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南山腳下南山涼
不過白靈可沒打算讓顏敘繼續這樣置身事外，她看了眼後者的風輕雲淡，眼睛轉了轉，突然就将他一拽，朝反方向——也就是小賊們追來的方向跑去。
“你說過不動手的！”眼見着鐵棍木棒離他們越來越近，白靈喊了一聲。
顏敘倒沒有任何的不滿，“白靈說什麽就是什麽。”
白靈方才落地本就落在了大街上，幾名毛賊也從胡同裏拐了出來，兩方搏鬥，引得鬧市中驚呼聲此起彼伏。
快臨到的時候白靈居然松開了牽着顏敘的手，驀然跳起，踩着本是砸向自己最後卻砸到地面的棍棒如猕猴般借勢而上，最後半空中翻了一個跟頭，兩腳一踹，不偏不倚踹翻了兩人。
而另一頭的顏敘卻沒有過大的動作，而是以眼睛捕捉不到的速度如鬼魅般躲開了所有的招式與攻擊，從頭到尾連小拇指都沒有擡一下，雙手懶懶散散似游景般背在身後，一臉的怡然自得。
早就料到顏敘會輕松躲開，白靈也不惱，她從半空落下，又一個側踢踢倒了一人。
一直都是這個小姑娘在動手，跟着她的那男子雖躲得快，但并不動手，也看不出武功深淺，倒是這個小姑娘武功雖然不高，但是打起人來風風火火，于是想着先解決弱的那一方，就又分出四五個大漢朝顏敘攻去，只留兩人與白靈繼續糾纏着。
這種小賊打起人來沒什麽規矩，越是人多越是混亂，所以方才七八人圍着自己時白靈利用自己身材嬌小的優勢鑽了空子，如今只有兩人，一下子倒還有點應付不來。于是白靈開始投入全身心去接招，也顧不得顏敘那邊的情況。
男子力大女子力小，白靈練功時又常常偷懶，幾輪下來只覺得雙臂酸痛，而那頭的美人仍然一副風輕雲淡，身未動，影卻動，絲毫不吃虧。
這樣下去自己明顯不占優勢，白靈正要往胡同裏跑，想找些障礙物，但眼前突然掠過一道黑影，仿佛一條黑紗裹着鐵般墜下，眼前還沒有看清楚，顏敘已經來到自己身後，寬大的衣袖帶起一陣風，吹亂了白靈的頭發也迷了她的眼，等再睜開的時候，自己整個人已經被帶着躍了無數條巷道，離方才打鬥的位置已經很遠。
“怎麽啦……”
話還未說完，就被淩厲的殺氣打回肚子裏，一陣疾風掃過，如冬日夾着冰渣的烈風般刮得臉生疼，但很快自己的臉就被顏敘的衣袖護住，餘光中那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這邊閃來，随帶着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殺氣。
這個人比先前的那名船夫還有樹林裏的面具男子都可怕得多，最主要的是他身上帶着極深的戾氣，一股要置顏敘于死地的決心。
他和重樓有什麽仇恨，不對，話不應該這麽說，與重樓有仇恨的人多了去了，與顏敘有仇恨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不過這人身上帶着的仇恨卻如同一團粘稠的黑暗的泥沼，硬生生要将人吸進去。除了滅門之仇白靈還真想不出有什麽仇恨能像如此這般讓人脊背發涼。
他快，顏敘更快，以白靈看不見的速度接了他幾招後顏敘帶着白靈如雁般傾斜着朝一橋上落去，經過水面的時候只濺起了點點的漣漪後顏敘終于将她放于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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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這個地方，莫動。”
正交代着，方才那道黑影也随着一起落在了橋上，白靈這才終于看清楚他的相貌，但比起他的戾氣，他的相貌更是讓白靈驚到掩不住嘴。
居然是先前在武林大會上見過數次的孫堂主——上一任武林盟主。上官先前不是說他被發現死在自己的屋子裏面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過今日的他已經完全不同往日高貴形象，蓬頭垢面，發絲如稻草般散亂在腦後，身上的衣服更是髒亂不堪，最讓白靈印象深刻的是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也不知因着遭遇了什麽已經深深地凹陷下去，但即便如此卻如鷹般淩厲，這股淩厲裏面帶着怨恨，似乎要将人千刀萬剮，讓人害怕。
