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七只大扇貝
零點一過, 應憐才知道顧念遠不止送了他全套典藏版漫畫當生日禮物。
巨大的箱子裏各種小東西堆得整整齊齊,都是應憐喜歡、或者說喜歡過的比如那幾個珍稀的蝴蝶标本;比如那一摞證快和漫畫差不多高的游戲卡帶;再比如最新款的數碼設備,顏色還是應憐喜歡的灰藍, 一眼就能看出來是特別定制款。
應憐被弄得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
偏偏顧念遠又表現得小心且忐忑,以至于他連“你選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麽多東西我往哪放”這種話都覺得分量太重,只好把所有的心緒都歸到那聲夾雜着嘆息的感謝裏。
“不知道送什麽合适,就挑了一些你以前感興趣的東西。”
顧念遠眼眸沉靜, 輪廓在燈光下格外溫柔, 吐字卻無端透着一股鄭重,“喜歡就好。”
“主要是你給得實在太多了。”應憐咳嗽一聲。
在投其所好這件事上, 換成任何人都可能做得沒有顧念遠好。
他年少時追逐顧念遠, 朝着心裏那道影子前進的時候, 顧念遠同樣在前方注視着他關于這點, 應憐一直是知道的。
只是他不說, 把那種竊喜放在心裏, 而顧念遠更不會主動挑明,說出那種溫柔可親的話,熱烈又直白地同他表明心意。
喜歡是應憐先說的, 人是應憐主動追的,大部分時候的顧念遠只是在等,以至于談戀愛那會應憐總覺得除了自己,這家夥可能和誰都沒有辦法長久。
磐石當然是好的,堅定不移, 不變不朽。
可人心是肉,敲扣磐石卻始終無法得到從石塊最深處傳來的回響, 自然會變。
也就應憐這種撞南牆都不回頭的倔脾氣能經得住消磨, 顧念遠是磐石, 他就是頑石。
“已經很少了。”顧念遠陳述,“……不确定的東西我都沒有挑,還有一些不适合,也沒有放進來。”
“嗯?”應憐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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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遠既然給他送生日禮物,就不可能送他不喜歡的東西,怎麽也不至于到“不适合”這個地步。
青年蛱蝶般的睫毛微弱地顫了顫,瀕死一般,很難說清是有力還是無力。
“戀愛的時候說的那些,還有幾支股票的持有額。”顧念遠說。
礙于某些原因,還不敢大方地拿出來,放在他房間的保險箱裏。
這個人真是……
應憐突兀生出一種恍然之感,把原本想說的內容忘得一幹二淨,“要是那個時候我們……”
喜歡和愛非但要做,更要去講,清清楚楚,赤誠又袒露地講,但凡四年前應憐或者顧念遠再坦誠一點,就算當時彼此的性格都有一些問題,也不至于到現在的地步。
“算了。”他勾了下唇,迅速擺擺手,跳過了這個話題,“我去煮點面,你要不要一起吃?”
“我來就好。”顧念遠上前一步,攔住他。
“大晚上的,你該不會想給我做長壽面吧?”應憐摩挲下巴,不負責任地猜測。
長壽面和普通面條的區別,就在于一碗只有一根,有長久綿延之意,是應女士老家那邊的傳統。
每年生日都會出現在他家餐桌上的長壽面,則是應女士對他為數不多母愛的鐵證。
讀大學的時候顧念遠同樣給他做過長壽面。
和應女士那些不均勻,沒有過多修飾,更注重食用功能而非美觀的面條不一樣,顧念遠擀的長壽面相當有賣相,整齊得就像機器碾出來的老家其實沒有那樣的說法,但顧念遠就是覺得,長壽面的長也有順遂的意思在裏面,這裏粗那裏細,等同平添坎坷。
應憐捧着臉,還說過他迷信。
“手相都比這個科學。”
他被顧念遠盯着吃完那碗面,眼疾手快,趁着顧念遠收碗的時候抓住了對方的手,鄭重地拉過來,于自己面前攤開,順着掌紋摩挲端詳,啧啧有聲。
“讓我看看……早慧,有大才,注定會在事業上有一番成就,但親緣比較稀薄,注定沒有子嗣。”
應憐正經也只正經了兩句,又笑嘻嘻地眯起眼,“不止如此,你還命犯桃花,容易被桃花煞影響運道,想要破解,必須牢牢把握你的正緣,你的正緣已經出現了。”
正緣當然是應憐。
自賣自誇了個夠,應憐才松開他的手,湊過去讨要報酬,天機不可洩露,他覺得自己這番話換一個吻半點都不過分。
“家裏還有面粉。”顧念遠點頭。
這便是“是”的意思,他要給應憐做長壽面。
