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終于肯下床了?”柳元舟端着碗面站在白離的院子裏。

白離不理他,裹着衣服,抱着手爐,在臺階上坐下。從京城到寒州,一路上折騰了有半了月。本就受了傷,路上還來了月事,弄得身子虛了好些。

“幹嘛不理我?”柳元舟笑道,吸溜着面,湯濺起來,飛了一滴到白離手上。

“有病?”白離擡眼看他,“能不能滾遠一點?”

柳元舟才不管,挨着白離坐下,“院子裏真不需要人伺候?”

路上挨了半個多月,到了柳府,又在床上躺了三四天,看着今日天氣好些了,出了些太陽,白離才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

柳元舟一直想往她院子裏塞幾個丫鬟,但白離始終不同意,往日在忘塵閣就沒要丫鬟,如今就算是身子虛了,她還是不願意要丫鬟伺候,總覺得自己不是金貴的人,什麽丫鬟媽子,都不需要。

“不要。”白離淡淡道,她本想拿着手絹擦一擦那滴湯水,但剛剛把手絹拿出來,又看到柳元舟坐了下來,便直接在他身上擦了。

“你還真是不客氣。”柳元舟往旁邊挪了挪,嫌棄地看了看她,“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還像是個花魁娘子,連我院子裏的老媽子都比你收拾地規整。”

白離沒梳頭,沒上妝,衣服也是随便裹了裹,嘴唇還有些蒼白。

“我本來就不是花魁娘子了。”

柳元舟把碗放到一邊,在地上躺下,翹着腿,腳尖還在不斷晃動,“不是花魁娘子了,就什麽事都不管了?”

半月過去,京城中的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元舟之前回了寒州,一是因為賀家又有了動作,二是因為奉了翎王的令,斷了瑞王的銀錢來源。

他本以為翎王至少會等自己在寒州的事做完才會重說太子一案,白離暫時不會有什麽危險。可怪只怪自己有些自負了,等他知道消息時,自己已經脫不開身。

況且,他和白離一樣,沒有想到翎王連杜家孤女也不保全。原以為看在太子的面子上,翎王至少會保住齊少童。

自己留在京城的人傳回消息時,白離已經出發前往寒州了,他這才立即派了人去追。只是沒想到,護送白離的人竟是宰相府的人,一路上東躲西藏,躲過了柳元舟派去的所有人。直至一行人上了水路,這才收到信。

“只是休息一下,沒說不管了。”白離垂首道,“再說了,你想讓我怎麽管?”

卧床休息的這幾日,白離想了很多。往日她一心想拉垮瑞王,為翎王鋪路,可如今,翎王殺了她的童兒,可難道真的她要與翎王作對嗎?

這事無論怎麽想都不靠譜,自己幾斤幾兩她心裏還是有數的,白離不是傻子,為杜家報仇才是她的首要目的,這是依附于翎王才能做到的事。

“若是我讓你為了我,斷了與翎王的關系,你會答應嗎?”白離看着柳元舟,問道。

柳元舟笑了笑,“傻姑娘,你是想讓我和你一起死咯?”

“那不就得了,幹脆就這麽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生好了。”陽光照過來,有些刺眼,白離拿手遮了遮,“你給我個活兒,我就在這兒安家了,順便再給我找個男人,我下半輩子也算沒愁。”

“寒州的男人你随便挑,”柳元舟道,“反正這兒沒人知道你白離的大名,我給你個清白身份,嫁個好男人還是容易的。”

他坐起來,拍了拍白離的肩,“這樣吧,寒州知府是我義兄,他雖然有個正妻,但你做個側室也是不錯的,你嫁過去,有我的面子在,絕不會讓你受欺負。”

白離點點頭,道:“好啊,你去替我提一提,我這就嫁過去。”

“啧,就是有個麻煩,”柳元舟蹙眉道:“不知道小王爺會不會過來把我義兄家一鍋端了,這怎麽想都有些對不起他啊,人家知府做的好好地,突然因為一個女人,天降橫禍。”

白離的手緊了緊,“關王爺什麽事。”

“怎麽不關他的事,”柳元舟道,“就以你家小男人那個脾氣,我把你嫁給別人了,他少說也得砍了我半條命,我可不願意。”

“這事我想了想,不劃算,你要是想嫁,還是自己找男人好了,到時候我就說是你自己去找的男人,跟我沒有半點關系。這樣的話,小王爺至少不會怪到我頭上來了吧。”他搖了搖頭,“不對,我還是覺得不靠譜,以他的脾氣,指不定還是會弄死我,你幹脆嫁到別的地方去好了,別給我惹麻煩。”

“你到底在說什麽?”白離瞪了他一眼。

“別給我裝糊塗,”柳元舟撇着嘴罵道:“你不想給翎王惹麻煩,你會把沈游卿留在那裏,還把他送給文相?那文君陌是個什麽人,你比我清楚,他雖然看似站在了翎王那邊,實際上他還是皇帝的人,如今他們把瑞王拉下去了,又會讓翎王一家獨大嗎?”

