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挑撥

香姨娘住在宅子西邊的一處小院裏, 離着正院遠,倒是離着前院近些,這是因着她管着沈大将軍書房裏的事兒, 住這邊更方便些。

這院子名為芥子居, 原是主人家立的一處佛堂, 故而庭院甚小,房間屋後皆種紫竹,卻并無什麽花卉,只在院角用青釉大缸養了兩缸蓮花, 裏頭還有十餘條紅鯉,十分活潑, 将這院子裏的清冷沖淡了幾分。

香姨娘立在蓮花缸前,手裏撚着魚食,面無表情地往裏頭投, 直到百靈出來回話, 才呀了一聲:“姨娘,這魚食——”投得太多了,這些魚會撐死的。

香姨娘低頭看了一眼,才放下魚食, 拿起旁邊的小網将多投的魚食撈起來,一邊緩緩地道:“百靈, 你說這是誰的主意?”

百靈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香姨娘說的是什麽意思,遲疑了一下才小聲說:“姨娘,少奶奶進了門, 這些——也原該歸少奶奶管的。就是将來家裏的事……”按理說也都該交給大少奶奶,畢竟她是嫡長媳。

香姨娘把那小網在手裏轉來轉去:“可從前殊哥兒說過,這些都要我替他管着,等婷兒出嫁,還要從這裏頭給婷兒貼補嫁妝的……”

百靈從未聽她如此稱呼過沈雲殊。從前不論人前背後,香姨娘都是恭恭敬敬喚大少爺,便是沈雲殊幼時亦是如此。這會兒驟然聽到“殊哥兒”,百靈竟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道:“大少爺跟大姑娘素來親近,不會虧待大姑娘的。”

香姨娘沒做聲。百靈一時也琢磨不透她的意思,等了片刻才有些忐忑地道:“姨娘,那些賬冊都整理出來了,姨娘看……”她怎麽瞧着,香姨娘似乎不太情願把賬冊交出去的意思?

可這些年她跟着香姨娘是知道的,香姨娘從來沒有從中貪過一兩銀子,反而是禦下寬和,一直替大少爺給下頭人施恩,費心費力。既然如此,現在有人接手這生意的事兒,香姨娘倒能騰出工夫來,多替大姑娘操操心,豈不好呢?

“整理出來了就好。”香姨娘仿佛剛剛回過神來似的,輕籲了口氣,“明日送過去給大少奶奶。”

百靈剛要答應,就聽香姨娘略略一頓,又補了一句:“你明日一早尋人往西北送個信,就說以後這些生意都要由大少奶奶來管。大少奶奶剛進門,脾性雖還不知,但這新官上任——總之叫他們謹慎些,也別總想着從前怎樣,日後這規矩可都是該由大少奶奶定的。”

百靈連連點頭,伺候着香姨娘回了房,就忙跑到耳房裏去鋪紙。她是跟着香姨娘學過寫字的,來往信件多是由她經手,只是這會兒提起筆寫好了信,又覺得哪裏仿佛有些不對。

芥子居的另一個大丫鬟鹦哥正好進來,見她只管對着面前的信看,便随口問道:“這是怎麽了,可是有字不會寫?”

百靈放下筆,笑道:“便有不會寫的字,難道你能教我不成?”

鹦哥是不識字的。當初香姨娘教百靈識字,她只跟着學了幾天就不肯學了,說年紀大些記性不好,便依舊回去做針線。如今她管着香姨娘的衣裳鞋腳,雖說職司亦重,卻并不似百靈那般得倚重。此刻聽百靈說,她便只笑了笑:“我可不能。”

百靈開了一句玩笑,又想起了剛才的事,便托了腮看着鹦哥納鞋底,小聲道:“姨娘好似不大歡喜。方才問我,這是誰的主意……”雖說鹦哥不如她得香姨娘信重,可畢竟年紀大兩歲,百靈有什麽事還是願意跟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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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哥捏着鞋底聽了,淡淡道:“姨娘也是擔心。畢竟大少爺是大少爺,少奶奶是少奶奶。”

“可我看少奶奶對大姑娘也十分親熱呢。”百靈明白她的意思,“再說,這些事,本來就該交給少奶奶管啊……”從前那是因為少爺沒個內眷,自己常年在軍中,沒有工夫打理才托了姨娘,如今娶了妻,可不就該歸少奶奶管嗎?

