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不一起享受這黑暗的懲罰呢。”
兩個注定寂寞的人,就像兩個嬰孩一樣,需要對方的溫度。那樣子,靈魂才能腐敗得慢一些。
“所以……”喬亦飛摟緊了她,低聲道:“我說過,你永遠都不可能離開我。汝瑤,你的命運,從我收養你的那一刻起,就揉進了我的世界。我生,你自然也生。我死,你只能被毀滅。”
“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得到你。沒有人。”黑眸裏迷離越發濃重,閃過一絲冰冷的戾氣。
汝瑤終于有了反應,偏過頭看向他的臉。那張臉她曾經那麽熟悉,如今卻讓她感到陌生。
為什麽會陌生?也許是那些不可原諒的回憶,也許是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那雙像死水一樣平靜的眼睛裏竟水光盈盈,讓喬亦飛看得有些癡迷。然而他餘光一掃,眼神突然沉了下來。
周圍的游人不知何時多了起來,敏銳如鷹的雙眸卻察覺了些許異常。游人之中,一個黑色的槍口正悄悄舉向他倆。
汝瑤的嘴唇動了一下,剛要開口,喬亦飛卻猛地将她推向一邊!
一聲尖銳的槍聲響起,回蕩在汝瑤來不及反應的腦子裏。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站在原地的喬亦飛。
一時間,腦子空了,胸腔裏也空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什麽也感覺不到,驚慌失措的游人四處逃竄,混亂的場面卻仿佛離她好遠好遠。
她呆滞地望着喬亦飛腹部的白襯衫上開出一朵殷紅的血花來,并且迅速擴大,那麽妖豔的顏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捂住了嘴巴,眼淚在那麽一瞬間就奔騰而出。
喬亦飛冷眼往子彈的方向一瞥,臉色變得更加嚴峻,他快速撲了過來,抱住已經呆掉了的汝瑤,頃刻間,子彈打進了他們身後的玫瑰,彈孔處冒出了幾縷煙霧。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令那些保镖措手不及,待他們發現自己的主人有危險,統統忙掏出武器聚集了過來。
聒噪的槍聲夾雜着游人的驚叫聲,汝瑤卻像聽不到一樣,她發現自己按在喬亦飛身上的手被一股熱流染濕,擡起手一看,竟滿手都是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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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她惶恐地按住了喬亦飛腹部上的傷口,鮮血不停地湧出來。
“喬亦飛、喬亦飛、……我不要你死,我去找人救你。”她潸然落淚,看着他隐忍着劇痛而變得猙獰、扭曲的臉,竟不知所措。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死嗎?我死了你父親的仇也就報了。“喬亦飛臉色變得蒼白,血液在流失的同時,力量和意識也在流失。他将汝瑤護在身下,雙手緊緊抱住她,力氣那麽地大。
”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樣子的,你撫養了我十多年,這個仇一筆勾銷了。“她輕搖着頭
他原本淩厲的眼神漸漸渙散起來,努力将汝瑤慌亂無措的臉收入眼底,唇邊卻綻出一抹邪氣的笑。
親愛的汝瑤。
誰都不能将你帶走,誰都無法傷害你。
因為你是我的。?
☆、Chapter 40
? 安靜的VIP病房裏。
床邊的儀器發出單調而有序的“滴滴”聲。
汝瑤坐在椅子上,室內光線不足,她望着床上的男人冷峻而完美的輪廓,劍眉無意識地蹙着,挺直的鼻梁,豐美的雙唇,蒼白的臉色無法掩蓋他冷冽的氣質。
原來以為将自己藏在軀殼的深處,就可以不再面對這個男人,不再面對他強勢的占有,也便不會迷茫,甚至就可以阻隔寒透身心的絕望。
她一切努力佯裝的漠然,卻在喬亦飛為她擋下了那一槍之後徹底的被瓦解了。
她的眼神移到病床旁邊的桌子上,一顆沾滿他血跡的彈頭,幾個小時之前從他身體裏取出來的彈頭,觸及那片殷紅,她的心不由得一窒。
醫生說,那顆子彈如若再往上偏一些,他的性命恐怕多一分危險。
如果不是喬亦飛推開了她,那麽現在這顆沾滿血跡的子彈進入的便是她的心髒。
一想到這裏,汝瑤揪心的又凝視着昏迷中的他,內心五味雜陳,不知如何言表歉意。
她要怎麽面對他?!
