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火場之後滿灰燼

“你讓我怎麽冷靜!”她激動地喊道,“上官她還在裏面,你為什麽不讓我救她,為什麽帶我走,為什麽不給我機會!” 她急得眼淚控制不住地朝下落,“你讓我眼睜睜地看着她被火吞掉!”

她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有股愧疚感和罪惡感一點一點地朝外冒,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心裏的瘋狂好像随着那火勢砰得炸開,要把身邊的人和她自己炸得遍體鱗傷。

她掙開顏敘的束縛轉身就朝印象中剛剛離去的地方跑,只是火舌無情,讓她寸步難行。空氣灼熱,很快就燙紅了臉。就這麽在裏面跌跌撞撞地走着,踩了滿腳黑色的稀泥,臉上也染滿了焦黑,但是什麽也沒有尋到。

那場火燒了太久,燒到雨都停了,草木灰燼沒有沉積在潮濕的空氣中,而是依舊飄飄揚揚一直傳到遠處。這火驚動了遠城的官員,引來了朝廷的人。那夜發生的也是天大的事,金剛禪與十二連環塢一同圍剿重樓,雖以失敗而終,但途中十二連環塢又對金剛禪設了埋伏,将金剛禪毀于一旦。洛門偷襲追風閣,致使起損失慘重,實力大跌。

只是這些大事都是從旁人的耳中聽來的。

白靈已經走不動了,吸了過多的火木灰再加上空氣的缺失讓她整個大腦缺氧,她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塊潮潤的石頭來,雙眼通紅,但是好像身體裏的水分都被這場火燒幹了,流不出半滴眼淚來。

“已經将這裏翻了個遍,并未尋到屍首。”

遙遙就聽見顏敘的聲音,白靈半垂着眼,無力地說,“沒有尋到屍首,就表明還有可能活着,是嗎?”

“是。”

也有可能已經被這場火燒成灰燼,随風散去,只是這個可能沒人敢說,也沒人願意說出口。

顏敘上前蹲在她身前,伸手替她擦去臉上的灰,“對不起,若我那時更快一些……”

“不是你的錯,你盡力了。我剛剛說的話沒有經過腦子,對不起。”她覆上他的手,即便沒有今日這個局,上官可能也會遇見其他的不測。她心中早有猜想,只是上官已經不在,心裏的話無人可說。她抿着唇,好像下了十足的勇氣,最後開了口,“顏敘,你最開始隐藏身份在我身邊,是不是也是與他人一樣的目的。”

“是。”他與她對視,眼裏帶着粘稠的情意,“但是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後來再沒有那樣的想法。”

“你沒有,別人會有。”無論是在重樓還是在穆府,她好像都會給他們帶來不幸,她頓了頓,“我不想再坐以待斃了,不想什麽都不知道任他人擺布,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她看向遠方,燒枯的枝桠孤零零地立在焦灰的土上,入眼一片狼藉,“仇恨不報,有些人就不會止步,既然上官不在了,那就我來。”

那日他們一行人直接趕回了重樓,重樓遭創,雖不算大礙,但多少受了損。白靈身心困乏,接連幾日白靈都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覺,一旦閉了眼,就總想起上官的模樣,想起之前在穆府時的情景。心裏好像有把火在燒,讓她一遍又一遍想起十二歲那年的事情。這麽一來二去,身子也病了。

這是白靈自長大後第一次生這樣的大病,連着燒了幾天幾夜,躺在床上胡亂夢呓,也進不了食,無論吃什麽喝什麽都會立刻吐出來,只是眨眼的功夫,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好在顏敘醫術精湛,重樓又有最好的資源,最後病也慢慢好了起來。

只是病雖好了,心卻沒有跟着身體一起好起來。但白靈深知不是自己哭哭啼啼胡思亂想可以解決現狀的時候,醒後雖一直卧病在床,但也借着顏敘了解了不少江湖中的事情。

“你懷疑是流雲山莊?”