鹦哥笑了笑:“你都知道這個道理,姨娘自然也知道,不過是關心大姑娘,一時有些擔憂罷了。”

“但這信……”百靈不由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寫的信。

鹦哥立刻搖了搖手:“你可別跟我說信的事兒,我看見這些字兒就頭疼。”

“你啊——”百靈有些遺憾,“其實你聰明得很,那麽複雜的花樣子你都畫得出來,這寫字其實跟畫畫兒也差不多,你怎的就記不住呢?能讀書寫字,将來——”識字的大丫鬟素來出路都要好些,外頭那些管事們都争着要呢,不然她也不會那麽努力去學識字。

鹦哥低頭又納起鞋底來:“我怕是沒這份兒靈氣。”識了字會知道得太多,可她不想知道那麽多,只想一輩子就這麽平平淡淡,等到了年紀指個老實人,過一輩子也就罷了。

後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不,有些消息可能一輩子都瞞得滴水不漏,有些消息卻是不用一半個時辰就衆人皆知了。

沈夫人一宅主母,一早起來就聽說香姨娘要把連氏的嫁妝交給許碧,不由得嗤地笑了一聲:“也該有這麽一天了。她得的好處也夠了。”

她倒不是貪連氏那點嫁妝。連家秀才出身,能給女兒陪嫁什麽好東西,沒見那麽一副珊瑚簪子都當傳家的寶貝麽?只是連氏沒了,若是嫁妝由連家人經管,或是沈大将軍自己着人管着都好,偏交給香姨娘,卻是紮在她心上的一根刺兒。

想當初,若不是香姨娘一開始就擺出一副護仔母雞的模樣,防她如防洪水猛獸,或許她也能把沈雲殊養親的。若是那樣,現在情形或許好得很多,就譬如說這借籍的事兒,就算沈大将軍不肯倚仗身份去辦,至少也可以讓沈雲殊想想法子。

何況這香姨娘拿的,也不只是連氏的嫁妝。當她不知道呢?沈雲殊這些年得的東西,也都在香姨娘手裏管着。十幾年下來,香姨娘那禦下寬和,惜老憐貧的名聲不都是從這裏頭來的?倘若她只是個在後院拿着二兩例銀的姨娘,又哪裏來的這樣好名聲?以至于到後來,沈大将軍書房裏的事兒也都歸了她管,反而将她這個主母擠到後頭去了。

紅羅湊趣兒笑道:“奴婢只沒想到這般早呢。還以為總要過些時日,至少等大少奶奶跟夫人學學管家理事……”

沈夫人輕嗤了一聲:“大少奶奶本來年紀小,又受了驚,自然該好生歇一歇。這管家的事兒千頭萬緒的,若是把她累壞了可怎麽好。”許氏不是托着受驚,每日請安都是來行個禮就走麽,那她自然要成全她,可不敢再随意派給她活兒做。

紅羅輕笑道:“可不是。倒是香姨娘不懂事了,這會兒就把手裏的事情都交給大少奶奶,萬一把大少奶奶累着了可怎麽好?”這大少奶奶也是糊塗的,大少爺手裏縱然有東西也有限,哪裏比得上府裏的中饋之權呢?她不争中饋卻急着管私房,真是鼠目寸光。

青羅在一邊給沈夫人挑衣裳,聞言插了一句道:“奴婢聽說,這事兒是大少爺吩咐的……”

沈夫人微微一怔:“是大郎的意思?”她還以為是捧香多麽識相呢。

青羅想了想:“是。聽說,有人看見是大少爺院子裏的芸草去芥子居傳的話。”那必然是令自上出了。

沈夫人倒沉吟了起來:“沒想到,大郎對這許氏竟如此上心……”在西湖邊上還帶了她去看水,如今又把生母的嫁妝并私房都交與她,莫非這許氏竟真的中他的意?