在槍擊發生之前,他告訴她,這一生她不可能逃離他。
我生,你自然也生。
我死,你只能被毀滅。
這句話一直在她腦海裏回蕩着,糾纏着她整副心神。這就是他對她的感情嗎?不惜一切代價,只要把她留在身邊,生死由他主宰,甚至連靈魂也是?!
她還有重來的機會嗎?不,沒有了,沒有了!
還有喬亦飛講的那個故事,那個陰冷到讓任何人絕望的故事,他是主角,他操控了故事的結尾。
他為什麽要告訴她?或者,她能從這個故事裏找到他對她幾乎病态的執着的原因……他厭惡安靜,厭惡安靜帶來的空虛和寂寞,所以他選擇她。
他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他不過需要一個人來陪他度過漫長而無趣的時光,僅此而已,他根本不需要感情。
這麽臆想,汝瑤的心沉了下去,仿佛沒有了底。
她感到莫名的恐懼,努力想要掙脫喬亦飛給予她所不願接受的東西,卻在無力之間、越陷越深。
喬亦飛忽然眉心蹙得很緊,天庭稍稍沁出一層薄薄的汗珠。
可能是麻醉藥的藥效過去了。她連忙拿起一旁的毛巾,覆上他飽滿的額頭,輕輕拭去那些汗珠。
他注視着心事重重、有些恍惚的汝瑤,喬亦飛随手擡起,蒙住她那雙緊閉的眼睛。
汝瑤反應不過來,吓了一跳。觸及他的眼神,由于受傷而有些黯淡,卻還是那麽侵略十足,不失淩厲。
她回過神來,目光一觸,連忙收回手,可喬亦飛卻将她的手握得很緊,她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任由其擺弄。他下移到唇邊,輕輕地摩挲,這種親密讓她心裏産生奇怪的感覺。
喬亦飛兀自全身發冷,異常疲憊。她手的溫度使他留戀不已,一如印象中的光滑細嫩,讓他着迷、沉醉。
“你有沒有受傷?”他開口後,聲音沙啞,不像平日那般富有迷人的磁性。
汝瑤沉默許久,回應他:“……我沒事,那個、謝謝你!”
聽到她的聲音讓他的心浮起些許悸動,至少這一刻她主動開口跟他說話了。
他想挪動身體坐直,可腹部的傷口還未愈合,麻刺的痛楚讓他低咒了一聲。
見狀,汝瑤連忙起身,扶着他的胳膊,往他身後放了兩個厚厚的枕頭。
誰知,喬亦飛反手一撈,将她拉入懷中。
“你幹嘛?”她說
“很顯然,我想吻你。”他說
下一刻,他霸道雙唇便淹沒了她的氣息,這個吻夾雜着痛楚的渴望,那麽急切、那麽貪婪,他肆虐的吻奪走了她僅剩的一點思考能力。
不知過了多久,他戀戀不舍地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額抵着她,兩個人都在微微喘息着,他挑起她的下巴,深深注視着一臉複雜的汝瑤,聲音裏夾雜了一絲暗啞:“不要離開我,瑤瑤。”
二人呆呆對望,汝瑤沒說話,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回答。因為她知道,喬亦飛不會允許她說出他不想要的答案。既然如此,說了又有什麽用。
空氣裏只剩下漸漸平息下來的呼吸,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問:“現在幾點?”
汝瑤掃了一眼牆上的壁鐘,說:“九點多鐘,怎麽了?”
今天他們在普羅旺斯莊園遭遇襲擊,喬亦飛為了救她中槍之後,法國警方很快就收到消息趕了過來。那些襲擊者趁亂溜了,他們随行中的保镖一個叫黎江的指揮着其他人将受傷的喬亦飛和汝瑤帶到這家高檔私立醫院。一到醫院,黎江便與院長開始交涉,看起來他們早已熟知,想必這家醫院也是喬亦飛名下的産業,醫院馬上組織了外科精英為喬亦飛動手術,足足花了六個小時才完成手術。
“黎江呢?”
“他在外頭。”
喬亦飛眼底一沉,沉着冷酷道:“叫他進來,我有話要跟他說。”?
☆、Chapter 41
? “黎江,定一張飛秦江的機票,越快越好。”喬亦飛簡潔說道,即使受了傷,沉穩的他依然有掌控全局的能力。
黎江不作一秒的遲疑,回:“是。”
喬亦飛看向汝瑤,頓了一下,說:“瑤瑤、你明天回秦江。”
她愣了愣,柔和發問:“那你呢?”