“呵，”她聽見了一聲極促的笑聲，顏敘負手站在自己的身前，低頭看着他，言語中沒帶絲毫的感情，“你還活着？”
“景顏——”他終于開了口，語氣低沉嘶啞，仿佛從喉間吼出，又在發聲的時候被情緒壓抑，“你毀我昆侖，不得好死！”
“昆侖？”他重複着，嘴角逐漸勾了起來，仿佛聽見了好聽的笑話一般，眼睛突然閃起異樣的光亮，透出一絲不屑，“昆侖是個什麽東西，拿到我面上來說。”
是顏敘滅了昆侖殺了孫堂主？不不不，雖然之前上官和自己說孫堂主已經死了，但他确實沒死，而且還站在自己面前，不過他變成如今這樣看樣子與重樓脫不了幹系。孫堂主既然能當上武林盟主，武功肯定高深莫測，高手與高手的比武，自己要是不小心被牽扯進去就不好了，白靈有些緊張地一動不動地站在方才顏敘放置自己的地方。
顏敘的話很明顯激到了孫堂主，他低吼了一聲，如同一只被人蠶食了獅群的獅子，怒不可竭地朝這邊攻來。白靈眼前一花，眼前一直背對着自己的人已經不知何時閃到了數丈之外，而孫堂主更是窮追不舍，緊咬着躍到顏敘的身前，只見他凝氣一拳而下，空氣都因着這功力而顫動，白靈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一拳砸在了顏敘身上。但顏敘這次并沒有躲開，而是與他正面交起手來，強強相搏，橋兩邊的水都開始濺起波瀾來。
原本這橋上沒什麽人，只有這橋連着的兩岸上有零零散散的幾個百姓，看見此處有高手過招，都開始競相往遠處逃。
“姑娘，姑娘！”遠遠地聽見有人朝這邊喊，白靈疑惑地看去，自己身後有一位老人家正對着自己喊道，“姑娘，那邊危險，快從橋上離開！”
很快就有其他逃跑的人拽住她，“奶奶你快走吧，沒看見她是與他們一夥的嘛。”
這邊正說着，只聽見“砰”的一聲，腳下的橋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又聽見兩岸的人發出尖銳的驚叫聲，白靈回頭一看，孫堂主不知何時已經被打落在地，如巨石墜下般砸進了石橋之中，滿地鮮血。
她有點腿軟，白靈怔怔地站在那裏，看着依舊在地上掙紮的渾身血灰混雜的人不由想朝後退幾步，而那人透着滿是血的瞳孔看見了她。
“是你？”嗓中夾着血後他的聲音更加嘶啞，“你是穆百靈？”
白靈沒有作答，她不敢作答，也不想去作答，她看着這個曾經地位頗高的人，心中生出一種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東西來——她自己都不想承認那是憐憫，她承認她有些害怕了。
“我早說，你怎麽可能輕輕松松地打敗楚暮，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笑了起來，聲音愈來愈高，最後好像嗆了血，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咳了不知多久，他掙紮着支起上半身，繼續說道，“你身為穆府的人，居然與重樓為伍，真是江湖的恥辱，穆言居然要娶你這樣的為妻，穆府離衰敗也不遠了！”
話音剛落，眼前突然晃過一道如箭般的黑影，仿佛毒蛇竄來擒住地上的人又撞上了旁邊的石柱——孫堂主已經被釘在了石橋之上，定睛看去，那釘住他的不是箭，而是一根不粗不細的樹枝，因着速度之快深深地嵌入他的胸口，他瞪大了眼，開口還想繼續說些什麽，嘴唇卻只是張了張，最後頭一垂，死了。
驚魂未定的白靈感到手腳冰涼，顏敘已經來到自己的身旁，他掃了眼石橋上的屍體，對她說，“莫怕，都處理幹淨了，走吧。”
就好像什麽事請都沒有發生過，他方才掃過去的那一眼，不像是在看一具屍體，而是像在大街上看見一個行走的人一般平常。
“怎麽了？”見她未應話，也未挪動，于是再次問道。
“沒……”白靈又看了一眼鮮血淋漓的人，擡頭去看他的眼，此時他的眼中雖沒生出什麽情愫來，清明了許多，但依舊美得不可方物。
“怎麽看上去沒什麽精神？”他撫上她的臉問道。
“有點……有點害怕……”白靈咬了咬牙，又從心裏發出一絲嘆息，最後說道，“走吧，我們現在要去金剛禪嗎？”
“嗯。”
“他們都在朝這邊看，我們能不能快點先離開這個地方。”她突然心生出一股厭惡來，突然很厭惡這個地方，也很厭惡自己的行為，“還有這個屍體，能不能處理一下，還是不要就這樣擺在這裏。”
“楚暮應該已經在南山，他會來處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