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我聽,直到我沖進廁所吐為止。可是我明明沒有辦法收到臺灣節目啊。
洗衣機大大是電器的團隊領袖,負責分配工作和輪休。如果我發現榨汁機莫名其妙不見了,我決不會去找,更不會再去買一個,我只需要把水果放到洗衣機裏去就好了,身為領袖,既然它放了人家的假,就要自己承擔榨汁的工作。隔半年八個月,他們自己打電話叫修理工上來全面檢修。務必面面俱到,不讓我操半點心。
總而言之,我家的電器實在花費了很多心思來照顧我,本來一個被人類社會如此漠視的人,要不殺人,要不自殺。之所以我沒有走到這一步,它們實在功莫大焉。
可是為什麽我還是那麽寂寞呢。
藍藍離開我之後,我不斷做惡夢,夢裏總遠遠看見藍藍向我奔過來,笑容如花綻放,她那麽歡喜,以至于完全聽不到我撕心裂肺的呼喊――藍藍,小心,藍藍,小心,小心~~
她的頭上,有無比巨大的陰影急速降臨,那是死亡,是威脅,是黑暗,是終結。我看不到那究竟是什麽,可是我知道我将徹底失去她。這失去的感覺令我無比心碎。
又一次糊着一臉鼻涕眼淚醒來,我聽到熨鬥和剃毛球器在我身邊聊天。
“哎呀,他又哭了。”
“好多鼻涕,你去處理一下啦。”
“喂,我是剃毛球器呀,抹布在廚房睡午覺呢。”
“那我去給他熨熨?好可憐,哭得臉都皺起來了。”
“不太好吧,你剛拔下插頭呢,我摸摸,唔,還有七十多度,要不試試看?”
在熨鬥把它的熱屁股貼到我的冷臉上之前,我拼了老命一躍而起,奪門而出沖進浴室,拿了塊不會說話的毛巾自己洗臉。電動牙刷轉頭看看我,跳起來擠牙膏,一邊哼大黃蜂進行曲,它今天這麽高興好少見,平時都是一副晚娘臉的,三不差五,還要求提高工作津貼,理由是它在高危高污染環境下工作,不但磨損極快,而且老是單槍匹馬,茕茕孑立,心理也受到相當大的傷害。為了讓它開心我付出不算少了:鏡子裏的我左右嘴角各含了一個牙刷,新買那個是巴比娃娃造型的,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可憐我刷個牙而已啦,要不要連我的食道都去震一震啊。
昏頭漲腦走出浴室,電視機在餐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我今天的早餐,一邊批評電磁爐火開太大,把雞蛋煎太老了,都老得生兒子了~~哦,這有點新鮮,我擠上去看,原來是一個大蛋餅外溢出了一個小蛋餅而已,電視機就是愛大驚小怪。它聽到我為電磁爐打抱不平很氣憤,恨恨的啪啪啪轉臺,轉出一個血肉模糊,肢體橫陳的畫面,播映員正報道:“本市有史以來最大連環兇殺案,目前已有十三人被殺。受害者都是社會底層民衆,兇手手法殘忍,專家認為有虐殺的變态傾向。由于暫時沒有掌握明确的破案線索,請廣大觀衆務必注意自身安全。”
我嘆口氣,放下餐具:“大大!”
沖着陽臺喊,我申訴:“我吃飯呢,你管管阿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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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就是電視機,聽到我叫,也不等大大來羅嗦,自己挪到一邊生悶氣去了。它小心眼得很,我只好咬着一口蛋餅過去給它做心理慰安:“乖哦,乖哦,我開玩笑啦,不要生氣啦,來,我看看冰上舞蹈。”
終于在冰上芭蕾優美的舞姿中吃完了飯,我過去告訴當值的冰箱今天要陪客戶,不回來吃飯,也不會買菜,它可以休息一下。它把燈光暗了暗表示了解,再長長短短閃起來叮囑我不要喝太多酒,注意安全。看來剛才的節目它也聽到了。
這麽一提,我倒是有點為藍藍擔心了。她離開我以後住回父母家去了,房子在東門郊區,不算什麽安全的地帶。聯想到晚上的惡夢,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起來,兩只腳本來是往西走,要去看看那邊兩家超市補不補貨的,結果走了半天,硬是自己改了方向,往東去了。手機在口袋裏滴滴古古的鬧:“錯了,錯了,錯了。”
我拍它一下:“沒錯,我去看看藍藍。”
結果它更激動:“你早點說啦,小小本來要我捎兩件衣服給她的.”