“我還有其他事要做,要多逗留在這裏幾天。”他清楚這次意外是誰搞的鬼,他必須留在這裏和某些重要人物交涉。
汝瑤想說什麽,呆呆地看了他很久,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未置一語。
她清楚的知道,只要是喬亦飛做的決定是沒人能夠改變的。
黎江的辦事效率果然高,一張飛秦江的機票很快交到汝瑤的手中。
第二天一早,喬亦飛執意要親自送她登機,沒人敢反對。醫生在謹慎檢查了他的傷口之後,他與汝瑤便坐上黎江駕駛的車開出醫院,朝機場奔去。
除了黎江,喬亦飛沒有帶其他保镖。身邊多帶一個人,被人盯上的幾率就大大增加。
“我已經通知了沈伯,他會提前一個小時在機場等你。”
汝瑤看着喬亦飛,心裏有種莫名的焦慮,促使她想問他一個問題。
“進去吧。”在人群裏暴露越久,危險性就越大,他不允許她受到任何傷害。
汝瑤踟蹰了下,沒有移動腳步,她咬緊了唇,仍然是複雜地看着喬亦飛。
“怎麽了?”察覺了她的異常,他雙目一凝,寒光迸射,平淡地問道。
“喬亦飛。”汝瑤松開心形小嘴,猶豫了會兒,将糾纏了她一個無眠之夜的話說出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她深舒一口氣,呼吸有些急促,她靜默了許久,鳳眼篤定:“你真的愛我嗎?”
她只是想知道喬亦飛到底是不是真的愛她。
但是愛與不愛,又能怎麽樣呢?她不知道。而她呢,她愛不愛喬亦飛呢?她也不知道,但此刻,她好像明白了點什麽。“他在她身邊,或許就是愛的證明。”
喬亦飛不知道汝瑤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事實上,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問他。
沉默了片刻,他低低地說:“等我回秦江再告訴你。”
他還是選擇忽略她的問題。汝瑤的臉變得蒼白,稍久,她笑了一聲,像是把胸腔裏的氣息都吐盡了。
聽到她的笑聲,喬亦飛心裏産生一種奇怪的感覺,那顆心居然莫名的晃動了一下。
“知道了。”煙視媚行的她語氣平淡無波,心裏浮起淡淡的小憂傷。
她到底想确定什麽,想知道什麽……
“汝瑤……”他還想說些什麽,汝瑤輕輕打斷了他:“我走了,你早點回來。”說完這句話,她不再看他,轉身進入登機口。
喬亦飛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背影,讓他無比迷戀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一個轉彎,她消失在登機口。
确定她安全登上飛機了,喬亦飛卻站在原地,久久不動,直到黎江在旁提醒他:“總裁,我們該走了。”
喬亦飛回過神來,嗯了一聲,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機場。
出了機場自動門,黎江在前,為喬亦飛擰開車門。
喬亦飛剛要鑽進車子裏,就聽到了飛機起飛的轟鳴聲,不禁停止了動作,仰頭往上方望去,一架醒目的白色飛機躍入視野。
喬亦飛靜靜看着飛機,直到它升上高空,越來越小。他垂下頭,剛坐進車內,徒然一聲的巨響充斥了他的耳膜,緊接着,周圍響起了人們驚恐的尖叫和吶喊聲。
“總裁……”身邊的黎江望着猛然火光一片的天空,驚聲叫道。
時間停滞了,空氣停滞了,他的心跳,也在瞬間停滞了。
他回過頭,剛好看見一團熊熊燃燒着的火焰從高空墜了下來,那麽地紅,紅得像血一樣,投入他像黑洞一樣的眼睛裏。
人們從巨大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之後,有人癱倒在地上,有人顫抖着拎出手機報警,有人則失控得哭喊着跑向火焰墜落的方向……
空氣中飄蕩着濃烈的機械燒焦味。
喬亦飛他凝立在那裏,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看着那團熊熊的火焰,以決絕的姿勢下墜,直到落地。
“汝瑤……”他低聲呢喃,眼神空洞,折過身想要往火焰墜落的地方跑去。
“總裁。”腦袋清晰的黎江一把捉住了喬亦飛的肩膀,急切地說:“您不能去,對方的人馬一定還埋伏在機場附近!”