紅羅眼珠轉了轉:“大少奶奶生得美貌,大少爺喜歡也是情理之中……”若是大少爺真這麽中意許氏,那青霜只怕日子就要不好過了。

沈夫人臉色便沉了沉。她自忖處處勝過連氏,唯有容貌遜了一線,聞言不由就嗤了一聲,冷冷道:“倒是随了老爺。”沈文這些年來都對連氏念念不忘,還不是因為連氏貌美,又正是青春之時便故去,倒讓沈大将軍只記得她鮮花似的模樣了。若教連氏也活到如今,人老珠黃,只怕沈大将軍也不會那麽惦記。

但這畢竟都是些虛無缥缈的事情,若是連氏不死,她也嫁不到沈家,做不了如今的诰命夫人。沈夫人收起心思,問道:“那捧香可把賬冊交出去了?”若是她自己識相是一回事,如今是許氏要從她手裏奪這些東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青羅搖搖頭:“只聽說香姨娘收拾了賬冊,別的就不知道了。” 府裏被沈雲殊一口氣發落了不少人,如今人人都戰戰兢兢的,這事兒能傳出來大概還是香姨娘許了的,至于香姨娘本人有什麽反應,芥子居那邊卻是不會露的。

沈夫人就又笑了一聲:“我也是多問,她素來是最‘規矩’的。”就算心裏頭不情願,面兒上也絕不會露出來,不然,又怎麽能讓沈大将軍都誇她呢?

“夫人,姑娘們和大少奶奶還有香姨娘請安來了。”門外小丫鬟小聲回報。

沈夫人聽見這蚊子似的聲兒,便想起沈雲殊雷厲風行連紫羅都捆走的事兒,頓時心裏更有些煩躁。正要出聲斥責,便聽門外腳步聲響,沈雲嬌走了進來,一見她就撒嬌地粘上來:“娘——好無聊啊。”

女兒這麽一聲,沈夫人便如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鎮蓮子糖水似的,從頭舒服到腳,摟了沈雲嬌道:“又是怎麽了?”

沈雲嬌穿着水紅绫子繡鞋的腳在地上踏來踏去:“就是無聊嘛……”上巳游春碰上了讨嫌的袁勝蘭不說,半途還被海匪行刺給攪了,這幾日她呆在家裏,那驚懼漸漸沒了,便又想出門了。

何況如今春日正暖,到處都是好景致,悶在家裏可不有些沒趣兒?杭州一帶多少好地方,她還不曾一一去過呢。

“好好好。”沈夫人摟了女兒直笑,“娘這就下帖子去問問董夫人,約她一起去上香。”

沈雲嬌果然就歡喜起來:“那我先給藏月寫信,問問她想去哪裏。”

沈夫人笑着拍了拍女兒的手,又整了整衣襟,方去了堂屋。

堂屋裏,沈雲婷和許碧一左一右地坐着,香姨娘只低眉順眼站在一邊,一見沈夫人出來,便一起行禮。

“行了,都坐吧。”沈夫人掃一眼香姨娘,笑了一笑:“聽說捧香你要把前頭連氏姐姐的嫁妝理出來交給大少奶奶了?”

