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九只大扇貝

早上七點半, 鬧鐘已經響過三遍,應憐依舊蜷在被子裏。

他其實已經睡飽了,異常清醒, 只是不太想起床。

不是因為今天是打工人都讨厭的周一,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剛剛加過班。

他只是有點煩。

應憐自認遲鈍,不是瞎,他之前就有一種顧念遠對他有點餘情未了的感覺在, 昨天對方和方見微起沖突的時候, 驚訝歸驚訝,倒也沒有特別意外。

問題在于, 顧念遠隐瞞了他太多了。

還是在他追求顧念遠, 和顧念遠搞推拉的那段時期。

應憐不知道方見微過來蹭了那麽多次課, 帶了那麽多他喜歡口味的零食飲料, 不是為了走農村包圍城市路線, 迂回對顧念遠示好。

應憐更不不知道班長在文藝彙演上送出的那束花是特地送給作為主持人的自己, 而非獨奏鋼琴曲的顧念遠,是顧念遠攔住了班長,他恰巧看到班長把花給他。

他眼睛裏只有顧念遠, 總覺得自己的求愛道路上處處都是情敵。

顧念遠卻看得一清二楚。

顧念遠就是不告訴他。

他有一種自己被愚弄了的感覺。

青年翻過身,将再度響起的鬧鐘又往後延遲了十分鐘,整張臉幾乎都邁進了枕頭裏,怎麽也想不明白顧念遠圖什麽。

事後讓他知道又怎麽樣呢?

有很多優秀的人喜歡應憐,那又怎麽樣呢, 應憐不是一心一意,認真地喜歡着顧念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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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那都已經過去了, 現在他們才是情侶, 有誤會為什麽不解開?

應憐不喜歡誤會別人,會因為這種很擅自的誤會感到虧欠,何況誤會還延續了那麽長時間。

人和人之間信任是基礎,更何況他們還關系親密。

應憐也不想翻舊賬,只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昨天他在車上,得到顧念遠沉默的肯定之後,幾乎是逼問顧念遠,差點真的吵了一架,最後不歡而散。

情敵是事是這樣,之前出國也是這樣。

他真的很讨厭明明知道又什麽都不說的顧念遠。

顧念遠在意他,又過度看輕他,實際上應憐根本不需要他這麽無微不至。

應憐不是溫室裏需要控制光照和濕度的玫瑰花,他大部分時候嬌氣只是因為對面是顧念遠,不是真的經受不了風霜。

理智上,他清楚這種事不能和顧念遠被迫出國混為一談,但情感上他就是控制不住将其關聯在一起,無限放大顧念遠行為的不妥之處。

這要換個愛恨果決的人比如他媽應渺那種,早就該斷斷,該罵罵了。

應憐脾氣遺傳應女士更多,從小到大也沒幾次是拿得起放不下的,偏偏栽進那個叫“顧念遠”的坑裏,怎麽都爬不上來。

說放下,可以足夠心平氣和的是他,反複耿耿于懷的也是他。

他和顧念遠相處總是會有一種疙疙瘩瘩的別扭感。

就很不大方。

甚至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大方起來了。

昨天的事發生後,他無疑是讨厭顧念遠的。

可是他又得承認,他喜歡遠比讨厭多。

誰讓應憐總是反反複複踏進一條河流,不知悔改,撞破南牆也不會回頭。

應憐越想越煩,幹脆放棄,選擇擺爛。

直到八點,青年才磨磨蹭蹭地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洗漱,一邊還算冷靜地催眠自己人都有黑歷史,這種烏龍不算什麽。

他倒了杯牛奶,随便從冰箱裏拿了幾片吐司當早餐,應憐還是放棄了早上請假的打算。

逃避可恥,而且沒有用。

更通俗一點,早死晚死都的死。

何況也未必就是死,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到時候就有辦法了。

出門的時候,已經快接近上班時間,應憐在正式上班三分鐘前打上了卡,迅速按下即将閉合的電梯按鈕。

不出意外,他坐到辦公桌前,按下電腦的開機鍵,剛好準點。

只是應憐沒想到,偌大的電梯裏,只有自己和顧念遠。

一時之間,他居然不知道應該在心裏先吐槽“什麽時候我的同事這麽熱愛工作了?”,還是“沒想到,你顧念遠居然也有卡着點到公司的這一天”。

應憐良好的時間觀念不是因為他爸爸從小就在念叨的所謂“紳士風度”,也并非來自有時一個案子幾百萬上下,時間就是金錢的應女士。

讓他養成“提前”這個習慣的是每天早上都會在門口等他,和他一起上學的顧念遠,和那顆從小就格外活躍的攀比心。

小學三年級,意識到每次顧念遠都站着家門口了,而自己還沒有吃完早飯的應憐總感覺自己有點沒面子。

為了讓自己也等顧念遠一回,他甚至改掉了當時賴床的壞習慣,洗漱都比原來要自覺了不少。

但他還是沒有像顧念遠等他那樣等到過顧念遠,經常是兩個人同時出門。

縱觀整個小學生涯,應憐最好的成績,也不過是剛剛氣喘籲籲地站在鄰居家門口,準備給顧念遠敲門,然後撞到了開門準備扔垃圾的顧念遠。

升了初中之後,這項攀比就被突來叛逆,自诩成熟的應憐放棄了。

但習慣卻被保留下來,一直到現在。

總不能顧念遠也像他這樣,因為不想面對現實,所以選擇賴床吧?