“放開我!”他的聲音冷得像來自地獄的冰,黎江心裏一驚,卻怎麽也不放手。
“我叫你放開我!聽到沒!”喬亦飛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嘶吼起來,回身猛地一拳打在黎江腹部,致使黎江不由得放開了手,後退了幾步。
黎江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了一行血跡:“總裁,請您冷靜些,您的安危要緊!”
喬亦飛的眼睛血紅一片,他奮力掙紮着,嘶吼着:“放開我!瑤瑤在那裏!我要去找她!她需要我!你若再不放開,信不信我滅了你!”他的拳頭像冰雹一樣,毫不留情砸落在黎江寬闊的背上。
“總裁,得罪了,您不能去!!”黎江被打得眼前發黑,咬緊牙關,憑着堅韌的意志,雙手死死的捧住喬亦飛腰。
“放開我!!”黎江将其死命地往後拖拽,喬亦飛像發怒的獅子一樣咆哮着,眼睛裏透出了絲絲的絕望。
“汝瑤,汝瑤……我的瑤瑤……”眼冒綠光的他劇烈地喘息着,一時間身體的溫度,腦裏的思緒,全部都被抽離。
你真的愛我嗎……
他真的愛她嗎?!他真的愛啊!他當然愛她!
這一刻,他更加确定了自己有多麽愛她,愛得那麽自私、霸道,愛到血肉裏,愛到骨子裏,愛到忍不住占有她,傷害她……
可是,他再沒有機會告訴她這個答案了!
一股劇痛席卷了他,恍惚中腹部一片辛辣的濡濕。他的臉色像修羅一樣恐怖,眼神迷蒙起來,眼前的景象開始搖晃,漸漸變模糊。
湛藍的天空、烏泱泱的人群、影影綽綽的馬路、高聳的建築物、逐漸失去了顏色,直至完全被雪白的世界吞沒……?
☆、Chapter 42
? 曽瀚源右手耽着香煙,左手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他娴熟地重複着撩開、合上這兩個動作,空氣裏回蕩着金屬碰觸的聲響。
他的唇微微斜挑,那雙沒有任何波瀾的眸子,深得像海洋,華麗而詭異的海洋,你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最讓人血液興奮的一刻終于到來。就在今夜。
今夜,是他報複計劃的開始,是他一點一點蠶食黑暗世界的開端,他會證明自己是最強大的。
他将用最血腥的方式,祭奠他曾經失去的,被奪走的一切。
長期以來折磨他甚久的執念,無數夜糾纏他的終于可以完美開局,這讓他莫名地愉悅。
剛剛好的敲門聲響起,他微微啓齒:“進來。”
走進的人是栗卿,他臉色有些凝重,站在曽瀚源的背後,說:“爺,一切都準備好了。”
“嗯。”曽瀚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形散發着令人感到壓迫的氣息。
“老鼠呢?”他問道。
“已經捉去喂貓了。”這句奇怪的問話,只有栗卿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很好。”曽瀚源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血腥的快意,回身看向栗卿,說:“走吧。”
他走向門口,卻察覺到栗卿動作有些遲疑,當然,也注意到了他異樣的臉色。
“怎麽了?”他停下從容的步伐,盯着栗卿問道。
栗卿知道什麽事都瞞不過自己主人那雙敏銳深邃的眼睛,但是這件事不一樣,他的直覺告訴他,一定會影響爺的情緒。
所以他在糾結,從進門就開始糾結,到底要不要告訴曽瀚源。
但是曽瀚源不給他機會猶豫,他只要用那雙寒氣逼人的眼眸審視他,就能讓他全身不自覺地發冷。
“沒有。”栗卿開口。
曽瀚源沒有說話,他只需一個淩厲的眼神,就斷了栗卿任何想要隐瞞的念頭。
“爺……”栗卿直視着他,咬了咬牙說道:“剛收到法國那邊的消息,秦江喬氏集團——喬亦飛在巴黎遭遇了襲擊。對方甚至在他可能乘坐的航班上安裝了炸彈。但是喬亦飛本人并未搭乘那趟航班……”栗卿話語卡殼,臉色發白。
“然後呢?”他面不改色。
“然後……”栗卿閉上了眼睛,繼續說:“汝瑤小姐不幸上了那架飛機……”
一片折磨人的神經的靜默。
栗卿再觸及曽瀚源的臉,那張俊美的臉上緊繃着,毫無表情。而那雙盯着他的眼睛,幽深得像深潭一樣,望不到底,也看不出任何情感上的波動,卻讓人感到一陣發自內心深處的寒冷。
“爺……”栗卿神經不自覺地繃緊了起來,這樣的主人是他從未見過的。他看起來像是靜止了,卻比以往任何時候更讓他膽戰心驚。
曽瀚源直直盯着栗卿,他知道栗卿不會說謊。
她上了那架安裝炸藥的飛機。
她死了。
他最想得到的東西,他還沒來得及感受她的溫暖呼吸,就這樣生生失去。
他冷笑一聲,瞳孔裏漸漸斂回了讓栗卿熟悉的血腥和殘忍。他緩緩轉過身,直視前方,卻似乎看到更遠的。
他緩緩吐出兩個字,聲音冷靜深沉,夾雜着一絲低啞:“出發。”
栗卿一愣,心頭浮起異樣的感覺。即使這感覺只是一閃而過。此刻的主人,還是那麽霸氣淩人,自負跋扈,卻似乎有些地方變了。而到底是什麽改變了,他卻看不出來。
“是。”?