我沒好氣:“那些舊了,她不要了。”
下一步它一定要長篇大論的發表做人不該喜新厭舊的人間至理,也不管我已經是個中楷模,在這個手機款式千變萬化層出不窮的時代,我居然還用着一個出世已經十年的磚頭電話,貼在我耳朵邊,體積比我腦袋還大。
關掉手機,我上了一部出租車,二十五分鐘,藍藍住的地方已經在望了。我看看表,應該正是她要上班的時候。也許還可以看到她吧。
守在樓下,我象征性的找了一棵樹作為掩護,倒不是說這棵只有我手指粗的樹幹真能讓我大隐隐于市,而是安慰一下自己,總算我也是一個活人啊,需要躲一躲的,說不定,說不定呢,就給人認出來了,那多不好~~~。
等了不到五分鐘,藍藍果然下來了,穿一身粉白色的職業套裝,把頭發剪短了,貼在鬓角,将她美好的鵝蛋臉襯托得十分美好。站在樓口,她停下來,從手袋裏拿出一面小鏡子看看自己,抿了一下頭發,笑微微的,走出來了。
我癡癡的看着她的一舉一動,舉手投足,都帶來一股春風,吹在我的心裏,暖暖的,柔柔的。她過得很好吧。我想應該是的。看街角有輛車無聲駛來,停在她面前,裏面的男子為她開門,兩個人臉上都有甜蜜笑意。
她不需要我這樣平凡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不過三米之遙,卻無法進入她眼角的男人。
他們揚塵遠去,往藍藍上班的方向走了。我垂頭喪氣看了一會兒自己的鞋子尖,直到一位出租車司機的破口大罵把我罵得擡起頭為止,人家說:“喂,要自殺去找個偏僻地方啦,這樣堵塞交通,死了都罰兩百的!”
原來我不知不覺站到路中間去了。身前擋了快十輛各色車子,司機們的頭都跟兀鷹一樣伸出駕駛室,無比怨恨的盯着我。根據他們嘴形走向,我家老娘今天可被問候慘了。
就近上了這個出租車,我郁郁的說:“去七搭八百貨。”情場失敗既然那麽徹底,我還是努力工作吧,看古人說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有沒有道理,當然有一句我是早就知道的确十分有道理的,就是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處處不留人,我就自己住。
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十分鐘,車子嘎的一聲停下來,我剛掏出錢包,順眼一看,哎,這不是七搭八百貨哦,這是藍藍工作的四海公司寫字樓,難道我的發聲系統比我還思念藍藍,所以決定獨立了?為了确認一下,我清清嗓子,一字一頓的讀:“七搭八百貨!”
司機皺着眉頭從後視鏡裏看着我,表情十足象看一只從水泥柱裏長出來的蘑菇:“先生,你剛才一路都不停在唠唠叨叨要來這裏的,我都被你吵死了。”
雖說我年紀也不小了,不過唠叨目前還沒有成為我的風格。而我認識的人與物裏,最唠叨的,乃是我口袋裏拿來記錄客戶要求的錄音筆。
點頭哈腰下了車,我按下錄音筆十分鐘內的回放,可不是,它唧唧歪歪的說:“去四海寫字樓,四海寫字樓知道吧,我老婆在那上班,我去看看她。我老婆可漂亮了,唔,你一定沒見過那麽漂亮的女人~~。”
我嘆了口氣,以後一定不可以随便自己打瞌睡,把發言權留給它了,今天還只是走錯了路,下次萬一碰到黑幫交易它大喊大叫要人家遵紀守法,愛國愛民,我麻煩可就大了。
其實它說的是實話吧。我是多麽想見到藍藍。
站在寫字樓門前,正猶豫要不要真的上樓去找她。那輛接藍藍的車子突然從我眼前開過去了。車牌號碼32595,沃爾沃,99年8型豪華房車。掏出手機我打電話回家給大大:“叫阿BEN給我查一輛車子的登記信息,對,號碼是~~”
阿BEN是我的手提電腦。不過我很少用它。它自己用自己。最熱衷打聯網游戲,有時候半夜三更一屋子都是它的喊殺聲,動不動還慘叫:“啊,被人爆頭!”拜托,你哪裏有頭給人家爆啊,它從善如流,下一次就變成了:“啊,被人爆了主板!”而且還網戀,酸唧唧的在屏幕上寫:如此星辰如此夜,為你風露立中宵!吸塵器正好走過,問它:“是不是真的啊?”
它白吸塵器一眼:“當然不是真的,我受潮要死機。”
雖然是一部放浪形骸,游戲風塵的