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有餘悸情難放

離開這個山腳下的集鎮不多時,就聽見馬兒的嘶鳴聲,遠遠地看見雲絡已經牽着馬守在方才他們來時的路口。從橋上到這裏,白靈一直渾渾噩噩,心裏反複地想着那名老人與剛死的孫堂主說的話。

“沒看見他們是一夥的嗎?”

“你身為穆府的人,卻與重樓為伍。”

“穆言居然要娶你這樣的為妻,穆府離衰敗也不遠了!”

這些話像惱人的迷霧在她的腦中徘徊,好像緊緊地捏住腦中唯一的一根弦,險些要将它扯斷,無論她如何想把它們忘記都是徒勞。看見雲絡後白靈暗松了一口氣,她對顏敘說,“我剛剛見了血,有點頭暈,能不能不與你去了,你要是擔心我的安危可以讓雲絡陪我一起。”

好像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非要他親自出面才行,顏敘看了眼白靈蒼白的臉,又執起她的手,兩指不偏不倚地搭上了她的脈搏,“雲絡,你随她找個地方歇息,再去尋套換洗的衣服。”又回過頭來看向她,“我很快就回來。”

顏敘很快就離開,只剩下自己與雲絡兩人,白靈看了看雲絡,突然覺得顏敘一旦不在自己與重樓其他的人單獨相處氣氛就很微妙,她四周瞧了瞧發現自己也只能跟着雲絡聽她安排,她不能回穆府去,她的自由是被控制的,“我們現在去哪?”

後者突然挑起了一個妖豔的笑,但很明顯她這個笑不是為了魅惑白靈,而是從她骨子裏帶出來的一個笑,“害怕了?你不适合公子。”

她說這話時沒有絲毫的敵意,也沒有什麽意圖,就好像單純了地看了一個東西,随性地說出腦中所想,只是這句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白靈腦中的那根弦“啪”地一下斷掉了。

她深知自己不适合,但是顏敘沒有給她選擇的退路,她被人架在了這個進退兩難的地方,連自己也在懷疑自己的境況,她要離開重樓,她不能讓穆府因着自己而再次卷入危難之中。在此之前她還曾經動搖過,但今日的事讓她下定了決心。白靈垂着眼,終于把腦中的想法紮了根,現在只等時機成熟了。

“我并非否認你,你在你的環境中長成你這般的性格,我們也在我們的環境中長成我們這般的性格,不過若是天下人都似你這般,倒也還好,只可惜江湖險惡,表面風光,背地裏卻發臭發黴。”雲絡輕描淡寫地說。

雲絡的一番話讓白靈有些驚訝,她看着眼前這個妩媚的人,突然覺得自己格外幼稚,好像自己的十幾年平白過去,什麽也沒學到。但雲絡說的對,自己從小被穆府護着,穆言更是沒讓自己接觸過險惡之事,自然無法像他們一樣對很多事情談笑風生從容淡定。

“你既然是公子選的,我自然尊重公子的選擇,小女娃,我們走吧。”

這是白靈第一次與雲絡獨處,雲絡并未易容,她面容妩媚,姿态誘人,走在街上毫無懸念地吸引了衆人的目光,就這麽在衆人的注目之下,雲絡領着她進了一家客棧,又替她找來換洗的衣服,白靈洗了個澡後終于覺得身上的血腥味沒有了。

“公子與天流未回,我們先等着,大概傍晚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這個人有點像上官,認定了這點後白靈對雲絡莫名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親切感——雖然這人前一刻剛剛說她不谙世事配不上她的公子,但是她也并未說自己不谙世事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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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白靈心情輕松了許多,她悄悄打量着随性卻妖嬈地坐在桌前的雲絡,突然想起來唐三來。也不知唐三與雲絡是什麽關系,總覺得他們很熟,但是似乎并沒有過多的交集,她有些想從雲絡身上打探些什麽來,但以雲絡對唐三的态度,想從她口中問出還是有點難的。

門突然被推開了,白靈轉頭看去,來的是楚暮,他面無表情,好像沒有什麽事情可以改變他的漠然,進屋後他也沒說話,就沉沉地站在了窗戶旁,壓低了整個屋內的氣氛。

“那老頭的屍體處理完了?你身上還挺幹淨,一點血腥味都沒有。”雲絡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要不要喝水?”

原本以為楚暮不會回應,因為在白靈的印象裏楚暮說的話少之又少,但讓她驚訝的是楚暮不但走過來喝光了那杯茶,還開了口,“多謝。”

雖然只有兩個字,但物以稀為貴啊!