☆、Chapter 43
? 遍地鋪滿了屍體,空氣中彌漫着鮮血濃郁的腥氣,四處殘留的彈孔,無一不在顯示着剛才那場槍戰的慘烈。
大廈的最高層代表着MOMO集團最高權力的地方,曾父坐在那個那個曾經屬于他的位置上,滿臉暗沉,眼神陰霾而犀利。
他身下這個位置,他坐了好多年。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就要更換新主人了。
而它的新主人,就是他面前這個帶着嗜血詭異的微笑的男人。他一手培養、扶植起來的男人,也是徹底背叛他的男人。
曾父沉默地與他對視,觸及那挑釁而淩厲的眼神他沒有絲毫慌亂。即使淪為階下囚,他仍維持着最高統領應有的尊嚴以及權威。
“很驚訝嗎?我親愛的父親大人。”曽瀚源的眼神像針一樣尖銳注視着曾父,嘴角含着莫名的微笑,低聲問道。
“不。”曾父語調平靜:“我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只是我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汲汲營營的曽瀚源輕笑出聲,雙手支撐在長辦公桌上,微微俯下身,直視着他:“是的,父親。由于某些原因,我的計劃提前了。”
他又緩緩站直了身,聲音低沉:“本來你可以在這個位置上多坐幾年的,畢竟沒有你,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裏,你說對嗎?”
曾父抿起一絲複雜的笑容,說:“可是你變卦了。”
“對,我變卦了。”曽瀚源聳了聳肩,哞如冰霧:“因為我等不及了。”
他的眼神讓曾父不由得一凜,揚聲問道:“大衛呢?”
“大衛?”曽瀚源眼睛裏又似乎變為玩世不恭,他偏下頭想了想,再看向曾父時笑得邪惡:“忘了告訴你,我最近養了幾只可愛的寵物,你一定會喜歡的,我想親愛的大衛,也會喜歡的。”
“你想知道那是什麽寵物嗎?“見曾父的臉色凝重了起來,曽瀚源更加興奮殘忍地敘述:“是幾只正值壯年的美洲豹,為了招待大衛,我還特意把它們餓了好幾天呢。”
“曽瀚源,你!”曾父臉色劇變,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喝道。
“我怎麽了?”曽瀚源冷冷地反問道。
曾父面部的肌肉有些僵硬,他嘴角抽搐着,過了半響才啞聲道:“你變了,SKY。”
“我變了?我怎麽變了?”聽到這個英文名字,曽瀚源冷哼一下,眼神越發深邃暗沉,他不緊不慢地說:“我早就變了,從你在福利院收養我的那一天就開始變了,從我改名換姓成為曽瀚源的時候就開始變了,從我在威爾遜魔掌中逃脫再回到您的身邊就開始變了,從我失去蒂芙尼的那一天就開始變了……”
“我變得那麽徹底,沒有人會想起那個軟弱的SKY,所有人記住的是讓人恐懼的,充滿力量的曽瀚源。我手裏的財富、力量、權勢,像原子彈爆炸一樣膨脹起來,而現在,”曽瀚源高傲地盯着曾父說:“連MOMO集團都是我的,不久,所有東西都是我的了。你說,這是多麽令人高興的變化。”
所有東西。所有東西?