青年忍不住揣測,居然覺得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反正現在顧念遠在他心裏的形象格外微妙,他悄悄抹黑顧念遠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就是不知道顧念遠有什麽無法面對現實的,鬧烏龍又不是他,是應憐。

崗位性質注定他和顧念遠是半綁定狀态,應憐早上賴床,亂想一通之後幹脆擺了個大爛,現在和人一起站在這間狹小的電梯裏,渾身上下,哪都寫着不自在。

站遠一點,好像顯得昨天發脾氣是心虛,無形之間就矮了顧念遠一頭。

站近一點,他又忍不住想要生氣,覺得這種示好未免太過沒有尊嚴顧念遠的道歉他還沒有接受呢。

青年微微垂着眼,用試圖用稍顯冷峻的神色掩蓋自己正神游的事實。

他心裏裝着事,因此,完全沒有意識到身側的那道餘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而電梯門映出的那道模糊輪廓有多蒼白,唇線抿得到底有多直。

電梯門緩緩打開,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電梯,沒有任何眼神的觸碰交流,乍看上去,倒有幾分貌合神離的味道。

這一幕恰好落在提前在應憐辦公室門口等他的謝棠眼中。

他不禁有些替應憐擔心,對打工人來說,老板的臉色是很有指向性的。

應憐打開辦公室的門,撈過他懷裏打印好的文件,又招呼他進來坐。

不用猜就知道,謝棠周六周末在家肯定加了班。

“又不是很急。”他忍不住咂了砸嘴,“如果真的是特別緊急的東西,上周五,不對,是周四下班前,我肯定就讓你們交過來了。”

謝棠小聲:“我覺得早點做完會比較好。”

“那也不能休息日做啊,還是說有誰周六周末給你發消息說急用了?”應憐翻開文件的第一頁,順便等電腦開機,“你周六周末做了,今天上班幹嘛?”

“……做下一份,之後可能用到的?”

應憐:……

看不出來,你小子眉清目秀的,居然是個卷王。

不過應屆生好像幾乎都會有幹活積極這個通病?尤其是學生氣足的這種。

詳細數據在文件更後面,對着官腔套話,應憐難免有些走神。

“那個,應哥。”

謝棠期期艾艾,拉回了他的思緒,“你和顧總是不是……”

“嗯?”

青年不自覺洩出一絲輕哼,“我和顧念遠怎麽了……?”

在謝棠看來,這聲顧念遠,就是兩個人意見不合的鐵證。

應哥甚至已經連名帶姓稱呼老板了,他們不會在電梯上吵了一架吧……?

剛邁入社會的小謝同學頓時更加憂心。

“就是,顧總畢竟是老板。”

他邊說,邊伸出手比劃,“有什麽意見,私下和朋友說就好了,你沒有必要……”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這句話還是應憐告訴他的。

應憐這才反應過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和顧總關系不合了?”

他有點想伸手敲謝棠的腦袋,看看裏面一天到晚都裝了些什麽。

“之前在電梯裏遇到你們,你們基本上都是站在一起。”

謝棠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有點黏糊的感覺,哪怕他出身于文學專業。

“但是我剛剛等應哥你的時候,看到你們完全從兩邊出來,各走各的……顧總表情也不是很好,臉很白。”

明顯被氣很了的樣子。

謝棠記得他的導師改論文,看見論文正文直接從某度百科上引用的內容的時候,臉色和今天的顧總也差不太多。

“……有嗎?”

應憐微怔,順着他的話回想,發現好像的确如此。

他們昨天沒有真正吵起來,基本都是他在單方面輸出,指責顧念遠,火氣上頭,還故意把門摔得格外響,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态度。

總不能是顧念遠還在生氣吧,因為他昨天兇了他。

生氣,也不太可能被氣到臉白啊。

何況應憐都已經不生氣了,顧念遠憑什麽生氣。

是身體不舒服嗎?

應憐越想越覺得,他應該是身體不舒服。

“我去他辦公室看看。”

他對謝棠說。

作者有話說:

親人有個小手術要做,這幾天都在請假陪床,我努力擠時間更吧OTZ……故事不長,已經發展大半了,不會坑,月底之前會盡力寫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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