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聽聞王爺昨日去了忘塵閣。”文君陌今日是來送行的,雖然早就确定了封地,可是恒州那邊緊趕慢趕也沒能修個王府出來。
說得也是,聖旨下了不過也才一個多月,要修個王府出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皇帝生怕沈游卿在路上凍着了,讓他晚些再去,可他無論怎麽說也想要早點走。
如今已經入了春,雖然有時還是會下些小雪,但還是逐漸暖和起來了,而且恒州的天氣相比起京城來說,暖地更早些。
由于去恒州的路上,必定會經過寒州,因此沈游卿說是要去寒州游玩些時日,等到恒州的王府修好了再過去。皇帝見他是鐵了心要走,也不再阻止,只是心裏舍不得,又心疼這個皇孫,賞了幾大車的東西,還是在出城的前一天才放他出的宮。
“是啊,”沈游卿看着随身要帶去的丫鬟侍從都是浩浩蕩蕩的一大隊人,頓時一陣頭疼,“去拿了點東西。”
“剛剛一出宮就去青樓,王爺還是好興致,皇上聽說了之後笑話了你老半天。”文君陌笑道。
“哦。”沈游卿渾然不在意此事,他的确按照文君陌說的那樣,做了個閑散王爺,什麽都不用做,只用戴着個名頭,享受皇家的待遇罷了,加上皇帝對前太子的愧疚感,沈游卿過得要比其他郡王舒坦得多,甚至封地都是自己選的。
“王府的修建,臣會多加叮囑的,王爺不用擔心。”文君陌道,随行的隊伍整頓地差不多了,只等着沈游卿上車。
沈游卿起咳了一聲,道:“其實...也不用太麻煩,讓那邊的人慢慢來,我...本王不急。”
“是是是,臣明白,最好能帶着王妃一起過去,”文君陌憋着笑,“臣讓他們多買點紅綢子,把王府弄地喜慶些。”
“說...說什麽呢!”沈游卿的臉一下子紅了一個度。
“好了好了,楊侍衛,”文君陌對着楊斌喊道:“快把你家王爺扶上車,這人是在京城,心該是早就到了寒州了。”
“哎!好!”文君陌不知道,不止沈游卿的心飛到了寒州,這兒還有個人的心也早就飛到了寒州,巴不得沈游卿趕快上車。
帶的人和東西有很多,一大隊的人馬逐漸遠離京城,留下的只有陣陣煙塵。
如此行囊,若是一路慢吞吞地走,何止半月才到寒州,沈游卿幾乎是每天一問,弄得主事的宮人以為這位小王爺是個極難伺候的,整日心驚膽戰,生怕行路太慢被訓斥了。
一別約有兩個多月,不是沈游卿想問,實在是等不及了,從京城至寒州,若是走陸路得要近一個月,但只要中途換水路,則只要半月。
“這馬車這麽慢,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換水路?”沈游卿嘟囔着,他今天已經別開車簾問了三四次了,只為了前兩天就聽那老宮人說,最快兩天就能到碼頭,如今已經是第三天,沈游卿心裏像是萬千只螞蟻在爬,心焦氣躁,片刻也靜不下來。
“我說王爺啊,往日你在忘塵閣的時候,我也沒見你這麽急躁過,如今擡了身份,連着性子也擡起來了?”楊斌吃着馬車裏的糕點餅子,表面上看着是風輕雲淡,其實心底也急地慌。
沈游卿喜歡吃糖的事,稍微一問就能知道,于是出發的時候,宮裏賞了一大堆,文君陌送了一大堆,翎王府也派人拿了一些來。可之前在宮裏住的那些日子,沈游卿覺得自己整日都甜憨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了。主要沒錢的時候,什麽東西都很少,吃起來才格外地香。
“楊公子,你不急是吧?”沈游卿坐了回去,腦子一轉,不知道想出個什麽鬼主意,“東西好吃嗎?”
“好吃啊?”楊斌點着頭道。
“那就多吃一點。”沈游卿摸了摸楊斌的腦袋,唇角微揚,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
“你想做什麽?”楊斌咬着半塊餅,心下添了些警覺。
這時候的寒州的确已經回暖了很多,雖然身子還是虛,但白離沒再整日戴着披風。近日裏閑來無事,她跟着柳元舟學了不少東西,主要是管賬這一塊。柳元舟則是整日笑話她,說是為了嫁人做準備。
沈游卿封王的消息一到,他又天天在白離耳邊道着恭賀,又是私底下王妃地叫,叫得白離想把他舌根子扯出來剁碎了。
“南逸王要到寒州來,你知不知道?馬車已經從京城出發了,我家義兄急的要死,他那破宅子,現在連夜趕着翻修,就為了王爺來的時候不能顯得太寒碜。”柳元舟跟在白離身後,碎碎念了半天。
白離今日本來不想理他,但沈游卿的消息總是會吸引着她的耳朵,她心裏五味雜陳地,尤其是聽到了沈游卿要來寒州,她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
他早就不是那個跟在自己身邊,衣服破了舍不得換,護腕斷了沒錢修,一拿到錢就買糖吃的沈游卿了。
他是王爺,是南逸王。
就算柳元舟整日笑稱自己是王妃,但自己幾斤幾兩白離還是清楚的,即是游卿願意,白離也不敢真的這麽想。
“我是不是該給準備些嫁妝?”柳元舟笑道,“說!想要我哪些産業,我都給你當嫁妝!”