“公子也是,下手這麽重,能如此輕松地打敗孫老頭的人江湖上又有幾個呢,最後矛頭還不是指向了重樓。”雲絡放下茶壺,口中低聲抱怨道。

什麽意思?矛頭指向重樓?按她的說法,昆侖派的事情與重樓并無瓜葛?不不不,孫堂主死前的場景她親眼看着,若是此事與重樓無關,那孫堂主也不會如此癫狂憤怒地來尋顏敘。

門突然被敲響,楚暮看了眼門外小厮的影子并未作答,見另外兩人都不理會,雲絡便問道,“有事?”

“姑娘,樓下有人來尋,說要見姑娘一面。”

“我怎麽不記得我在這南山腳下還有認識的人。”聽了小厮的話,雲絡嗤笑一聲。

“這我就不清楚了,姑娘要是有時間可以去瞧一眼。”

說罷那小厮就離開了,門外又安靜下來,雲絡好像思索着什麽,想着問題的時候,兩指輕輕地扣着桌子,在這寂靜的房中發出悶悶的聲響來。

“怕是來尋仇的,這窮鄉僻壤,難不成來個人邀我去游山玩水?”她瞧了眼坐在床沿的白靈,“你看好她,她要是丢了,公子怕是不會饒人,我下去看看到底是誰來尋我。”

楚暮沒有回話,雲絡走之前又對白靈叮囑,“小女娃,你要是不想送命的話,最好緊跟着他,這南山可不是一般人待的地方,小心丢了性命。”

屋內很快就只剩下白靈與楚暮兩人,楚暮不言,白靈不語,很快就陷入一片死寂,也不知是不是過于沉寂拉長了時間,雲絡這趟似乎去了很久,從白靈能安安靜靜地坐着到整個人都不安分起來,期間一直沒有雲絡的消息。

白靈喜動,也最怕與楚暮這樣沉默的人相處,如今兩個致命點集在一起,可讓她渾身不适起來,最後她終于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朝客棧樓下看去,這邊背街,看見的不是車水馬龍的街道,而是客棧的後院馬房。

幾名小厮來來回回地搬着貨物,一人在馬廄旁喂馬,小小的客棧看着簡陋,馬廄裏倒安置了四五匹馬兒。忽然有一名戴着鬥笠的男子從客棧裏走了出來,他一路低着頭走到喂馬的小厮旁,也不知對他說了什麽,那小厮便離去了,那男子從裝滿幹草的車上扯了一把草就伸到馬兒的口邊。

這個人是誰,怎麽陰天裏還戴個鬥笠。

白靈疑惑着,繼續打量着他,想看出點什麽,好像感覺到白靈的目光,那男子突然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朝這邊擡頭看來。

他是先轉身的,動作緩慢,最後逐漸擡起了頭,面龐從鬥笠下一點點地顯露出來,那是一張布滿傷疤的臉,從最先漏出的頸部到下巴到臉頰,都是密密麻麻的疤痕,觸目驚心,白靈看的指尖發涼,最後那雙眼終于露了出來,仿佛從陰暗中暴露出來,在看見白靈的那時候那眼的瞳孔猛地一縮,宛若一只吃人的猛獸般要将她吃下。

白靈條件反射地朝窗後一躲,雖然只是看清了一個人的面容,卻好像去了地下一遭,上來時渾身冷汗。

“你看見了什麽?”楚暮見白靈反應怪異,于是開了口。

“一個長得很可怕的人……”白靈驚魂未定,她來到桌邊猛地灌了幾口水,腦中反反複複的還是那人最後看着自己的模樣,“他滿臉都是疤痕,最後看我的時候,那個表情好像要吃掉我一樣。”

聽了白靈的話,楚暮走到窗邊朝下看去,最後冷聲道,“他已經不在樓下了,應該已經上來了。”

“上來?”白靈聽得二丈摸不到頭腦,“他上來去哪?”

“找你。”

“……”大哥,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吓人,她膽子小。

白靈連吸了幾口氣,想把體內沉悶的氣都散去,結果氣還未吐出,房門再次被敲響,白靈警覺地發現楚暮已經将手放在了那把玄鐵劍上,也不言語,她便小心翼翼地問道,“誰啊?”

“姑娘,你的午膳來了。”

“午膳?我不記得我點什麽吃的了啊。”

“是方才下去尋朋友的那位姑娘點的,她說自己要離開一下,怕姑娘餓着了。”

雲絡走了?走之前還給自己點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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