“是。”香姨娘仍舊低眉垂眼地道,“原是早就該交給大少奶奶的,只是怕大少奶奶剛進門事情太多,一時顧不上,才拖到這會兒……”

沈夫人覺得自己從香姨娘話裏聽出了些不情願的意思,不禁笑得更深:“知道你是個最守規矩的人,不似別人,把着這些東西不放,只指望着從裏頭自己賺些。咱們家裏今年也的确是事多,許氏也是個明理的,不會疑心你的。”

沈雲婷頓時抿緊了嘴唇。沈夫人這分明是指香姨娘把着連氏夫人的嫁妝不放手,且中飽私囊。香姨娘管着連氏的嫁妝十餘年了,這裏頭銀錢往來十分繁瑣,若是許碧真的疑心了,可怎麽說得清楚……

許碧卻擡起頭來腼腆地笑了一下,細聲細氣地道:“夫人說的是。姨娘說了今日來教我看賬——我什麽都不會,都指着姨娘教我了。”

沈夫人不由得就噎了一下。許碧說起來是她的兒媳,若說要教,也該是她這個婆母來教才是正理。如今許碧卻說什麽“都指着姨娘教我”,難不成是要把香姨娘當成婆母不成?

然而這話卻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畢竟香姨娘要交賬冊,而她卻并沒打算教許碧管家理事,許碧不指望着香姨娘教,還指望誰?

一時間堂屋裏氣氛有幾分凝滞,許碧就露出惴惴的神色來左右地看,仿佛在問自己說錯了什麽。沈夫人看她這模樣,那口氣就憋住了發不出來——許家怎的教出這麽個不會說話的丫頭來,可正是因為她愚笨懦弱,自己才挑了她進門,如今這搬起來的石頭在自己腳上砸了一下,又有什麽辦法?

好在這石頭看着輕飄飄的沒什麽分量,便是砸一下也不痛不癢。沈夫人心裏安慰着自己,卻也沒了再說下去的心情,随意擺了擺手:“既這麽着,就都回去吧。十幾年賬冊,要理起來也要花好些時候呢。大郎媳婦好生學着,日後這府裏還得要你立起來。”

這許諾極其含糊,既沒說日後是什麽時候,又沒說許碧便是立起來又能如何,只不過輕飄飄許出一個空頭承諾罷了。許碧卻立刻就露了笑臉,看起來十分安心的樣子:“是,我一定好生學。”

果然是個沒心眼的。沈夫人暗地裏嗤笑一聲,便叫衆人都散了,只留下沈雲嬌來用早飯:“給二姑娘加一盅杏仁奶羹。”西北那邊要牛奶羊奶都方便,到了江浙這邊倒成了稀罕物。大廚房備不下,只有她這裏小廚房加起來方便。

沈雲嬌卻還有些不大領情:“娘,我不想喝這個……”

“這個喝了身子好。”沈夫人詫異道,“何況你不是一向喜歡?”

沈雲嬌扭扭捏捏了半晌才小聲道:“聽人說喝多了這個,身上有些味道……”就跟那些北狄人似的。

“又是聽誰說的?”沈夫人好笑道,“咱們在西北都這麽喝,也沒見誰身上有味道了。又是袁家姑娘傳出來的?”這袁家生就是跟他們沈家作對的,只可恨袁家是太後的母家,那袁勝蘭眼看就要入宮,實在是招惹不起。

沈雲嬌嘟了嘴。沈夫人便摟了她道:“別理袁家姑娘。說是進宮就成了貴人,那宮裏的貴人還少嗎?不見得日子就過得舒心。你是讀過書的,那書裏都說了,一入宮門深似海,白頭宮女說玄宗——”

沈雲嬌哼道:“她是入宮去做妃子呢。何況還有個太後姑母。要是她生了兒子……”

沈夫人輕拍了女兒一下:“什麽生兒子生女兒的——”這可不是沒出閣小姑娘該說的話。再說了,生兒子又怎樣?袁太後當年也有兒子,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個,可不是她親生的。

只是這些話可不好跟沈雲嬌說,沈夫人遂換了話題道:“那袁勝蘭懂得什麽?不要說杭州這邊閨秀如此多,就是在袁家,聽說她也不是個最出挑的,她說的話,有什麽好聽的。”江浙女子素以才名為勝,可袁家最有才名的幾個女孩兒,卻都不是袁将軍家的。

“娘說的也是。”沈雲嬌不由得點頭,“上回詩會,她做的詩還被藏月壓了呢。”

沈夫人便笑起來:“董家三姑娘那才學是極好的。”外祖父是大儒,母親是才女,董藏月的才學自然不錯。難得那孩子又不張揚,實是難得。這樣的女子娶進門來,才真正是賢良淑德能持家的呢。又好在沈雲安也讀書,到時候夫妻兩個志同道合,豈不是一雙佳侶?