“別,等你做好,我估計也就睡了。”應憐打了個哈欠,“就煮冰箱裏那個鮮面條,順便煎個荷包蛋就行。”
困倒是也沒有多困,只是不這麽說,顧念遠肯定會進廚房去給他和面,大晚上的,沒必要特地折騰。
“那明天煮。”
應憐知道他說的這個明天煮是指長壽面,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沒有繼續阻止,“明天請你吃蛋糕。”
結果面裏不止有荷包蛋,還煎得很嫩的牛排粒,相當中西合璧。
應憐盯着那滿滿當當的一碗,懷疑顧念遠有把自己當豬在養的嫌疑,去廚房重新拿了個幹淨的碗,把面分了一小半給顧念遠,肥胖和高血壓都要同享。
盯着顧念遠吃了健胃消食片,道完晚安,應憐才揉着眼睛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才想起來禮物還在外面,箱子太大,他懶得馬上拿進來,躺在床上給顧念遠發消息,說是明天整理,讓顧念遠不要動。
禮物送給他,就是他的了,就算顧念遠強迫症犯了想幫他暫時拿到其他地方重新擺好也不行。
顧念遠秒回了一個好字。
早上是自然醒的,換了份工作之後,應憐自我感覺睡眠質量要比過去好了不少,經常一夜無夢,甜香極了。
洗漱的時候,顧念遠剛好開始煮面。
應憐坐在桌子上,問他蛋糕想吃什麽口味,水果選藍莓還是奇異果。
面還沒吃完,許靈樞托人跑腿送的禮物就到了,一束花,還有一把配置相當不錯的鍵盤。
應憐敲了幾下,覺得換上這個新裝備自己寫代碼的速度最起碼能提升20%,戰鬥力直接上升了一個等級聲音清脆,手感還好,不得不說,許靈樞是懂程序員的。
“你現在喜歡鍵盤了嗎?”
顧念遠暗自掐住手心,準備找人下午再買一把更好的鍵盤送過來。
“也不算?我又不收集這個,只是覺得它一看就很好用。”應憐想也不想地回答,半晌,才意識到這人剛剛在吃醋。
可能還有自責?
他不确定,又莫名篤信顧念遠會有類似的念頭。
盡管和顧念遠相處于他而言已經是某種習慣,可顧念遠的心理問題就擺在那裏,是客觀事實,不會因為他下意識的忽略消失。
“你送的禮物已經很好了,我很喜歡。”
應憐把幹幹淨淨的面碗推給他,盡可能成熟地描述自己的感受,“非常驚喜。”
“假如……”顧念遠的神色依舊不甚明朗,緩慢而踟躇地開口。
幾乎嘴唇一嗡,應憐就猜到了他想說什麽。
“沒有假如。”
他冷酷地開口,沒給顧念遠任何提議的機會。
許靈樞是密友,顧念遠是前男友、現在還是有點喜歡的人,兩個人對他都很重要,不同意義的重要,根本不存在什麽紅白玫瑰之争。
應憐不會去衡量比較他們的禮物。
“可是我想送鍵盤給你。”
顧念遠悶聲,腦袋微微埋着,“我在準備禮物的時候沒有考慮到這點,我想補回來。”
應憐直覺有哪裏怪怪的,代入顧念遠,又覺得對方有這樣的念頭會很正常。
或許他的确不是故意和許靈樞競争,只是在某種彌補心理的推動下,才下意識做出這種類似比較可能用“争寵”一詞行容更合适,的行為。
“我不想等到明年。”
顧念遠聲音更沉,透着黯然。
“也不用等到明年吧。”應憐忍不住掰手指,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聖誕禮物,新年禮物,可能還有情人……”
意識到自己話說得過于順口,以至于半點沒過腦子後,應憐迅速閉上嘴巴,含糊道:“總之機會有很多。”
然而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可以嗎?”
話音未落,顧念遠就略帶匆忙地開口,眸中亮意驚人。
“呃,義理巧克力可以有。”應憐期期艾艾,顧左右而言他,“今天要不然出去吃吧,上次誰說新開的那家自助味道很好,我還沒去過。”
顧念遠目光依舊落在他臉上,認真專注,哪怕聽到義理巧克力這幾個字也沒有絲毫的動搖。
應憐被看得有些惱怒,抿了下嘴,剛要說些什麽,放在旁邊的手機就嗡嗡震動起來。
是從家庭群裏直接發起的視頻通話請求。
“我爸的電話。”
他沖顧念遠揚了揚手機,沒等顧念遠自覺回避,匆匆進了自己的卧室。
等門關上,顧念遠才神色如常地站起來,收好筷子,把面碗端進了廚房。
他重新換了個思路。
鍵盤不可以,那別應該就可以了吧。
他的禮物裏只有手機平板之類便攜性較強的電子設備,還沒有同品牌的電腦。
顧念遠準備讓人下午過來,在家裏裝一臺嶄新的,性能更好的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