“沒有依據,只是猜測。”白靈半卧在床上,“那天楊二莊主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他說他是棄子,既然是棄子,那肯定曾經被人利用,能利用他又讓他一無所有流落在外的,除了楊莊主我還真想不出來其他人。”

“流雲山莊确實不是什麽善輩,可是這個和穆府有什麽關系?”顏敘吹了吹湯藥送到她嘴邊。

顏敘的問題讓白靈無從回答,她一邊飲下湯藥一邊思索,最後只說,“雖然你有巨大的情報網,但是對于穆府還是我最清楚。”

“也對。”顏敘不再過問,“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

“既然你說流雲山莊可能和十二連環塢聯手,流雲山莊如今是江湖正派之首,要先去除他還是很難的,光是流言蜚語的吐沫都能把重樓淹死,”她眼睛轉了轉,“那就先從十二連環塢下手,畢竟他才襲了重樓,重樓要鏟除他也算是情理之中。”

顏敘莞爾一笑,“為夫也正有此意。”

“但是硬碰硬的話,連環塢也不是善茬,不好對付,既然他們喜歡來暗的,我們也來暗的,争取在不折損一兵一卒的情況下把他連根拔起。暗處的勢力被人挖走了,流雲山莊肯定會損失慘重。”

“那就按娘子說的來辦。”

“想是這麽想,十二連環塢常年居于海上,以彈藥暗器為主,就算是輕功極好,水性應該還是遠不及他們,和他們打肯定吃虧,要想鏟除他們也不是易事。”

“既然是彈藥暗器為主,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是說——”白靈揣測着他的意思,“唐門?”

“想要唐門插手此事恐怕困難,但是唐門有一暗器,肉眼難辨,氣味難尋,若是能找唐三要到此物的訣竅,不需要唐門出手,重樓擇日便可大滅十二連環塢。”

“唐門還有這樣的寶貝?那過些時候我們就動身去唐門。”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顏敘,我武功太差了,也沒個師傅,最近想練練劍法,你給我指點指點呗。”

白靈素來大大咧咧不擅長撒嬌,但總覺得此話也算是有求于人,于是刻意把語調婉轉些,眼睛也滴溜溜地轉着,生怕顏敘出乎意料地拒絕她。

“你可記得心法口訣?”

“當然記得。”記不得還怎麽練,小瞧她!

“你先将心法口訣抄錄一份給我,我先學了,再教你。”見白靈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顏敘勾了嘴角,像看個頑劣的孩子一樣看着她,“怎的,還怕我偷學了去?”

“好歹穆府的劍法,我自然要寶貝着。”她昂了昂下巴,嬌蠻地回道。

夏日燥熱漸漸散了,涼意漸至,殿前湖中的荷花也慢慢枯萎,最後只留下半塘的殘荷。不過湖邊的竹子依舊青翠挺拔,放眼看去能見着綠意,心裏倒也舒暢些。

白靈病恹恹了半月後身子才見好,秋意的懶散好像一點也沒影響到她,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她就着一身幹淨利落的衣服來到空地前,深吸了一口秋日裏清爽的空氣,等着自己的“師傅”來教劍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功底子薄,所以每次練功時心裏總心虛,今日突然要被顏敘教劍法,心裏也打着小鼓。但除此之外,心裏也帶着一絲期待。

“劍都不拿,你這是要練劍?”姍姍而來的顏敘背着手緩步走到她面前,今日的顏敘一身白衣,雖然步伐依舊懶散,但面上神色精神,居然有些清雅劍士的味道。

“啊?”顏敘走來詢問白靈才發現自己雙手空空,“我忘記了,我現在去拿。”

但剛跑兩步,那人就開了口,“既然忘記了,就不用劍了。”

“用手比劃嗎?”這也太随意了。

“先練基礎功吧。”

“……”白靈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她掙紮般想糾正一下,“你是說先比劃着舞劍嗎?”

“不,先紮馬步吧。”

顏敘的重複讓白靈像吃了啞巴虧可憐巴巴地抿着嘴,“我明天肯定帶劍。”

“明天也紮馬步。”

“……”她苦着臉問道,“那我還帶不帶劍了?”

“暫且不用。”他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石桌坐下,散散地支着腦袋,眼裏帶着趣意看着白靈皺巴的小臉,“好歹第一次收徒,好好重塑一下,日後出了江湖,也不至于丢景公子的面子。”

雖是早秋,雖是剛剛自己還誇秋高氣爽的一天,但白靈卻覺得自己好像被提溜着丢進了亂草叢,草叢裏卧着一只早就準備好如何食用消化自己的大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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