沈夫人越想越是高興,只恨不得沈雲安立時便考上了秀才,再将他的親事定下來,速速把董藏月娶過門兒。到時候有董藏月襯着,那許氏一副拿不上臺面的模樣,只怕沈大将軍也要多想一想了。

嘉平居裏沈夫人正在暢想未來,許碧已經和香姨娘鋪開賬冊了。

“西北那邊原有兩個鋪子一個牧場。”香姨娘椅子只坐半邊,帶着點歉意地指着賬冊道,“因去年五月裏朝廷下了調令,老爺帶着一家子過來,舊年的賬冊就都擱在了西北。這是年底西北的大掌櫃們過來對賬時帶來的,只有去年一年的賬。如今少奶奶要接手,該叫他們把舊年的賬冊都搬過來,才好——”

“不必不必——”許碧趕緊擺手,“既然是已經對過的賬,那就不必看了。我看看這一年的賬冊,學學就好。”十幾年的賬本不知道有多少,現在這年頭交通又那麽不發達,人家去年十二月才千裏迢迢從西北跑來一趟,這才兩三個月,又叫人家搬着一堆賬本再跑過來一趟?這也太過分了。

再說,鋪子和牧場的經營她又不清楚,就連古代這賬冊的記賬方法都跟現代不大一樣,就算現在把所有的賬本都給她,她又能看出什麽來?畢竟她是個記者,可不是審計。

香姨娘猶有些忐忑地道:“夫人最初留下的就是一個小鋪面,後頭加的差不多都是少爺自己掙來的,只是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大懂經營的事兒,全仗着下頭的掌櫃和夥計們。這賬本我倒能給少奶奶說說,若說到經營,只怕還要叫他們來……”

“這且不必,我先學看賬就好。”許碧翻着賬冊,随口回答,“再說,家裏來了江浙,不曾再置辦産業?”要學點經營找本地的多好,何必從西北把人叫過來。

“來的時日還短,本是想買些田地的,可江浙一帶的好地都有主了,杭州城裏的鋪面也難尋……”香姨娘面露難色,“上個月在城外買了一處茶園,原是主人家多敗兒,不好生照顧,那園子裏的茶樹都要荒廢了。”

她向前傾了傾身,略有些急切地解釋:“這園子看着不值什麽錢,但我尋了人去看過,說都是老茶樹了,出的茶葉是好的,只是要費些工夫重新培養起來。橫豎老爺怕也要在江浙留上好幾年,我想這雖花得時間長些,後頭總歸是有出息的。且咱們家在西北有茶葉鋪子,只要出了茶總不愁賣,就做主買下了。原是該先跟少爺請示,可那會兒少爺正在外頭打仗,後來就……如今少奶奶接管這事兒,該先去茶園查看一下的。”

許碧覺得自己很能理解沈雲婷的心情了。香姨娘守規矩,知本分,懂謙恭,可就是因為太明白了,反而讓人在她面前有些不自在。就是香姨娘自己,一邊做着事一邊如此戰戰兢兢,不會覺得心裏不舒服嗎?

“姨娘替大少爺管了這些年的事了。”許碧只好堆起一臉笑容,向一臉惴惴的香姨娘保證,“大少爺信任姨娘,我自然也是信任的。夫人說的話,姨娘不必放在心上。茶園是穩當的買賣,我看是不用查的,倒是這賬我還看不明白,姨娘快點教教我罷。”

香姨娘這才收起了惴惴之色,坐穩了些,對着賬冊一行一行地給許碧講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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