒把她搞到手?”
沈游卿不想再理他,道:“你來這裏幹嘛?王爺呢?”
“王爺讓我來找你的。”敬川轉過身,背靠在欄杆上,手肘搭在上面,“給你個活兒,做嗎?”
下面的舞還有大半支,沈游卿看着白離的款款舞步,問道,“王爺怎麽不讓你去?”
“瑞王府有個得寵的姨娘,知道吧。”敬川說道。
“童妹妹,她怎麽了?”沈游卿這才認真聽起來。
“王爺想娶侯府的女兒,他不希望瑞王府也有一個姓顧的王妃。”
沈游卿直起身子,“王爺不是已經娶了王妃嗎?宣安侯怎麽會答應?”
“王爺承諾,會給側妃一個孩子。王妃體弱多病,也沒個嫡子,若是王妃沒了,那側妃自然也能扶正了。”
沈游卿捏住欄杆的手緊了緊,“那關童妹妹什麽事?”
敬川看着他冒着青筋的手,笑道:“瑞王妃今晚要殺她。”
“什麽?”沈游卿一驚。“瑞王呢?”
“他不在,”敬川說道:“人現在都在齊少童的小院子裏,殺了所有人,最重要的就是王妃。這就是王爺要我給你帶的話,現在快去吧,去得早,也許齊少童還有救。”
“我去告訴姐姐,”沈游卿剛剛邁出一只腳,聽着耳邊的琴瑟之聲,又猶豫了一會,繼而又改口道:“我直接過去。”
确認沈游卿走後,一個女人來到敬川身邊。
“阿諾啊,”敬川向身後瞥了一眼,“看,我承諾你的事情,就要做到了。”
“她沒用了嗎?”阿諾冷冷問道,白離這只舞快結束了。
“本來是還有用的,”敬川說道,“若不是她耍小聰明,去找了齊大人,讓翎王覺得她不好拿捏,不然她還能多活一段時間。”
“如今沒有齊少童了,齊大人那邊,王爺會怎麽辦?”
“所以要最後利用一次咱們的花魁娘子啊,只要她不在了,齊大人又如何得知齊少童究竟死沒死?”敬川盯着底下的白離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女主就能愉快地滾粗青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