白離停了步子,他倆走在窄窄的田埂上,這一停下,差點沒讓柳元舟摔下去。
白離轉過身,冷着臉道:“我更樂意你跟着我姓。”
柳元舟捏着下巴,裝模作樣地思考着,“白元舟?不好聽,還是算了吧。”
白離不是個喜歡翻白眼的人,可她對着柳元舟這個人,實在是正經不起來,心想着怪不得以前游卿讨厭他。
前段時間,莊子上吳婆婆家的老黃狗生了,白離覺得平日裏無聊地很,就托了人去讨一只,這幾天斷了奶,她就想着自己去抱回來。
“二位老板坐一會兒再走吧。”吳婆婆彎着腰,提着個茶壺,嘴上一直留着二人。
“婆婆,不用了,府裏還有事,等日後得了閑,我一定來坐。”白離客客氣氣地道。
“乖~給你取個什麽名字好呢?”她把小奶狗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逗弄着,畢竟剛剛斷奶,她生怕一不小心傷了它。
“要不叫沈游卿?”柳元舟伸出手,扣了扣狗子的小腦袋。
“你瘋了?想死吧。”白離氣地要命,快步走在前面,“我覺得叫劉舟遠最好。”
“我呸!我覺得還是得叫白離!”
“你是兩三歲的小孩子嗎?”
二人吵鬧着,懷裏的狗子半睜着眼,對着柳元舟奶聲奶氣地汪了半晌。
馬車搖搖晃晃在柳府門前停了下來,小黃狗第一個沖下來,一不小心還摔了一跤。
“義弟!你可算回來了!”一個穿着官府,下巴上留着山羊胡的男人跟着跑了過來,還沒等柳元舟站穩,就沖過來一把将他擒住。
這位便是寒州知府,柳元舟的義兄,陳致遠。
“哎喲,致遠兄這是怎麽了?”柳元舟拉着他往府裏走去,“進去細說?”
“千萬火急的事,”陳知府老臉一垮,幾乎是要哭出來,他抓着柳元舟的手說道:“王爺出事了!”
白離剛剛下車,還沒來得及把亂跑的小奶狗給抱回來,聽到這一句話,宛若雷鳴炸響在耳邊,什麽也顧不上,提着裙角就疾步走過去。
“陳大人慢慢說,王爺怎麽了?”白離細眉緊蹙,紅唇微抿,一雙眼睛透露出焦急的神色。
“王爺不見了!到了碼頭,才發現已經不見了!聽王爺的貼身侍衛說,王爺在路上悶得慌,半途自己一個人先行前往碼頭了,如今只怕是已經在船上漂了好幾天了!”陳知府拉着柳元舟前後搖晃着,明顯看得出他的腿有些軟,不大能站穩。
小奶狗好奇地在他發抖的腿邊東嗅嗅西聞聞,還擡着小腦袋盯着三人叫喚。
“別急別急,我這就派人去找,我馬上去通知水上的兄弟。”柳元舟急急忙忙地說道,撇開陳致遠就往府裏沖,邊跑嘴裏還邊嚷嚷着叫人。
白離心裏也急,差點沒踩到小狗子,趕緊一把将它抱起來,跟着往府裏走。陳知府最為着急,看他的樣子,衣服頭發都是亂糟糟地,想必是一聽到消息就感覺過來了,看着腿軟,卻還是跑得飛快。
“別急別急,我已經派了人去找了,咱們等消息,最早今晚就能收到消息。”柳元舟松了一口氣,惡狠狠地瞪了白離一眼。
“那最晚呢?”陳致遠急匆匆地追問道。
“最晚!”柳元舟表情皺成了一團,“最晚我哪裏知道!最晚就是王爺已經到了寒州咱們才知道他在哪!”
“你別胡說!當初我一上船,你的人就找到我了,肯定很快的!”白離拍了他一巴掌,手還有些抖。
柳元舟捂着手,吃痛道:“你打我幹嘛!這事還不是你搞得!要不是為了見你,沈三郎能自己一個人就跑了?”
“我看着天,”陳大人仰頭,看着天空道:“怎麽灰蒙蒙的,該不會,要下雨吧?”
遠處一直燕子矮矮得從牆頭飛過,柳元舟擡頭看了看,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說道:“應該...不會下大雨吧?”
三人同時望着天,一滴雨落在白離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