不。
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任何東西,但有一樣東西,他再也得不到了。
是誰讓他失去的。那些妨礙他的人。眼前這個昔日威嚴的曾父,那個惹人嫌惡的大衛,還有遠在國外的人,他最想挑戰的威爾遜。
誰讓他失去,他會用盡一切方法讨回來。
他一定會。
“尊敬的董事長。 “曽瀚源朝曾父伸出了左手,說:“趕緊簽股權受贈書吧。”
鑒于曽瀚源手上股權的份額數不足,還達不到 MOMO集團的最高股份的位置,所以曾父手中的股份至關重要。
“SKY……”曾父的聲音裏有着些許悲傷。他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當日的情景卻仍歷歷在目。多年前,他在秦江一家福利院洽談合作時,無意中領養了一個坐在蕩秋千上默默不語的小男孩。當曾父觸及他的眼睛時,這個冷血無情的枭雄竟在那一瞬間被那雙雲霧般的冰眸裏所流露的強烈仇恨所震懾到。
因為這個眼神,他領養了他,并且開始精心栽培。
他相信他遲早有一天會比自己更加強大,更加兇猛。
而他當初的猜想,在今天得到了印證。
他的眼神灰敗了下去,慘笑了一聲,從內衣的口袋掏出一支筆,在署名處,剛毅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從此以後這裏只屬于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
曽瀚源接過股權受贈書,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我已經為你安排了一個地方,那裏環境很好,你好好在那裏療養,安享晚年,董事長。”
他唇邊噙着一絲寒冷的笑,英氣逼人地轉身離去。
這是他最後一次稱呼他董事長。?
☆、Chapter 44
? 窗外四周天光雲影,浩浩的風,蕭蕭的樹。
卧室裏除了落地窗處風晃動兩邊的窗簾,發出獵獵作響的聲音,再無其它聲。
喬亦飛端坐在朱古力色的沙發上,昂藏七尺的身軀陷在柔軟的沙發裏。峻冷神情的他面朝窗外,從夕陽昏黃腐朽的光到黑暗席卷了大地,席卷了他周圍一切的東西,沉靜的他宛如雕刻的神像般紋絲不動,眼睛凝視前方,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
那張昂貴的臉始終冷凝着,蒼白得駭人,臉上半點喜怒哀樂都無法窺出。他渾身散發着陰冷且恻然的氣息。
時間變得模糊,沒有人知道他坐了多久,也沒有人敢來打擾他。
他的唇葉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而變得些許幹白,眼神深得像寂靜的深潭,大黑眸子沒半點漣漪。這樣子的他,就像一個地獄來的修羅,将一切都沾染上黑色的絕望。
茶幾上的電話兀自發出清脆而急促的聲音,打破了這間房子裏持續已久死亡般的沉靜。
喬亦飛卻像是沒聽到一樣。
電話很有耐心地響着,仿佛是故意地插進這段讓人戰栗的靜谧之中。
終于,鈴聲停止。
不一刻,沈伯走了進來,恭謹地彎下腰,附在喬亦飛耳邊低聲說道:“少爺,有您的電話。”
喬亦飛依然沒有動彈,也沒有回應。
沈伯又重複了一遍,小心謹慎的語調:“少爺,有您的電話。”
見喬亦飛仍未有絲毫反應,像是忽略自己一樣,沈伯不由地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輕輕退了出去。
卧室裏又恢複到原來的死靜。這時,喬亦飛的目光從窗門那邊移開,落在一旁的座機上。面無表情的他伸出颀長而白晳的手指,緩緩捉起了話筒。
話筒那邊沒有任何聲響,像是對方已經不在了一樣,只有電流微弱的滋滋聲。
喬亦飛握着話筒沒有開口,頓了會兒,他動了動唇,吐出冷漠略帶暗啞的三個字:“恭喜你。”
沉靜已久的話筒那邊竟然傳來一個男人低低的輕笑聲,聲音充滿了邪魅和隐隐挑釁的意味:“恭喜我什麽?”
“恭喜你順利接管MOMO集團。”喬亦飛的聲音那麽平靜,低緩有力,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被一語道破身份,對方提出疑問語氣裏卻沒有半點驚訝,像是早有預料:“你怎麽知道是我?”