白離的确沒想過與翎王作對,但她也沒想讓翎王好過,就算是看在童兒的份上,不給翎王找麻煩,那也要膈應他。

讓沈游卿去宰相府,是白離對翎王最好的報複。

“京城如今怎麽樣了?”白離問道。

“你不是不想知道了嗎?都要嫁人了,還問個鬼哦。”柳元舟站起來,拍拍屁股就要走。

“回來。”白離叫到。

可柳元舟賤兮兮地對着她笑了笑,“柳老板很忙的,生意太大了,不好管哦。”他揮了揮手,“走咯走咯。”

“走吧,”白離輕聲道,轉了轉手爐,“走了我就嫁給你。”

聽了這話,柳元舟覺得自己背上的汗毛都束了起來,看了看天,心道這太陽還在呢,怎麽還這麽冷。

抖了抖肩,又走了回去,在白離身邊坐下,“好冷,把你手爐給我暖暖。”說着就搶了來。

“走啊,怎麽不走了?”白離笑道,“娶我很虧?”

“不虧,”柳元舟翻了個白眼,“就是命只有一條,我得好好珍惜。”

“京中是個什麽狀況?”白離覺得有些熱了,松了松衣服。

“說實話,我都不敢信,”柳元舟一手撐着下巴,臉轉向一邊,說道:“翎王要娶宣安侯那狗賊的女兒當側妃,你說那老頭連殺女之仇都不管了?”

“他們這種人,會在乎一個女兒?”白離也沒想到,但按照現在這個狀況,瑞王倒臺也就是不久的事了,本來就有文君陌的站隊,瑞王無論手上有再多勢力也是徒勞,況且如今六部有三部已經不在他手中了。

如今王妃死了,又有翎王抛的橄榄枝,宣安侯不會去計較一時的得失,畢竟一旦瑞王倒臺,侯府将沒有什麽好下場。雖然嫁女兒的這個決定很魯莽,但是這也是唯一能保全侯府的辦法了。

“宣安侯手握兵權,若是王妃還在,保不定會跟着造反。”柳元舟道:“之前王爺讓我回寒州,就是為了牽制賀家,論水路,還是我柳氏握大頭,賀家想繞過我往京城遞銀子,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想到這事,他突然高興起來,“讓他們壓老子這麽多年,這次看我弄不弄死他們。”

“你賀家那個妹妹不管了?”白離問道。

“不管了,又不是我讓她嫁過去的,族裏那些老東西當初為了讨好賀家才嫁過去的,關我屁事。”柳元舟提着手爐,搖搖晃晃地玩着,“我家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就想知道,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翎王要拉攏侯府,你心裏就沒覺得不舒服?”

“這事,以後再說吧。”白離心裏全是沈游卿,她在路上耗的時間太長了,本以為自己真的能不管京城裏的事了,她真的想過在寒州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生。

可是始終還是有放不下的心事,第一是沈游卿。

童兒的死,白離也很難放的下,她再也不能呆在京城,不能看着翎王順順利利地達成所願,如今聽聞了翎王以童兒的命換來了一個側妃,白離心裏更是惡心地要命。

那個少女,一生只愛過一個人,為了這個男人,嫁到了自己仇人的家裏,為了這個男人,給仇人生了孩子,如今,卻以她的命,換來了一個妃子。

要知道,少女一生的夢想就是嫁給這個男人。

白離心裏為她感到不值,男人有什麽用,自私又惡心的玩意兒罷了。翎王拉攏宣安侯,不就是為了兵權嗎?

白離摸了摸左手臂,心道,這兵權是他想要就能拿得到嗎?

“游卿有什麽消息嗎?”白離得先處理這件事,是她把沈游卿推到這片浪潮裏去的,當時的她甚至都沒想過,以游卿那小孩子脾性,會不會被浪給拍死。

“文相讓人帶來的消息,”柳元舟道:“皇上要給游卿封郡王,如今正是得寵,日日都住在宮裏,想來是對太子的愧疚感作祟。”

“不才半個月嗎?怎麽這麽快?”白離雖然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但本以為翎王會阻止此事,至少不會這麽快地發生。

“翎王親自去證實的他的身份,甚至拿出了太子當年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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