喬亦飛勾唇,唇邊帶着冷冷的笑,那雙黑眸陰森如寒邃的夜,他硬邦邦地說:“直覺。”
“哦?”曽瀚源邪魅低沉地笑:“喬先生知不知道,如果太相信直覺,有時候是會被直覺反咬一口的。”
“我的直覺永遠不會出賣我,曾先生。”喬亦飛說。
“那你的直覺有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麽要致電給你?”
喬亦飛沒有接話的意思,那雙眼睛裏的幽深卻沉了下去。
“我是來告訴你一句話。”曽瀚源接着說道,話風突變,變得堅定嚴峻起來:“喬亦飛,你聽着。我曽瀚源要得到的,你們誰也無法阻止。而你讓我失去的,我一定會讨回來!”
喬亦飛聽到這句充滿了赤裸裸的挑釁的話之後居然沒有動怒,他冷冷地問道:“失去了的東西,你以為你還要得回來麽?”
喬亦飛問曽瀚源的同時,也在殘忍地告訴自己。他的心跳在那一刻分明驟然停止。
這句話是何其殘忍。
他們失去的,那樣最重要的東西,無論是之間哪一個人,都要不回來了。
曽瀚源冷笑一聲:“要不回來的,我會讓你付出更多代價來償還!”
“償還?”喬亦飛的聲音和眼神都冷了下去:“她不是你的。”
“同樣,她也不是你的。”曽瀚源的話清晰地,一字一句傳了過來:“永遠都不是。”
喬亦飛的臉色變得更加可怖,他直視前方,眼神變得往日一樣冷酷殘忍,淩厲十足:“那麽、曾先生,我等着。”
曽瀚源低低的笑聲傳來,以意味深長的一個“再見”結束這個特殊的通話。
這個通話,為黑暗世界将來的一場腥風血雨,埋下了伏筆。
到底最終,會是誰主沉浮。
喬亦飛緩緩蓋上了話筒。
他又恢複到之前的靜然,只是那雙眼睛裏的殘酷果決慢慢斂去,多了一絲迷離和灰暗。
他将手按在胸口處,感覺那裏像裂開了一樣,産生劇烈的痛楚。他慘然笑了,頭顱頹然後仰,靠在沙發椅背上。
他慢慢閉上了眼。輕聲呢喃着。
“汝瑤……”?
☆、Chapter 45
? 半年後的法國巴黎。
一家大型超市裏,到處擠滿了周末采購的人潮。
一個倩影出現在嬰兒用品區,年輕女子身穿松垮垮的淺色裙裝,寬松的衣服并沒掩蓋住她隆起的腹部。
這樣熱鬧的場面,使她不自覺地嘴角上揚,婉轉媚人的她止住購物車轱辘,走到令人眼花缭亂的嬰兒服飾展示區,摩挲着那些可愛的小衣服,不禁露出一絲恬靜的笑靥。
她用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腹部,笑了笑。
她輕嘆了一聲。“不知道這個小家夥是淘氣的男孩還是溫順的女孩。”
路人甲A見她一個人結賬:“南宮小姐,今天怎麽就一個人來?”
她用那種可以稱得上是“樂呵呵”的笑容回:“襲辰他昨天去瑞士了,我就自己來了。”
“哦,原來是這樣。” 路人甲A潦草地點頭。
年輕女子很自然地面帶微笑嗯了一聲。随之,路人甲A也買賬地笑了一下。
二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後,對方很識趣地沒有再往下刨挖什麽問題。
結完賬,年輕女子細致地分類打包。邁出超市時,看到人頭攢動的人群,有那麽一刻,她心裏浮起淡淡的幻覺。
這一切,原來她以為永遠都不會發生,永遠都與她無關的一切,現在居然都屬于她。
襲夢,她現在叫南宮襲夢。
以前的名字,她不想再提及,也不願再想起。
這是她嶄新的人生。機緣巧合之下,她開始相信命運。
命運曾經強迫她接受她不想的人生,容不得她拒絕。但最終,它卻還是将她牽引上另一條道路。
而命運,也給了她一個意外的禮物。
若不是半年前的這個意外禮物,這個和她的血肉緊緊相連的禮物,可能她早已經化作烏有了。事發當天,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一場嘔吐,讓她與登機時間擦肩而過,那麽她就不可能在震驚中下了一個決定,偷偷離開。她也不可能在機場附近遇到心髒病突發的南宮襲月,并送她去醫院。
當年南宮襲月因為感激她,将她收留在南宮府邸。如果不是南宮家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